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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正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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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还早,被警察全天候监视的我,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焦灼地等待顾飞羽的消息。
百无聊赖的我,打开电视播放已经看了无数遍的案件进展。
“叮咚——”
此时,门铃响了。
我揉着酸涩的眼睛开门,却见门外是一个年过五旬、满头银色短发的妇人。
她礼貌地介绍道:“你好,贺先生,我是何冠男,您的律师顾飞羽请我来的。”
我见过何冠男的照片。
那身古板的装扮在何冠男的职业生涯中似乎从未变过,尤其是那一头干练的银色短发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她就是不做自我介绍,我也能一眼认出她。
只是我没想到她居然提前了两个小时到访。
家里乱得很,还没来得及收拾,我穿着家居服,客厅的餐桌上也一片狼藉。
我将她请进屋,一边收拾餐桌,一边抱歉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去换一件衣服。”
她说:“好的。”
我换了身职业装,来到客厅,何冠男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新闻。
“……接下来是今日头条,林相予的丧礼于今早举办。这位知名摄影师疑遭情夫谋杀。近期,贺权倾的事业获得了飞跃性的进展。他辩称无辜,认为自己是受阴谋所害……”
我看了看手表,轻咳一声,打开话匣道:“我本以为你会晚点到的。”
按照约定的时间,何冠男本应两小时以后到的。
她回过神来,说:“本来是的,但是我们遇到了麻烦。我试图联系顾飞羽,却联系不上。”
我解释道:“他出差了。但他向我保证,称一切尽在掌握,他有了新的办法。”
“可以反败为胜?”
“正是。”
何冠男不以为意,说:“上次他也是这么说的,我有新的消息,但他还不知情。”
“什么消息?”
何冠男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却字字铿锵地说:“今晚极有可能作出判决。”
“怎么说?”
“我的线人表示,警方在最后关头得到了一位可能扭转局势的证人。虽然目前身份不明,但是他正在司法保护下进行转移,以便三小时后出庭。”
我不知道这个可能扭转局势的证人和顾飞羽所找的目击证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那将对我非常不利。
我强装镇定地看着何冠男的眼睛说:“我说的都是事实。”
她与我正对而坐,拿出公文包里的文件,对我说:“可是您的证词有漏洞,贺先生,我需要细节。真相基于细节,我能用细节说服大众您是无辜的。迄今为止,我尚未输过一场官司。但我需要您的合作。”
我早已将案件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详细地跟警察交代过无数遍了。
事实就如我所说,我是无辜的受害者。
还需要什么细节?
我抱怨道:“警察全天候监视我,他们已经把这里变成了一坐牢笼。如果我还有细节需要补充,你觉得我会没说吗?”
她无视我的情绪,开门见山道:“他们要正式逮捕您了,贺先生。我们有三个小时重新开始。我建议你别再抱怨,开始工作吧。”
她拿出计时表,设置好倒计时间,放在桌上,郑重地问:“您和死者当时在那家酒店做什么?”
夜色渐浓,林立的高楼大厦在逐渐低垂的暮色中变成了一片灯红酒绿。
窗户的钢化玻璃将城市的一切喧嚣阻绝在外。
屋内落针可闻,只能清晰地听到来自计时表均匀而又急促的滴答声。
我深知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于是又回忆起那个已经述说过无数遍的案发经过。
案发地点在丽晶酒店。
酒店是距离城市一百公里的偏远郊区。
当时正是冬季的第一场雪后,全城大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
我和林相予的不正当关系被一个神秘人发现了,于是他借此敲诈我一百万元。
为了平息此事,我只好按照神秘人的指示带着钱财来到这家酒店。
何冠男听着我的供词,一边在笔录本上记录,一边讽刺道:“比起离婚,还是付封口费更加划算。”
我说:“我不可能和我老婆离婚的。”
她问:“那为什么选择了距离城区一百公里外呢?”
“我不知道。”
“约在那么远的地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反问道:“酒店远近与否有什么区别吗?”
何冠男又反问道:“你和你的情人之前去过那里吗?”
我不明白何冠男为什么纠着这个问题不放,我不明白为什么案发地点的远近居然成了值得花时间去纠结的问题,于是不等何冠男说完就不耐烦地打断道:“现在重要的是,他们控告我谋杀啊,何女士。”
何冠男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所有细节都很重要,贺先生。”
她见我不愿配合,暂时抛开了这个话题,另辟蹊径问道:“不过没关系,我们先来说说那条短信吧。”
案发当天,按照神秘人的指示,我和林相予先后来到预定好的715号房间。
却始终没有再得到神秘人的任何指示。
漫长而又焦灼的等待之后,我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信息,那是用林相予的号码发过来的。
内容是:我要说出一切,丽晶酒店715号房间。
我瞬间明白这是一个圈套,立刻吩咐林相予带上行李,马上离开这里。
这时,我却被背后的神秘人一锤子打晕,镜子也在冲突中撞碎。
附近居民听到声响,立刻报警。
我醒来时,警察已经赶到,不停的敲门。
我感觉头痛欲裂,艰难起身,想去开门,却看到一旁袭击我的凶器,是一个类似于树根模样的摆件。
我下意识走过去捡了起来,却看到卫生间的地板上撒满了之前给神秘人准备的钱,而林相予就躺在血泊之中,失去了生命。
我顾不得开门,抱着林相予的尸体,悲痛哭喊。
警察敲门许久,不见有人回应,就让酒店的工作人员打开门,可是门却被里面的锁链反扣住了。
警察只得开枪打坏锁链破门而入。
之后我就被作为杀害林相予的犯罪嫌疑人逮捕了,直到前几天才被保释出来。
说到此处,我双泪纵横。
可是何冠男并不关注我的情绪。
她放下手中的笔记,指出我证词中的漏洞,说:“证人说当时有人听到了尖叫声,但是不见有人离开房间。房间被防盗链从内部反锁。报告还显示,那家酒店的窗户无法从外面打开,因为酒店在冬天会拆掉窗户的把手,窗户也毫无撬开的痕迹。警方考虑了所有无声无息离开房间的办法,但都势必会留下痕迹,所以他们一无所获。那么,根据你的说法,杀害你情人的凶手人间蒸发了?”
我说:“正是这样。”
何冠男提出质疑:“要想离开房间,首先得进去。”
我提出自己的猜想:“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里面了。”
何冠男继续质疑:“但无论如何,他得先进去。据酒店工作人员所说,门只能用钥匙打开。”
我也不知凶手是如何进去,又是如何不留痕迹地逃脱。
于是从凶手的犯罪动机辩解道:“犯罪现场的一切都是为了陷害我,为了误导警察,让他们认为林相予对我用情太深,我为了保住婚姻,试图收买,失败后就将其杀害。但这事太荒唐了,这是个陷阱。”
何冠男问:“谁设的陷阱?”
我说:“我不知道。”
何冠男:“设陷阱的目的何在?”
何律师一再逼问我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让我失去耐心。我怒吼道:“我说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件事以后我的妻子离开了我,还带走了女儿,而凶手却依然逍遥法外。”
何冠男见我情绪激动,没再追问,而是心平气和地引导我:“如果你更集中精力,在细节中寻找答案的话,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什么?”
“会增加警方报告的可信度。警方认为你身边没有人有陷害你的动机,因此您的说辞就如同狡辩。”
狡辩?
我冷笑道:“但是找出凶手不是我的工作,是顾飞羽和你的工作,当然也是警方的工作。你们应当抓住真正的凶手,而不是我!”
何冠男一针见血道:“可是现在你才是真正的嫌疑人,如果你是我,我向你讲述了这样的阴谋论,你会怎么想?”
我答不上来。我的言辞的确漏洞百出,但我只知道这么多。
钟表滴答滴答地走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何冠男长舒一口气,从容地站起身,拿出一张报纸,对我说。
“你知道吗?贺先生,在三十年的职业生涯中,我和两种客户打过交道。一种是尽管我们不想承认罪行,但还是如实讲述并极力配合。还有一种是自以为是,固执己见,企图在案件中全身而退。很明显,你属于第二种。”
我嗤之以鼻。何律师一点也不相信我漏洞百出的供词。
她在我耳边掷地有声,道:“历经磨难,方得救赎。你,也不比我聪明。”
我不忍直视她那双充满质疑、渴望窥探真相的眼睛。
我也深知自己的说辞并没什么说服力,就连眼前的这位律师都不能骗过,更不要说三小时以后的庭审了。
正当我思考着如何为自己辩护的时候,何冠男将刚刚拿出的报纸摊在我面前。
那张报纸的头版是数月前的一则新闻:青年宋玉添在赫冈镇离奇失踪。
何冠男问:“你是否自问过,如果检方证人看到它会发生什么?”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关于此案件,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提交了相关证据,和此案撇清了关系。
何冠男为何又旧事重提?
她说:“我们已经浪费了半小时了。我问你最后一次,你知道当时在酒店房间里的人是谁吗?”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何冠男郑重地说:“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希望我帮你解决问题,免受牢狱之灾的话就别再对我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