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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女商(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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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天飞扬的尘土中,义军向城门冲去。函谷关下,城门也打开,放出一支齐军。这支由先前的残兵败将组成的军队没有首领,甚至没有列阵,只穿上严密的甲胄,举着长刀,见到人就砍。
但这对于装备简陋的义军而言的确是致命的,这些冲入战阵的齐军士兵,往往需要数名义军士兵齐心协力才能带走,一时间义军战阵被扰乱,义军士兵死伤不少,其中又以安军尤甚。
城楼上,监军看着显著的战果,尖细着嗓子笑着道:“怎么样,咱家的办法确实有效吧?”
有武官暗中愤怒地看他,却也不得不承认战果的显著。待这些曾经的残兵败将全部战死后,义军不仅死伤明显,阵型也显而易见的乱了。他们还在向前冲,就在即将冲到城墙下时,函谷关守将下令:“准备好滚油。”
义军还在向前冲,待开始攀登城墙时,一桶桶滚油兜头而下,攀爬城墙的士兵们顿时哀嚎着掉下去,将后面的士兵们也砸到地上。城墙下一片惨叫时,又有一支支火把砸下来,函谷关下登时便成了一片火海。
“鸣金收兵。”燕王和安王脸色都很难看,不约而同地下达撤退的命令。
义军慌不择路地退去,好在函谷关中的齐军鉴于火势没有再乘胜追击,慌忙退却的义军得以返回大营,两边又成了互相对峙之态。
夜晚,燕王和安王带着心腹谋士,面色凝重地聚在燕王大帐内。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安王脸色极其难看,“这么下去我的人要死光了!”
“这样确实不行,得把他们引出来,”燕王亦是面色不虞,“让我想想办法,放心,会有办法的。”
得到安抚的安王众人缓解了内心的恐慌,回到了自己的大帐,燕王却还是脸色难看,他挥挥手,屏退自己的谋士,一个人盘坐在大帐内,长叹一口气。
“若不是我自己的兵不够,我又何至于和这些人联手……”
当天夜半,一支箭射到了函谷关的城楼上,有守夜士兵闻声赶来,发现箭上绑着一块布,取下来一看,赫然是一封战书性质的信。
“将军,将军……”他高喊着闯进中垒校尉的房间。
中垒校尉捧着这封信,闭了闭眼睛,最终长叹一声。
“终究是曾经的友人,就如他所愿吧!”
第二天上午,待义军在燕王的统领下再次列好阵时,函谷关的城门开了。函谷关守军和半支北军皆是列阵而出,一片浩荡中,主将正是中垒校尉。这对曾经的友人面色复杂地在大纛旁彼此无言对望,而后不约而同地下达进攻的指令。
函谷关守将作为先锋,率领步兵狠狠冲进敌人左翼,如一把钢刀插入敌人左肩。左翼的安军整体素质选不如燕军与齐军,在这番凌厉的攻击下一阵忙乱,很快就被冲散了队形,有些人甚至丢下武器逃跑。
“镇定!组织好队形!逃跑的是不想活了吗?”见军纪官杀了几个妄图逃跑的士兵,滚滚人流又将几个逃兵践踏得不成人形,安军才渐渐冷静下来,艰难地组成阵型抵挡。但劣势已经很明显了。
函谷关守将正带着部下在前方冲杀,后方却遭到袭击,最后方立刻就在偷袭中损失殆尽,原来却是燕王早就兵分两路,由曾经的虎贲军抵抗半支北军,再由后组建的军队袭击已经一头扎进义军左翼的函谷关守军。函谷关守军原本的扎进敌军左翼立刻就变成了被敌军前后夹击。
“变阵!”函谷关守将能被派来守卫如此要塞,自然也不是易于之辈,他立刻下令,旗兵挥舞令旗下,整支队伍竟直接分位两部分,互为倚靠,对抗前后夹击的敌军。齐军数量虽少,战斗素养却远高于从百姓中选拔不久的义军,一时间倒也打得难解难分。
右翼战场也是僵持不下。北军与原虎贲军本就一同戍守京城,彼此熟悉,如今厮杀在一起,也是经常预判出彼此的下一步动作。中垒校尉和燕王都手持长刀,冲向对方,顺手砍杀对方队伍内的军士,很快两人便面对面僵持到了一起,两方队伍也混战成一团。
最先分出胜负的还是左翼。函谷关守军虽然个体战力更强,奈何蚁多咬死象,在义军的人海战术下终究没有坚持住,随着函谷关守将被燕军和安军的士兵一同刺死,左翼的战斗以义军的惨胜告终。然而还不等他们稍稍喘口气,城楼的监军太监就举起一面旗帜,随后,一支骑兵自城门而出,举着马槊,再次进入义军左翼冲杀。
在马蹄的践踏下,义军这次溃不成军,再无挽回之势。骑兵杀尽左翼义军后一路奔向右翼,冲破薄弱的中军,刺向曾经的兄弟部队。原虎贲军惨遭北军与骑兵夹击,纵也是勇猛之兵,最终还是不敌。
燕王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更加奋力地攻向中垒校尉。随着麾下将士一个个战死,他终究也在疲劳中乱了气息,被中垒校尉的长刀刺进胸膛。但他也立刻握住刀身,将手中的刀反手送进中垒校尉的左胸,两人最终同归于尽。
战争结束后,监军清点剩下的将士,齐军一场战后竟只剩数百人,就连骑兵也足足损失半数。
“陛下派出如此多的将士,最终竟是这般惨胜,连主将副将都死绝了,哼,咱家到时候定要好好同陛下说说。”监军太监显然非常生气,毕竟周衍此次为了镇压义军,几乎将京城军队搬空了。
仅剩的几位参将欲言又止,最终低下头,什么也没有说。
函谷关的战斗结束的时候,汉中的两军也开始对垒。李顺总是想起李秋实的劝解,一路上内心不宁。
终于,忍无可忍的他叫来心腹,在营帐内开了一个深夜小会。
“各位,你们觉得,我们如今真的应该镇压本为百姓的义军吗?”营帐内,李顺忧心忡忡,他的心腹也愁眉不展。
“其实,属下觉得……若属下是普通百姓,大概,大概也会反吧,”终于有人吭哧着给出回应,“毕竟陛下他……他确实是昏聩又残暴。”
其余人都赞同地点头。
“也许,我们真的不该再这样了。”李顺满怀感慨地做出总结。
第二日中午,太尉巡查完营地午休后,几人又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随后返回自己的营帐,又叫过去了各自的心腹士兵。
当天晚上,巡查完军营的太尉在大帐中设宴,一众将官皆被请至宴上。发表完讲话后,太尉带头饮净樽中的酒,待宴上众武官也随之将酒饮干净后,由坐在太尉右下首的李顺带头,一伙北军武将将酒樽摔到地上。
“干什么!”被扫了兴致的太尉大声呵斥,然而很快就有一队兵士闯进大帐中,李顺也拔出刀,振臂一挥,太尉的人头就滚落到地上。众人惊魂未定之际,李顺的心腹也都纷纷暴起,将宴上可以确定的铁杆保皇派一一斩杀。等众人回过神时,宴会已经被鲜血染红。
被抓来表演节目的庶民艺人吓得抱住脑袋蹲在地上,李顺直接放他离开,让他沿官道一路向北逃走,然后对着众人说道:“陛下登极以来所作所为,诸位也都清楚。这样一个视万民如草芥,视臣子如薪柴的君主,真的值得我们拼死效忠,对被逼反的百姓刀剑相向吗?区区数年,大齐上下已经死了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是我们的亲友,难道我们真的要亲手扼杀这次改变现状的机会,然后坐等来日屠刀落到我们的头上吗?”
宴中一位中层将领瞬间赞同地附和:“李将军说得对,曾经我的上官只是因为不愿屠城就被斩于阵前。可是一国皇帝本就不该屠自己治下的城,怎么能是不愿执行命令的将领的错呢?至少我是赞同李将军,不愿再为大齐效命的。”
另一位在军中堪称老好人的武官也补充到:“况且如今太尉已死,不论如何我们都会被陛下怀疑。不如投靠刘弈,彻底断绝后患。”
其他武将见事已至此,也纷纷点头。
“既然如此,这大营就先由我掌管,”李顺总结,“各位将军也都回去劝劝自己麾下的士兵,认清现实,投靠明主。若是有那不识相的,还希望各位能够自觉翦除。”
齐军的大营,一夜灯火通明。
第二日一大早,刚刚洗漱完毕的刘弈还没有来得及吃朝食,就有传令官急急忙忙地闯进他的大帐。
“报告首领,齐军的屯骑校尉携礼物前来拜访,说是愿意率领齐军投靠首领!”
刘弈惊讶地走出大帐,看李顺确实捧着个匣子在大营外站着,吩咐传令官:“快把人请进来!”
李顺捧着匣子走进大营,与项华相视一笑,挺胸抬头走进刘弈的大营中。一进入大营,就将匣子交给刘弈的手下,而后端正行礼。
“见过刘首领,在下今日前来,是为了带领全军投靠首领。为此,在下也准备了一个礼物,还请首领笑纳。”
刘弈听罢,示意手下把匣子打开。手下打开匣子后,太尉的头颅立刻出现在众人眼前。
“周衍荒淫无道,残暴不仁,奴役百姓,残害忠良。我等不愿再效命于此等昏君,故斩杀其派来监督将士的太尉等人,投靠刘首领,以期能够一同铲除昏君,让天下改换新天。”
“好,好!”刘弈大喜,紧紧握住李顺的手,“我麾下也有将军的故友,每提及将军,必赞不绝口。如今将军愿投奔弈,弈不胜荣幸啊!”
首脑之间谈妥了,后续的收编就很快了。在李顺带着齐军将士进入刘弈一方大营后,张起带着兵源和粮草也赶了回来。
“刘首领,我们女郎让我从长沙郡带来的有从军意愿的适龄男子和粮草,我可是都带来了!”张起话音落下,忽然看见李顺,露出见鬼一般的神情。
李顺则是了然地笑了——原来魏英女郎也早就投靠到刘弈一边了,如此当是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