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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不幸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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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过年,外贸单子却突然多了起来,温庭回到公司昼夜不停的加班。许炎只好一个人置办年货、清扫房屋。每天除了固定写作业时间,许炎都尽力在学习煮饭,结果好坏参半。
能做出比较好的饭菜,许炎就会装好带到温庭公司一起吃。这时就有很大几率看到面色凝重、雷厉风行的温庭了。和在家的哭包、阴郁男,完全不一样,感觉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通常这时候,许炎都是大气不敢喘。
“这份合同内容修改了,你重新拟一遍。还有这个会议上已经说过变更了,你没听吗?重写!”温庭用笔把错误的地方圈了出来,头疼的把文件甩到桌子上。
“好的,我这就改——”
门被合上前,员工们紧张的声音泄露了一两句进来,许炎抱着保温桶安静地等着温庭缓解好。
“经理怎么了?脾气好火爆啊!”
“单子出问题改了好几次,这个负责组都脾气火爆,况且新来那个经理还帮不上忙。”
“唉——”
温庭放下笔,闭着眼睛靠着椅子,感觉天旋地转、有只猫在拿自己的神经敲锣打鼓。“现在要吃饭吗?”许炎清亮如划破晨雾的阳光般的声音传入耳中,温庭深吸气把烦躁压下,睁开眼睛憔悴的看着温柔注视自己的许炎,点点头。
许炎把饭盒打开,就传出很香的骨汤、辣椒以及米饭的味道。起身坐到茶几边,温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不速之客准时出现了。
“哇——好香!是辣椒炒肉的味道!我最喜欢了!还有别的菜吗?”
温洋拿着饭盒推门进来,坐到沙发上,眼巴巴等着许炎给他分饭菜。
“哥——你怎么老是过来蹭吃蹭喝!饭堂没有你的位置吗!”温庭不悦地看着他,表情跟语气都很凶。
许炎偷瞄一眼,利落的把饭菜扒拉到饭盒里,递给温洋。温洋接过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人间美味佳肴一般。“哇——小炎的厨艺更好了!还有阿庭啊,你别这么小气,哥哥陪你吃饭你还嫌这嫌那的,不礼貌!”
“哈?”温庭面容扭曲,发出不可思议的语气。“这是我跟我男朋友的独处时光,你来当电灯泡,还这么理直气壮!”
许炎举着筷子,耳朵红透了,见两人剑拔弩张,夹起一块肉塞到温庭嘴里,试图阻止他继续爆出一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温庭把肉吃了,短暂的歇火,闷闷不乐的吃饭。温洋也趁这个时机,赶紧扒饭,吃完了,又装了一些汤,端起来快速走到门口,这是才硬气的回话。“我可是哥哥!和弟弟跟弟媳一起吃饭当然理直气壮!明天我还来哦!小炎多带一点过来。”
回应他的是温庭扔过去一包的纸巾。
见温庭还一直气呼呼的,许炎放下筷子坐到他旁边,亲了一下他的侧脸,声音被糖葫芦的糖浆包裹,甜丝丝又软乎乎地哄他。“好啦!就当我讨好你家人吧。别生气了,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我专门给你做。”
温庭翻了一个白眼,像鲸鱼喷水一样呼气,许炎拥抱他像给小猫顺毛一样拍拍他。
“糖醋里脊、辣子鸡、咸骨粥。”
“好。那现在先把这个吃了吧。”许炎呼啦呼啦他的头发,无奈地点点头。
许炎离开没多久,120就来到公司下面接人了。温庭阴着脸送满脸痛苦的温洋去医院。
温洋被推进手术室催吐,温庭守在门口,闻信赶来的温母气红眼眶,愤怒的对温庭摔了一巴掌。
“你是盼不得他死吗!你又做了什么!”温母声嘶力竭地大叫,揪着温庭的衣领剧烈的摇晃他。
“我又做了什么?”温庭喃喃自语,冷笑出声。巨大的恶心和苦闷笼罩住温庭,他推开妈妈的手就吐了。
“好了,老婆。别这样,阿庭他也不是故意的。”
“那谁是故意的!是温洋故意吃的吗!是他在找死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想说什么!如果当初不是你妈那个偏心眼,让温洋吃喷了农药的番石榴,他会住院二十几年吗!现在好了,你妈还教唆温庭害温洋!你们一家到底安的什么好心——”温母想起往事,想起口吐白沫、面色青黑差点死在家里的温洋,愤怒得像护犊子的母老虎,大声地诘问。
“患者家属请保持安静,这里是医院!”护士走过来说了两句,转身把面色苍白的温庭带走,让清扫卫生的人过来打扫干净。
温庭临走前,父母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妈妈被爸爸抱在怀里低声安慰,仿佛普通的温馨的家人一般。温庭收回羡慕的目光,习以为常的收好委屈,痴痴地笑了。
这个家只有我是多余的。
手术室的灯灭了以后,医生走出来被温庭父母围着紧张的询问。医生安慰了两句,把结果说出来就离开了。
吃太多撑了,胃出血,彻底检查后发现是胃癌,发现的早刚才手术中就切除了,没什么大事了,就是让温洋深处压力太大的环境。
温父抱着温母在那边庆幸的哭,温庭吊着药水坐在冰冷的椅子上靠着墙壁,仿佛落入了冰窖之中。太累了,他一句话也不想说,沉重的眼皮半撑着,昏暗的光线里,病床被护士推着经过他,温洋安详地躺在上面昏睡,父母紧张地跟在后面。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忘了带上温庭,他在椅子上坐了好久,新的手术已经开始了,温庭还是很疲惫,没有起身离开的力气。
“大哥哥,你的药水没了。”一个哭红眼睛的小女孩,用软软的手指戳戳温庭的手。
温庭抬眼望去,女孩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同样是哭红了眼睛,却心软得在担心一个陌生人。
“谢谢,我现在就去找护士拔针。”
“没事!”小女孩点点头跑回去抱住妈妈。
温庭朝她感激的笑了一下,就拿着支架离开了。到护士站拔针的时候遇到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护士,拔针的时候她心疼地叮嘱温庭回家用热毛巾敷一下。
“怎么回血这么严重啊!没人给你拔针吗?”
“不是,我忘了要拔针。”
“唉——年轻人就是太马虎了,下次让家人陪着你来看病啊,生病的人就是容易忘东忘西的。”
“……好。”温庭疲倦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蔓延全身的难受在眼睛汇聚成一片水雾,慢慢的凝聚。
离开医院,温庭站在等车亭沉默地掉眼泪。出租车司机到的时候,见到温庭这样都不敢开口问他。温庭坐进去报了手机尾号,死气沉沉得窝在座椅一声不吭地流眼泪。
见状,司机把伤感的音乐关了,给温庭一个安静的环境宣泄情绪。到了小区楼下,下车前司机拿了一杯热的奶茶递给温庭。“小哥,这是我买多的,你拿着热热身体吧,天冷了注意保暖!”
“……好,谢谢!”温庭茫然不知所措,但司机一直递过去,温庭只好接过来,寒风吹僵了湿漉漉的脸,他只能尽力笑出来。
“没事!这附近有家粥店很好喝,就在这条路下面的红绿灯右拐,大概再走十分钟就到了。明天天气好的话就去试一下吧。”司机拨弄脖子的毛领,不自然地劝说。
“好,我明天就去试一下。”
“好!”司机点点头,安心了似的不再搭话。温庭把车门阖上后,他就开车走了。
温庭一踏入和许炎一起居住的房子就被抽走了力气,瘫软在玄关,把端着辣子鸡的许炎吓了一跳,盘子在上破碎的声音很刺耳,划破了温庭掩饰的平静。
“怎么了?怎么了!庭哥!温庭?抬头!温庭说话啊!你怎么了——”
“好累啊……”温庭抬头看着焦急的许炎,呼出的浊气扯动心脏,疼得他眼泪簌簌落下。紧紧地抱住许炎,温庭却感受不到一丝安心,他好累啊,像被泥潭禁锢,又像被深海的漩涡席卷,四肢被绞碎。
“小炎,我……好累……”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许炎把他潮冷的外衣外裤脱掉,把人抱在怀里,怜惜的蹭着他的脸。
“……”温庭疲惫地合上双眼靠在许炎身上,呼吸轻轻的,躯体却沉重得宛如秤砣。
许炎把温庭的脸露出来,上面是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温热的指尖摩挲心疼着,拇指擦去冰凉的眼泪,许炎把温庭抱起来往卧室走。
“睡一觉吧,饭菜弄好我再叫你。”
温庭躺在被窝里,毛茸茸的棉被很舒服,冷冰冰地冻僵的手脚开始回温,温庭闭着眼睛躯体过于沉重,想睡觉,但是大脑又过于清醒,全身都在疼。给他掖被子的许炎起身,很快就离开房间给温庭一个安静温暖的空间自愈。
门被合上发出了细碎的清响,温庭摸摸滴在自己脸上的一滴水,酸涩从鼻尖涌现如同病毒一样向全身扩散。
“唔嗯……我……真的,好累……”
许炎蹲在破碎的盘子的尸体边上,握着温庭的手机犹豫不决。直到腿麻得不行,许炎才拨通电话。
“洋哥,你知道……”
“你是那个不要脸的复读生!温庭呢?”
“……阿姨,温庭他病发了,现在在休息。我想知道……”
“他还有脸休息!要不是他,温洋突然能住院吗!还病发了!神经病什么时候不发病!你让他现在过来跟我说话!现在——”
许炎平静地吸一口气,又说:“阿姨,洋哥怎么住院了?”
“都怪温庭这个疯子!他把温洋的营养餐换了,不知道让阿洋吃了什么,现在好了胃出血住院了!温洋不能控制自己的饮食,我叮嘱他多少次了!不要让他哥多吃东西,他总是不听我的话!现在好了,他哥住院了,他开心了吧……”
电话里尖锐的女声夹杂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大喊着,许炎脖子承受不住骤增的压力,头重重地垂下,电话已经挂断了,许炎捂着眼睛,紧逼的嘴巴发出困兽的呜咽声。
“这算什么啊?”
“好香啊!我可以吃吗?”
“不可以!”
“好。”
“阿庭,我只是想试一下!一点点就好!”
“不行——”
“庭哥,没关系的。我带了很多饭菜。”
“他不能多吃。”
“就算分一点给洋哥也没……啊?”
“我说,他不能多吃。他控制不了自己的饮食。”
“那就……”
“我只吃一点点,绝对不会多吃的!我也会把营养餐留一点出来的。我保证!”
“……”
“我好想试一下……我住院以后就一直在营养餐,还吃不饱。好容易病好了,出院还是吃营养餐!妈妈给我的饭菜好少好少,我好饿啊!”
“……”
“啊——我要饿死了!每天要处理那么多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任务,还要饿肚子!好难受啊!我的下属也不喜欢我,还要和大家打交道,可是每次我要搭话了,肚子就开始响了,好尴尬啊!我该怎么办啊!”
“……”
“……庭哥?”
“阿庭——”
“别问我。”
“那就吃一点点吧,别吃多。”
“哦耶——我就知道阿庭是最爱我的弟弟了!小炎也是我棒的弟媳哦!我绝对赞成你和阿庭谈恋爱的!我要青椒肉丝!”
抽泣声回响在空旷的客厅,许炎一抹脸,小心地把地上的盘子碎片捡起来,走两步因为腿发麻,碎片更碎了。
叹了一口无力,许炎重新弯腰俯身把碎片拾起。
“没关系……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