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女商（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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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实身着粗布麻衣，头戴麻布发饰，坐在朴素的小民房中，看着和同样一身粗麻布衣的哀戚女子交谈的中年男人。
“嫂子，兄长他刚走，闵哥儿还小，你和英娘两个女子操持铺子不方便，不如先让我代替你们经营铺子，等闵哥儿长大了再把铺子还给他。”
李秋实偷偷撇了撇嘴，在心中唾弃，说得比唱得好听。
这一次她来到了一个与地球上的秦汉两朝相近的朝代，国号齐，国姓周。此时为齐朝倒数第二个皇帝的统治时期，再过几年就是齐末帝上位。齐末帝周衍残暴昏聩，没几年就把原本日子还能过得去的国家折腾得有出气没进气，日子实在没法过的百姓就把他给推翻了。
但很不幸的是，这位齐末帝重生了，而且重生的他不仅没有改变治国策略，还把记忆中所有推翻他的人先除干净免除后患了。此外他还设立了更严酷的律法以及负责监视官民的暗卫机构，一旦察觉有不满行为就全部绞杀，甚至连有些微关联的人也不放过。无法反抗的民众日子过得更惨了。
李秋实目前的身份，魏英，就是这样一个倒霉蛋。她家原本经营一个朝食摊，并且已经升级为了朝食铺子，奈何刚换成铺子不久父亲就急病去世。葬礼一过没什么正经营生的叔父就以“女子操持生意不方便，闵哥儿才六岁年纪还小”为由接管了铺子，答应等魏闵长大后再将铺子还回来，又将魏英早早嫁出，等魏闵真长大后，先前说的“闵哥儿长大了就还回来”又不再算数。不仅如此，因为朝食铺子接待了一个义军首领，铺子的经营者叔父一家以及铺子理论上的所有者魏闵一家都以支持谋逆罪惨遭斩首，在罪及出嫁女的律法背景下，魏英就这般成了刀下冤魂。
本次任务被主系统判定为难度较高，故派出三名任务者共同执行任务，其中李秋实最先来到这个世界，待齐末帝登极前后另外两个任务者才会到达。本次的任务是帮助起义军首领刘弈推翻周衍，建立新朝。
看着魏母犹犹豫豫即将答应的模样，李秋实心中叹气，不得不站出来出言反对：“英娘谢过叔父关怀，只是，侄女和家母身体健康，都能劳作，怎好麻烦叔父？当今女子操持生意并不罕见，英娘和阿母也能经营好铺子的，叔父大可以放心。”
魏母又犹犹豫豫地看过来，见今日很难把铺子要到手，魏二也不再停留，起身告辞。
“嫂子，我便先回去了，今日我说的你再好好想一想，再过两年英娘就要嫁人了，闵哥儿离长大还远，到时候你一个人又要操持铺子，又要抚养闵哥儿，忙不过来的。”
魏二推门而去，留下左右纠结的魏母。魏母惶然看向女儿，只看见李秋实略带谴责的无奈眼神。
“阿母，叔父他们也有自己的营生的。把铺子给叔父操持的话，他们自己的营生怎么办呢？”
魏母面色讪讪。
“阿母，别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没有人能永远帮助我们的。闵儿还这么小，我们得自己立起来啊。您要是觉得很难，我们就一起做，总会做好的。”
“可是你过两年就要嫁人了……”
“没关系的，”李秋实轻轻摇了摇头，“十八九岁出嫁的姑娘也不是没有，我多在家里留两年就好了，到时候闵儿也就懂事了。”
——到时候你就不会再提嫁娶了。周衍登极后实行恐怖的连坐制，百姓巴不得少几门亲戚，免得哪天莫名其妙被连坐，谁还敢提自家子女嫁娶之事呢？
魏母听罢，仔细考虑过后，还是认同了女儿的提议：“那就听英娘的，你先同我经营朝食铺子。只是经营朝食铺子需要早起，铺子再开后英娘你也要早起了。”
李秋实点头，“阿母，我明白的。”
临近傍晚，母女二人开始准备当日的晚食。服斩衰期间，不得食荤腥，二人准备食材皆是素菜。好在此时三日已过，可以喝粥了，二人就烧好灶，将葵菜切碎，和稷米一起放入釜中炖煮。
待天色已黑时，葵菜稷米粥已煮好，魏闵也由魏二婶领着送回了家。魏二婶应是已经知道了要铺子被拒一事，面色并不好看，对着李秋实还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哼”。李秋实对此权当毫无所觉，只接住就噔噔噔跑过来的魏闵，微笑着向魏二婶道谢。
“多谢婶母照看小弟，还亲自送他回来。”
“哼，说得倒是好听，”魏二婶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离开，“行了，人送回来了，我就不留了，走了。”
这厢李秋实把魏闵带进家中时，魏母也将葵菜稷米粥从铜釜中盛出，分别倒入三张漆碗中。饭桌上，魏闵咬着木匙边，突然问李秋实：“阿姊为什么不同意把朝食铺子给叔父，让他帮忙经营呢？”
李秋实放下碗，反问他：“那闵哥儿为什么想让我和阿母把铺子交给叔父经营呢？”
魏闵到底是小孩子，大人对他说了什么他就复述了什么：“阿母和阿姊两个女娘经营铺子会很麻烦嘛，而且只有家里很穷的人家才会让女子抛头露面，阿母和阿姊经营铺子的话我以后会被笑话的。”
魏母的神色突然变得很难过，李秋实非常严肃地看向魏闵。
“告诉阿姊，是谁同你这么说的？”
魏闵被阿姊严肃的神色吓到了，结结巴巴地供出了主使：“是，是叔父，还，还有，婶母。”
果然如此，李秋实毫不意外。魏闵虽小确实家中唯一的男子，在魏父死后成为户主，对幼小的户主洗脑，确实是个缺德但不错的办法。
“闵哥儿，咱们家开着这个朝食铺子，先前的进项一直还可以，旬日间也可吃到一次荤腥。若是让别人帮忙经营铺子，就要把收入分给别人一部分，而且别人管着铺子，收入这些也是别人知晓我们不知晓，到时候便是少给我们收入我们又如何能够发现呢？可能原本十日吃一次荤腥就要变成一个月才能吃一次荤腥了，闵哥儿你想这样吗？”
对肉的渴望胜过了面子，魏闵猛地摇了摇头，随后又道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叔父婶母说帮我们经营铺子，也要拿铺子的收入吗？”
“当然了，”李秋实详细地向小朋友分析，“叔父和婶母也有自己的营生要做，一旦接手我们的铺子，做自己营生的时间就要减少，原本的收入也会减少。而收入的减少是为了经营我们的铺子，我们铺子取得的收入也有他们的功劳在里面，那么不论是出于对他们工作的分配，还是出于对他们原本收入减少的补偿，我们都要把一部分铺子的收入分出来给他们。”
小朋友似懂非懂，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但还没完，李秋实按住小朋友的左肩，继续教育：“你要记住，为了生活抛头露面不丢人，为了面子把自己穷死饿死才是真的引人发笑。如果有人真的因为这个笑话你，你就说他们不顾别人死活，冷漠恶毒，说得重一些他们就会闭嘴了。”
小朋友点点头。孩子还小，能改的观念还是得改一改。
谈话完毕，一家人之后在一片安静中结束用餐。
既然决定自己经营朝食铺子，就要为接下来的生意做好准备。魏母点着油蜡，连夜裁好两件素白不及地深衣袍服，用来罩在麻衣外面。到了第二日，二人做好糙米粥，分食一张粗面饼后，将素白深衣套在麻衣外，前往南市中购买食材。
魏家住在京城坊中离北市比较近的地方，二人没走多远就到了北市中，李秋实随着魏母走到一家肉摊前。
“杨老大，来半斤豕肉，半斤鸡肉，一两羊肉，一两犬肉。”
“好嘞，”被称为杨老大的屠户干净利落地切好肉，装进魏母递过去的篮子中，“看女娘这身行头，是准备开工了？”
“是啊，”魏母承认，“日子总得继续过下去啊。”
“是啊，日子总得继续过，女娘能想明白就好，”杨老大对此非常赞同，“先前看你小叔那样子，我还担心你真把铺子给他们了，嗨呀，你别怪我多嘴，他们一家子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一旦拿了你家那个铺子还能还吗？女娘啊，你这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呢，可一定要拎清楚，自己立住啊。”
“谢谢杨兄，”魏母点头，“我会支撑起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杨老大随后慈爱地看向李秋实，“英娘都这么大了，你小时候还跟你阿父来我这里买过肉呢。你可要看好你阿母啊，不要让她被欺负了。”
“杨伯父放心，英娘会的。”李秋实乖巧地点头，表现出一副乖乖女的模样。
“明天早上我把肉给你们留好，你们到时候来买肉就行了。”
买完肉，二人又去菜农摊上买了些韭菜、芦服、薤、藿，又去往粮商赵公处买了些稷米、麦子和稻米，方才回家。
回到家中，李秋实去照顾魏闵，魏母还需将麦子磨成面粉、将稻米去壳做成粝米和少量稗米，待下午，照顾孩子的工作交给了魏母，李秋实则将买回的蔬菜择净、肉做基本处理，才算完工。这时便已至傍晚，吃过晚食、处理完家中杂事后便需要休息，以便来日早起。可以说，朝食商人的生活当真应了李秋实曾经听过的两句话，“起得比鸡早”还有“干得比牛多”。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女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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