6、第6章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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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在黑暗中昏睡了多久，率先恢复的是嗅觉，呼吸之间是一种很清新的味道，像是被风吹送到了鼻尖，不再是那股混杂着血腥臭和□□的味道。
他从来没有闻到过。
干净的让他的肺像是活了过来。
“我看到你的眼珠子动了，你应该已经醒了吧。”一个少女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很近。
他缓缓睁开眼睛，一个少女的脸赫然就在他正上面。
少女看见他毫无波澜的眼睛，连神情都没有丝毫的波动，撇了撇嘴抬手挠了挠脑袋：“不应该呀，上次他们都被我吓到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也不介意男人的沉默，站起身，乖巧的站在床边，深棕色的长发编成两条辫子搭在胸前，脖子上带着一条项链，是火焰的标志，如星辰般璀璨的蓝色眼眸，灵动的朝着他眨了眨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对角斗士的蔑视与摒弃，反而很是礼貌：“亡灵先生您好~我叫星光。”
不等男人反应，她又往前凑了一步，雀跃又迫不及待的开口：“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叫星光？那是我老大给我取的名字，他说我的眼睛和星星的光芒一样漂亮，所以给我取名字叫星光。是不是很好听。我可喜欢了~”
女孩儿喋喋不休的说着，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男人只是看着他，他听得出来，这个女孩儿的声音，就是那天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声音。
星光见她说了半天，男人还是没什么反应，只能失落的闭了嘴站到一边，小脑袋低着，目光却始终盯着男人不放。
女孩儿让开了些，屋子的样子全然展现在了男人眼前，书桌，柜子，地毯，窗帘拉了一半，阳光顺着半开的窗户照了进来，落在窗前的桌子上。
男人的眼珠动了动，就这么一直看着那道金色的光芒，透明的，耀眼的。
星光也发现了他的目光，顺着看过去：“我差点忘了，你是角斗士，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放逐那种地方，确实没有见过阳光。”说着她抿了抿嘴，安慰道：“不过没关系，这个地方天天都有阳光，你可以每天起床都看到。”
男人看了好一会儿才挪开目光，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清洗包扎好了。
“你的伤口是老大叫人帮你弄的，不过你不用感动，因为他可不是一个好人，你要是这么简单就被感动的话可是会死的很惨的，相信我。”星光睁着蓝色的大眼睛，认真的说。
男人微微皱起眉头，眉峰下深邃的眼睛盯着少女，薄唇紧抿，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
“你们是谁。”
这次换星光愣住了，甚至有些惊讶的张着嘴：“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专门看着你的表情给你解释呢！”
结果现在误会了，亡灵先生会不会觉得她很聒噪。
其实男人的声音并不难听，因为说的太少，语速很慢却很清晰。
“我们是个盗贼团，叫银火，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开着飞舰到处抢奴隶。”说着她颇为自豪的拍了拍自己胸膛上的项链，很得意的说：“我也是老大抢过来的，如果老大那天没出现，我都变成贵族的小老婆了！”
“不过你别误会，不是贵族把我抢过去的，是我父亲把我给卖了。”
简单的两句话，却有十足的威慑力。
少女说的时候，脸上坦坦荡荡甚至还带着笑意，明媚的脸上看不出一点伤心和难过，仿佛是在陈述别人，而不是她自己。
男人看的出来，她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没有一点难过。
但这更加让人怀疑她是不是随便编造的一个戏码。
不过这次少女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反而更加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所以，我还是得谢谢我老大，我都说我嫁给他算了，但他不同意，让我自己重新找一个，可是我也没看见比他更好的呀。”
“话说我们这次抢了很多奴隶，不愧是放逐之城，里面的奴隶比我们之前抢的都多。”
男抬眸，盯着她：“人呢？”
星光眨巴眨巴眼睛：“除了有用的都放了呀，我们这里很自由的，留下的人只要帮老大干完一件事，都会放走的。就是刚开始一个二个都以为我们要杀他们还是怎么的，跑的可快了。”
说着她上下瞄了一眼男人：“但你是伤的太重扔不掉，而且老大说你还有用得先留着。”
忽然她拍了拍额头：“对了！我还没告诉老大你醒了！”
说完女孩儿不等男人有任何反应，火急火燎的就跑出了门。
好一会儿，男人看着空荡荡没有人的房间，又看向了窗外的阳光。
他直起身，下床，没有理会放在床边的鞋子，上半身被绷带缠满，下半身穿着一条白色棉麻裤子，就这么赤脚朝着门边走去，手放在门把手上，缓缓将门打开，下一刻他缓缓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那是一片被阳光洒满的地方，绿色占满了他视线的所有角落，耳边还有鸟类的清鸣声，鼻尖是植被的味道，生机盎然，哪怕只是站在这里，也能感觉到自己活着的生命力。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绿色，和他在决斗城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他用近乎痴迷的目光看着满目的生机，在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角斗场，他从来不知道世界还可以是这个样子。
原来阳光落在叶子上是这个颜色……
原来阳光照在人身上，是有温度的……
他抬脚走了出去，踩在草地上，脚底的冰凉与柔软，让他触电般瞬间又将脚收了回去。
就这么的，他无措被拦在了草地的边缘。
“这里是离放逐星球不远的S-30，叫做绿海的星球。”
背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男人猛的转过身，目光戒备的看着朝着他走来的人，刚刚他居然没有察觉有人过来。
黑色的及地斗篷将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脸上戴着一张白色没有表情的空白面具，面具的右上角也有一个银色火焰的标志。
黑色的长发松散的编织到发尾，耳边搭落的几缕发丝覆在白色的面具上，透过那张纯白色的面具可以看到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你，如同被蛇缠住了身体。
身体像是察觉到了危险，本能的警觉起来，身侧的手缓缓紧握。
两个人就这么对立的站着，锐利的眼睛死死锁住，剑拔弩张的像是两只猛禽，只要对方身体有细微的动作，就会猛地扑上去。
“哼。”
伴随着面具下的一声轻笑，黑袍滚动间，那张纯白色的面具忽然出现在男人的眼前，快的连呼吸都没有波动，似乎晃动的只有面具旁搭落的那几缕发丝。
男人微微诧异，随即身体也本能的朝着那张白色的面具攻了过去。
面具人侧身躲过了挥来的拳头，一个脚步掠到男人身后，抬手一掌拍在了男人的背心，几乎是瞬间，高大的男人就被扔了出去，摔在草丛里，草地上多了一道滑痕。
男人慢慢直起身，微微滞神，右手按住心脏的位置，细微的刺痛顺着背心蔓延到了整个心脏，他眉头紧锁，看着屋檐下站着的黑袍面具人，忽然有一种无法翻越的压迫感。
好强——
刚刚他并没有控制，因为他身体已经习惯警觉危险，而在这个人身上，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恶意，就像是一团漆黑的漩涡。
但只是一招……
男人抬眸直直看着朝着他走过来的人，纯白色没有表情的面具，有一种诡异的阴冷，如同漫步而来的杀戮。
男人胸前伤口裂开了，绷带渗出红色，他却没察觉。
“你的身体素质不错，但也仅此而已。”
角斗场要看的就是最原始的搏斗，他们喜欢看拳拳到肉的厮杀，所以并不会教他们任何的技巧，甚至兵器都很少，他们不会像贵族一样，喜欢有来有回华丽的技巧战斗。
黑袍人即将走到男人跟前，男人立马半跪在地上，做出一副随时要进攻的状态。
对面的人摆了摆手：“我可没想和你打，你现在伤没好，我要是没控制住把你打死了，不是白救了。”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渗血的绷带，身体还是没动：“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D，一个盗贼。”
男人皱起眉头：“你救我做什么。”
“礼尚往来，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叫什么，【亡灵】可不算数。”
男人薄唇拉成一条直线，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风吹过两人身旁，衣服被拉的作响。
D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说：“原来，你没有名字。”
D也没有深究：“我也就是顺带救了你，还是礼尚往来，你或许可以帮我一个忙，你做到了，我就放你离开。”
“如果你跑了，那就算了翻遍整个世界，我也能找到你。”
叫D的男人说话声音不快，很平常的对话，只是在嘶哑的嗓音下，陈述都变得有些诡异。但似乎没有人会去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做什么。”
面具之下，D满意的笑了笑，他蹲下身，目光越过面具看着男人漆黑的眼睛：“帮我杀一个人。”
“你见过，霍恩.阿多尼斯，那个贵族。”
男人目光一沉，脑海里闪过那道的金色的身影，从来没有人可以这么光明正大的说自己要杀掉一个贵族。
他虽然没有去过别的星球，但是他也知道，在这个贵族以尊的世界里，杀一个贵族，等同于向整个贵族阶级宣战。
而面前这个人他知道自己见过那个贵族，也就是说他一直在监视贵族的一举一动，不是说说而已。
“不用着急回答我，你可以考虑两天。”说着男人站起身，面具下的眼睛盯着对面的人的脑袋：“对了，你要不留个长发吧，你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
………
D回到了房间，啪的一声将门关好，抬手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属于阿多尼斯的脸。
他缓步走到一面全身镜前面，左右侧了侧脸，镜子里的人一头乌黑的头发绑在脑后，只有耳旁落下几缕，俊美的脸上挂着熟悉的微笑，黑色的斗篷将人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抬起手，镜子里面的人也跟着抬起手。
虽然戴着面具，看不见他这张完美的脸，可这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怎么看都像一个背后掌控全局的人，绝对不会有人把他当作什么边边角角。
不枉费他铺垫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开始走上正轨了。
但是从自己嘴里那么正儿八经的说出自己的名字，还真的很羞耻，差点没绷住。
或许他该找机会在贝莉亚找个戏剧老师学一学怎么演戏，总觉得在一些细微的动作上把握还是不准。
不过.......
他回想起刚刚男人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似乎比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活了一点。
他可现在都还记得那双什么都没有的眼睛，一双比黑暗还要干净的眼睛。
那是还是他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信念，欲望也好，贪念也好，希望也好，那都是支撑着一个人活下去的东西。
可他都没有。
当自己看见那个满身是伤的少年不断被打趴下又站起来，眼睛里依旧充满光芒的样子，他才反应过来，对面站着的男人，或许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阿多尼斯看着手里的纯白的面具，抚过面具上空洞的眼睛。
所以他要给他一个活下去的信念，并为之付出一切的信念。
他阿多尼斯，会变成那个信念——
镜子里的人笑了起来，肆意的声音响彻在整个房间，好一会儿他捂住了脸，指缝见那双锐利的眼睛露了出来，迸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趣味。
实在太有意思了，他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