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神不如求己》青菜豆腐不可得兼

6、第 6 章

　　老姚的速度很快。两天后，宋玉手机收到信息，拍的是一本参考书的封面，附赠一句话：“解析比较细致，题型也丰富，好好刷。”

　　周末，购书中心。
　　宋玉轻松找到老姚推荐的书目。来都来了，干脆把教辅区都逛了一圈。购书中心共四层，各种书籍分门别类，琳琅满目，每层的中心位置都设有阅读休闲区，自从有了它，各个新华书店生意都萧条很多。
　　教辅区最是火爆，一眼望去，不是望子成龙的父母，就是涉世未深的学生。宋玉很快就融入到这片祥和的气氛中。
　　顾呈觉得最近空气中宋玉的含量是不是有点偏高？上学天天见，周末逛书店也能遇见？他完全没想过，以前他根本就留意不到这些对他来说连熟人都谈不上的同学。比如，不远处的人群中就有班里两位女生，时不时故作无意朝他看一眼，又一脸意犹未尽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他却丝毫未觉。
　　顾呈也想去物理那一栏看看，但偏偏宋玉在书架前停了快二十分钟，手上拿了这本翻那本，脚下却半点要离开的迹象都没有。
　　这也怪不了宋玉。参考书实在太多，这个精讲那个宝典的，她本身又菜，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选。只能每一本都翻开看看。又一本翻过，宋玉仍然一头雾水，难以抉择。她扶了扶再次下滑的眼镜，刚要将手里的书放回去换下一本，眼前戳过来一本书。
　　“这本适合。”
　　宋玉抬眼，是顾呈。少年并没有太多表情，非主流黑T，运动裤，微微抿着嘴，看了她一眼，就迅速转移了视线，长长的睫毛下压，递书的手略微抬了抬。
　　宋玉接过书看了看：“我底子不太好，这本真的可以？”
　　顾呈咬咬牙：“不懂找我。”语气似乎更清淡了些。
　　宋玉赶紧找补：“不是不信任你的意思，我是对自己没信心。那我就要这本，谢谢推荐。”
　　她给了个笑脸，默默走开，心里忍不住打鼓：这是真的高岭之花顾呈吗？原来私底下这么助人为乐？好人一生平安。

　　顾呈成功将人“送”走，立刻占据优势位置，瞬间身心愉悦。
　　“呈儿，你刚刚在跟谁说话？”刚去买了瓶水的窦衷，远远看见顾呈跟谁凑一块聊着呢，等他加快脚步赶回来，人不见了。什么情况？谁这么神秘？搞的跟特务接头似的。
　　“没谁。”
　　“我都看见了，呈儿，你不老实。”
　　看着窦衷一副贱嗖嗖的样子，顾呈头疼，“给人推荐书。”
　　“你会跟陌生人说话？！”窦衷一脸难以置信，“不可能，你驴我！老实交代，是不是偷偷跟女孩子见面，才特意避开我，还想撒谎遮掩？哼，亏得我目光如炬，没被你骗过去！”
　　窦衷一瞬间就脑补了一系列的爱恨情仇：究竟是哪个小妖精，呈儿为了她都开始跟他撒谎了！不，这门亲事他不同意！他要找征哥！

　　又是周一。
　　宋玉看着及膝的百褶裙叹气。周一照例升国旗，穿礼服，也就是白衬衣配及膝格子裙。宋玉最烦穿裙子，忒没安全感。要在平时也罢，今天大姨妈第二天，正是汹涌的时候，唉！从衣柜翻出一条运动短裤套上，权当打底。得亏宋玉偏瘦，加多一件也察觉不出异样。
　　这么一耽搁，错过了早班车，比往日到校的时间晚了一刻钟。往常宋玉来得早，会混在住宿生的队伍里一起早锻炼，之后进教室晨读。从操场上的音乐可以判断出今天的晨练已经接近尾声，她直接去教学楼。结果，在楼梯口碰到顾呈。
　　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宋玉，一脸淡然地停下脚步，示意宋玉先走。宋玉刚错身迈腿，突然想到她的短裙，又堪堪站住。
　　“你先，我走得慢。”
　　顾呈看着面前按着裙子又无比坦然的姑娘，无语，长腿一迈，一步两阶，转瞬消失。

　　“有情况？”吃完早餐消食的空档，黎双双坐在座位上，大马金刀，面朝宋玉，单手掐下巴做侦探状。
　　宋玉有气无力地点头。姨妈痛，真是不可言说的伤。这同桌，难道真有点天分在身上？
　　“真的吗？！我还以为是谣言！”黎双双突然暴起。
　　宋玉眨眨眼，刚刚是透露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吗？什么谣言？
　　“呀，你这无辜的眼神我给满分！来，仔细说说，是怎么跟顾呈勾搭上的？”黎双双拿课本挡住嘴，压低了声音，脸上写满八卦求知欲。
　　“哪有什么勾搭，就早上跟顾呈在楼梯口碰上，他让我先，我婉拒了。”多大的事儿，这就勾搭了？看来顾呈粉丝后援会粘性很强啊，这么护犊子？
　　“啊，今天早上还有一遭呢？艳福不浅哪你！”黎双双啧啧有声，继而觉得不对，“我要问的是昨天，昨天有人看见你们在书店约会，是不是真的？”
　　宋玉只觉得离谱。高中生的生活究竟有多无聊？三两句话的功夫，就约会了？要是这帮人的手速能赶上脑补的速度，高考算什么难度？移民火星不是梦。
　　“我先问个问题。”
　　“你问。”黎双双只求搞快点，她需要揭开真相。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喜欢八卦人家约会谈恋爱，自己谈不香吗？”
　　“所以你是承认了？”黎双双瞪大眼睛，双手捂胸。
　　“我说的是：八卦，跟造谣一个意思。”宋玉强调重音。
　　“唉，”黎双双重重叹气，“谁不想谈恋爱啊，关键是谁敢？家长老师严防死守，被逮到那就好看了。”
　　“你们不敢，那你们怎么就觉得我敢？”宋玉不理解。
　　“你都敢单挑老姚了！”
　　宋玉捂脸。风评被害。

　　顾呈也得到了来自哥哥的关爱。
　　晚修到家，洗漱完毕，水了会儿群，刚要睡下，视频电话来了。顾呈一看是他哥，睡眼朦胧地接起。
　　“要睡了？”
　　“嗯。”
　　“谈恋爱了？”
　　顾呈睁大眼，脑海里浮起两个字：窦衷。这个告状精，唯恐天下不乱。
　　“没有。”
　　“真没有喜欢的姑娘？”顾征一脸失望。
　　“没有。”
　　“好吧。对了，复赛什么时候？”
　　“下周。”
　　“行，早点睡，拜拜。”
　　窦衷给顾呈买了整整一星期的宵夜，这一茬才翻篇。顾呈临去比赛时，窦衷依依不舍：“呈儿，要不我请个假跟你一起去吧！”
　　“学校老师带队。”
　　“哦。什么时候回来？”窦衷蔫哒哒。
　　“下午。”
　　“啊，这么快？”
　　顾呈无言，看了窦衷一眼。
　　“啊，对对对，复赛在本市，决赛才要出去。”窦衷打了个哈哈，“那呈儿你加油，争取入决赛！”
　　顾呈心里并没有底。参加集训的很多人从初中就选了物竞这个方向，准备时间比他长，经验也比他丰富。但是方老师说他天赋不错，成绩也比较稳定，竞赛真要颗粒无收，立即把心思放到高考上也来得及。有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较的什么劲。父母说，人生只有一次，怎样都是一生，看他想要怎样的一生。
　　考京大？并不是。要不是哥哥去了京大，他根本不会关注这个学校。或许曾经有追随哥哥脚步的想法，但随着年龄的增加，这种想法反而越来越淡。人和人是不同的，世界上并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他永远都只是他自己。
　　赶超哥哥？也不是。哪怕他也上了京大，但他又不会学医，知识领域不同，根本无从比较谁比谁更优秀。
　　或许，这正是一个十七岁少年的迷茫。想要追寻自我，开始探索自己的安身立命之道。就跟细胞分裂一样，渐渐从长辈的思想中独立开去，脱胎换骨，成为完完整整的自己。

　　高中生活究竟枯燥到什么程度？只要不关在教室上课，能出去放风，哪怕是已经参加了十来年的运动会，当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时，大家依然欢声雷动。
　　老姚呵呵一笑，“既然大家对运动会这么期待，那今年咱们班就订个小目标。”
　　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小目标什么的，往往会出大事。老姚扫了噤若寒蝉的小崽子们，“放心，没有名次要求。”
　　大家舒了口气，内卷的不要，谢谢！
　　“要求只有一个，每个人至少参加一个项目。”
　　弱鸡们顿时呆若木鸡。
　　“我想，漏掉的人大概不会想知道有什么奖励等着你。”老姚挥挥衣袖走了，体委瞬间被包围。仅仅三分钟，除长跑以外的项目被一扫而空。体委擦了擦汗，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报名最快的一届运动会。
　　“你不会去领大礼包吧？”黎双双狐疑地看着座位上纹丝不动的宋玉。
　　“想多了。头铁也得看时候，老姚摆明是想让我们都动起来，主动找他要大礼包那不是找死嘛！”宋玉摇头。想要破题，关键要找到出题者的意图。刷了那么多题，这么简单的道理也该懂了。
　　“那你还不去抢项目？”黎双双凭着灵活的身姿给自己勾了个一百米，要不是非得自己签名才算，她肯定帮宋玉也勾一个。
　　“我也要挤得进去啊！”
　　黎双双打量了一下宋玉努力吃喝锻炼但依然瘦弱的小身板，又看看体委周边人高马大的野猴子们，的确。那么问题来了：“估计只剩下三千米给你了，能行吗？”
　　宋玉叹气，这是行不行的问题吗？是没得选好嘛！老姚都摆明车马不要名次，那跑断气也得跑完不是？
　　黎双双摊手，体育废表示爱莫能助。

　　高三，学习才是永恒的主题。运动会的兴奋度还没下去，月考的风已经刮起来。
　　“什么？这么快就一个月了吗？怎么感觉才考不久？”
　　“你要这么想：月考完就是国庆节，节后两周，哇，就是运动会！是不是开心很多？”
　　“对对对，然后运动会之后三周，就是期中考，是不是更开心？”
　　“你要这么讲，期中考之后还有家长会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所有人沉默一瞬，教室顿时死一般寂静。
　　“所以，为什么会有月考？”落针可闻的教室，有人梦呓般喃喃自语，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苍天大地。霎时，哀鸿遍野。
　　“这群戏演得不错。”黎双双一边扒拉着刘海一边点评。
　　“难道不是真情流露？”宋玉诧异。
　　“老套路了，三分真，七分假，多新鲜。”都是考过十几年的老江湖，怎么可能被这点阵仗吓着？自导自演自娱自乐罢了。
　　宋玉叹为观止：你们高中生戏可真多，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哎？顾呈回来了。”黎双双轻轻捅了捅宋玉的胳膊，压低声音。
　　宋玉顺着黎双双示意的方向转头，果然见顾呈从后门进来，面色淡淡，依旧看不出喜怒。宋玉没参加过竞赛，也不太懂具体的考试安排。据说各种初赛复赛决赛，又有笔试和实验等分类，麻烦的一批。
　　“你什么情况？也加入后援会了？”
　　“哎，还不是被张冉带累的。她成天在我耳朵边念叨，都快中毒了。不过，顾呈的确耐看哎，看了一眼还想看第二眼那种。”
　　宋玉也有同感，跟网上流传的第二眼美女似的。
　　“不过，高岭之花，欣赏欣赏也罢。” 黎双双咂咂嘴。
　　“你倒是人间清醒。”宋玉怒赞。
　　“明摆着嘛，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看见没，毫不夸张。这样目无下尘的性子，怎么会有甜甜的恋爱？君子慎独，美人就该独美，其他人不配。”
　　“君子慎独不是这么用的吧？”夫子们会不会压不住棺材板？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意思到了就行。”好不容易学到句装B的话，不多用用岂不是很快就忘了？多浪费！
　　“你要追星，必是毒唯。”
　　“过奖。”
　　真的没在夸你好嘛！

　　顾呈看着教室另一边嘻嘻哈哈的两个人，陷入沉思。女生都是这么容易就能交到朋友的吗？
　　他还没来得及体会这是源于嫌弃还是嫉妒，脑海中就浮现出窦衷那张瓜兮兮的二皮脸。心中不由一阵恶寒：果然，朋友总是让人一言难尽。没有会觉得遗憾，有了又格外心疼自己，错上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