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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火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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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无礼模样看得不少汉臣暗自皱眉,可碍于身份,不好开口,都隐晦看向孟长盈和万俟望。
眼见孟长盈浅啜热茶,没有开口的意思,万俟望眼睫压下来,嘴边还挂着笑,几步走过来,直接将人捞起来。
“宫宴方才开始,叔父怎么就醉了?”
万俟枭扭过头,带着红血丝的下三白眼直视万俟望,酒气熏天。
“你……你谁啊!”
他似是没认出人,猛地挣扎了下,竟没挣开。
万俟望脸上笑得和颜悦色,可手上的力气铁钳一样掐着万俟枭手臂,用的是能捏碎骨头的力气。
万俟望醉醺醺的脸片刻扭曲,是疼的。
“今日是岁首,万物更生的好日子,叔父挑今日醉,可不是什么好事。”
万俟望笑着,手臂肌肉紧绷,又加了两分力,掐得万俟枭忍不住地低声痛呼,变了面色。
“你做什么!”
万俟枭拳头捏紧,可眼角余光瞟到孟长盈注视的目光,终究还是没挥出来。
他忌惮孟长盈。
即使已经拿到了二分之一的北关军权,那股子忌惮依旧能让他在孟长盈面前按耐住性子。
万俟望松开手,随意甩了甩手腕,故作惊讶道:“叔父莫不是想动手,当真是醉得太过。皇兄还不快来帮着把叔父送回府,北关军的担子如今压在叔父肩上,可千万仔细着些。”
万俟浑脑子转得不快,但人很听话。
他上任司隶校尉后,持节督查,人人尊敬着,难得扬眉吐气。
可万俟枭接受北关二镇后,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甚至不管有无外人在场,万俟枭都要把他的脸面踩上几脚。
这会万俟望在下万俟枭的脸,万俟浑自然乐呵效劳。
他上前去拉万俟枭,语气也不甚好:“叔父,既然醉了,那就请回府去吧。”
万俟枭可不是受气的人。
孟长盈也就罢了,旁人他那里肯忍,
“你又是什么东西!”
万俟枭冷斥,眼里哪里还有半分醉态。
他甩袖挡开万俟浑的手,一言不发转身出了大殿。
殿中丝竹悠缭绕,舞伎脚步翩翩。百官眼神交错间,推杯换盏,似乎万俟枭的离去并未惊动任何人。
孟长盈更是从始至终,都不曾投去一个眼神。
亲手喂大的狼,还没到放生的时候,尾巴想翘到天上去,自然要敲打敲打。
万俟望看着万俟枭的背影完全消失后,才转过头,笑着执起一杯酒。
“娘娘恼他了?我还以为娘娘同他是盟友呢?”
孟长盈淡淡瞥他一眼,雪白面庞只带着清冷的傲气,如山巅不可攀折的花。浑身上下写着四个字,懒得理你。
旁人看他是有礼有节,君子端方,可偏生孟长盈就能瞧出来他的阴阳怪气。
于是万俟望便更来劲,靠近些举了举酒杯敬酒。
“娘娘昨日还与我把玩红梅,怎么今日全然不搭理人?”
他歪着头,耳畔金珠一荡,在灯火通明的殿中闪出光晕。
孟长盈眼神捕捉到那枚欢脱的金珠,忽地有些遗憾。
若是万俟望发辫披下,金珠在散落卷发中摇晃,想必那情态更好观赏。
万俟望海举着酒杯,浅茶眸光比玉杯中的琥珀酒色还要生动。
孟长盈抬手,莹白手指搭上酒杯。
万俟望松手,孟长盈却没有接,手指越过他的鼻息,捏上那只摇摆的绿宝金珠。
酒液大半倾洒在万俟望宽袖,可他的却全然顾不得了,身形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后颈骤然乍起热汗。
他看不到孟长盈如何摩挲那只金珠,却能感受到。
万俟望眼睛盯着孟长盈滑落衣袖间,纤细手腕上那只盈润玉镯。
那玉镯就依在他脸侧,只一偏头便能含上。
金珠,玉镯。
孟长盈总是能轻而易举让他得到意料之外的刺激。
怎么会有人这么轻而易举地撬动他所有心神?一举一动都让人心生振奋,热血沸腾。
从前他觉得孟长盈是勾起他狩猎欲望的羊儿,可如今,他在她手下,才更像是只束手就擒的猎物。
万俟望颤抖神经中忽地冒出一个火花。
若是孟长盈晚几年再嫁人,也许,她会是他的皇后。
这是他从未思考过的方向。
可如今想起,他顿觉错失万千良机。
好生遗憾。
区区五年而已,怎么孟长盈就没……嫁给他呢?
心念电光火石一瞬,神思竟已到越到了这种地步。
万俟望宽袖下的拳头不自觉收紧,可他难以控制自己不往下想。
“才喝了几杯,你也醉了?”
孟长盈开口问着,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仿佛刚才让他几乎灵魂出窍的举动只是随手为之,逗猫逗狗一般。
万俟望张张嘴,嗓音喑哑许多,低低地答:“未醉。”
他确实未醉,可脑中的画面却比醉了还要疯。
孟长盈凝眉看他,疑道:“那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万俟望立即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速度快到几乎像是一个巴掌。
他摸不出来什么,因为他的手掌和脸一样烫。
“我……”
万俟望竟也有支支吾吾的时候,孟长盈眼眸微动,打量着他烧红的耳尖半晌,突然明悟:“你这是羞了?”
万俟望骤然抬眼,看孟长盈一眼,又别开眼,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孟长盈失笑,觉出些趣味来。
面慈兴狠,惯爱装模作样的狼崽子居然也会害羞?
“你也到年纪了,”孟长盈说着,没注意到万俟望飘回来的眼神,冷飕飕的,她沉吟道:“你且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万俟望眼睛瞬间灼灼,可孟长盈一看过来,他又偏头避开,喉结滚动。
孟长盈少见到他这般不遮不掩外露情绪的时候,也有些新奇。
只不过她向来不太关心这些事情,见他不欲多谈,便道:“你是个有主意的,自己拿捏住分寸。”
话落,万俟望的耳朵却越来越红,简直要比肩铜炉中的火炭。
孟长盈眨眨眼睛,轻笑。
还是个孩子呢。
大殿角落,郁贺手撑着额头,酒虽喝得慢,却不间断,一杯又一杯。
自从乌石兰部覆灭后,乌石兰萝蜜就再也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曾经骄阳一样热烈的姑娘枯萎了。
她不出门,不说话,人一日日地瘦下去,肚子却一日日地膨起来,像支长出瘤子的干枯藤蔓。
郁贺懂她的爱,也懂她的恨,因此他无可奈何。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还能怎么办呢……
星展远远地看着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身边的崔绍还在和羽林军中的兄弟勾肩搭背,酒酣耳热。
星展推推崔绍,崔绍回过头来,一脸醉态,但很嚣张:“唤你爷爷做甚!”
星展眉毛一竖,一脚就踹上去,骂道:“喝酒喝疯了,连你姑奶奶都不认识了!”
崔绍偏身一躲,只躲了大半,被踹得身体一晃,带倒案上酒杯,他还咧嘴在笑,像是醉懵了。
星展没办法,但又犹豫着不好上前。
这毕竟是宫宴,一举一动都在百官眼中。
远远地鼓楼鼓声擂动,低沉如雷,催得星展越发焦躁,进退两难。
崔绍歪在案上,嘿嘿地笑,举起酒壶喝上一口,唱道:“晨钟暮鼓,世人皆苦*……”
郁贺还在喝,这会抚着胸口面色发紫,几乎要呕出来。
星展心头一紧,再也压不住了,正要不管不顾过去时,一双手忽然按在她肩上。
星展一扭头,懵然道:“月台,你不是在主子身边……”
月台按在她肩上的手顺势一捏,止住她下面的话:“我去总比你去好,主子有胡狗儿看着,出不了差错 。”
这话一出,星展眼睛立时睁大,张着嘴要说话,却半天才吐出来几个字。
“你,你,你知道……”
烛光跃动中,月台柳眉弯弯,温柔带笑:“傻丫头,我知道。”
她说完,便朝着郁贺走去,把酒壶全收了,又给他拿来热汤和巾子擦手擦脸,把人给送了出去,外面有郁家的下人,自然不用操心。
月台回来时,崔绍趴在桌上,唱得更大声了。
星展嫌他,把月台带过来的热巾子直接丢他面上,热气直冒。
崔绍也不气,笑呵呵地摁着巾子,给自己仔细擦了一遍脸,才道:“崔某人多谢姑娘。”
星展对他哼了一声,拉着月台就走,直到偏殿偏僻处停下。
这里没人,星展那张牙舞爪的模样也收了起来,看看月台,又看天看地,竟不开口说话。
月台抬手捏捏她鼻子,打趣道:“咱们风风火火的太仆卿大人这是怎么了?”
星展咬着唇,踌躇半晌,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当真知道?”
“知道什么?”
月台笑着反问,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
星展瞬间泄气,以往每次月台露出这种表情,都是她的小秘密藏不住的时候。
“那……那主子她……”
星展吞吞吐吐,把月台都逗笑了:“你连我都瞒不过去,还想瞒主子?”
这倒也是,主子那么聪明……
不对不对,星展立马拉回思绪,严肃小脸问道:“你们都是什么时候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