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神不如求己》青菜豆腐不可得兼

39、第 39 章

　　作为一名具有多年开车经验的老司机，秦宋玉学车进度很快。负责带她的教练操着一口熟练的广普，说不准是开心还是失落，他的原话是这样的：“阿玉啊，你是不是之前就有练过？我没什么能教你的，要是你不反对，我直接给你约考试？”
　　接下来的周末，练车一天，考试一天，轮流往复。跟她同一辆车练习的学员可算倒了大霉，教练开口闭口“你们看看人家阿玉”，着实给秦宋玉拉了不少仇恨。
　　春节期间，公司绝大部分人员都正常休假，仅留下了有限几人值班。值班相对自由，只要活干完就可以休息，喝喝茶上上网，不离开办公室就行。
　　生活上就有点难熬。
　　春节期间，平时挤到爆的城市几乎变成空城，周围的餐饮单位全都关门，菜市场里档口都是踩着点开门，卖完就收摊。假期前三天，大家都在家吃香喝辣，而坚守岗位的秦宋玉却只能靠提前囤积的零食泡面度日。后来出摊的人渐渐增多，她才提升了伙食水平。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一个人的春节显得格外孤独和冷清。如今没有智能机，没有朋友圈，甚至连朋友都在失联状态。秦宋玉穷极无聊，登上了久违的企鹅号。
　　刚刚登陆，右下角的小企鹅头像就开始拼命闪动。跟她预想的一样，绝大部分是群发的新年快乐之类的留言。她不紧不慢地将这些信息都处理掉，该回复回复，比如送祝福的亲友团；该拉黑拉黑，比如添堵的前男友。
　　公司为每一个员工都配备了专属的对外联络号，且设置了电脑自动登录，故而，秦宋玉上班期间并不怎么登录私人的企鹅号，担心误操作影响工作。总归朋友就那么些，手机号是公开的，有要紧事电话随时能拨通，短信也一样方便。

　　“姐，春节你没回来啊？”
　　“我太惨了！你不在，亲戚们都围着我，问我什么时候谈对象！”
　　“上学不让谈，毕业就催婚，神仙也没这么神好不好！”
　　周琳是林宋玉的表妹，小姑姑家的姑娘，比她小两岁。前脚刚毕业，成为社会新鲜人，后脚就面对催婚大军。也是醉了。
　　秦宋玉看着□□上周琳的大篇幅留言，无语。
　　这个社会对单身狗着实不太友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被耳提面命或者调侃挖苦，若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到了年纪多半就是找个人凑合着过。但会过成什么样，天知道。秦宋玉倒是想抱团取暖，但周琳可全靠她表姐挡枪。
　　人生大事，秦宋玉自己的主都做的艰难，哪有余力去拯救他人。

　　高中同学蒋敏也在□□上发了消息，且是重大消息。
　　余意回来了。
　　余意是林宋玉的高中好友之一，大学毕业后留在了遥远的阳城，在当地一所重点中学任英语老师。蒋敏和余意都是老师，好歹有点共同话题。且余意是独生女，父母在利湖市，她每年都会回几次老家探亲，免不了跟蒋敏打交道。
　　林宋玉毕业后南下进私企打工，一年回一次都得听老板安排，长时间不见面也没怎么联系，跟几个朋友的关系不免生疏。
　　要不说林宋玉的审美标准极高，身边全是美人。蒋敏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长辈们最喜欢的那一款，明艳大方还嘴甜；余意则偏婉约，眉目如画，温柔似水，天生一副好嗓子，从学生时代开始，就经常代表班级或者学校参加各种文艺汇演。
　　林宋玉外型随了林父，体态修长，英姿勃发，个性又沉稳，反倒成了三人中的主心骨，帮姐妹们处理了不少烂桃花。可惜毕业后三人天各一方，还没凑齐过。
　　余意每年都回利湖市好几次，尤其是春节，必回利湖市陪父母，犯不着特意发消息。既然蒋敏留了言，那这个“回”，八成是回利湖市发展。一般情况下，老师的工作都相对稳定，突然回了利湖市，怕是出了什么变故。既然大家都没张扬开，蒋敏也没有细说，她这种摸不清状况的冒牌货还是观望为好。

　　秦宋玉工作极端丰富但生活极端贫瘠的春节值班结束后，迎来了一大波土特产。同事们各个满载而归，秦宋玉吃得满嘴流油，也算是慰藉。
　　待到阳春三月，秦宋玉顺利拿到驾照。闲时可以向公司借车，带队友们出去逛逛。时不时与让人糟心的上下游部门硬杠，杠赢了就出去庆祝，输了就同仇敌忾，鼓气加油，日子倒是蛮开心。
　　老板是什么时候发现秦宋玉不对的呢？大概就是一向低调不惹事的人，突然把上下游部分收拾的服服帖帖？或者是春节刚过，就给部门人员争取了一次加薪？还是从来不占公司便宜的人，突然大大方方找公司借车带着团队四处搞团建？
　　员工变聪明了，这不是个好消息。当然，老板之所以是老板，自有其精明处。员工有空考驾照自驾游，那必定是工作量不够！老板怎么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一声令下，人事部疯狂给林宋玉塞新人，带好一个调走一个，她的工作量肉眼可见的膨胀。不到半年里，连部门的老同事都陆续抽调个干净，给她剩下一溜儿新人。
　　虽然知道老板不当人，但人家这是阳谋，秦宋玉只能忍痛放手。毕竟，老员工调岗一般都是升职，她总不能挡人家晋升的路。

　　林宋玉属于埋头苦干型，坚信老板不瞎。的确，老板真不瞎，知道你能干。但是寄希望于资本家凭着有限的良心主动给你加薪，那实在是异想天开。直到林宋玉满负荷老黄牛一般坚持了一年，临危受命接手某位经理级人物留下的烂摊子，那雷打不动的薪资才根据任务之险峻进行了上调。
　　这回秦宋玉可不乐意当冤大头，老实不客气交了加薪申请，理由一二三，清晰明了。职位暂时上不去，薪资上还是有很大提升空间。员工不提，老板乐得装聋作哑；但员工不傻了，老板多少也该表示一下。不然，一言不合闹辞职，岂不是双输？
　　当然，整个过程并没有那么顺利，老板还想垂死挣扎，派了人事小姐姐找林宋玉谈话， PUA和画饼双管齐下，恩威并施，。
　　“现在并不是调薪的时候，如果你坚持的话会影响老板对你的看法。”
　　“公司为你提供无上限的平台，你至少要展现与之相匹配的实力。”
　　“年轻人最重要还是先积累经验，好好磨炼自己。”
　　“你现阶段的表现公司也看在眼里，如果能继续保持，年底加薪的名单中必然有你。”
　　但秦宋玉上辈子干了几十年人力资源公司的老板，论人事工作经验，比人事本人还熟练，哪能吃这样毫无新意的饼，当即反杀回去。
　　人事小姐姐不是没遇到过头铁的，但似笑非笑看着她装AC的真不多见。算了算了，老板既然没有一拍两散的意思，那只能退一步。
　　薪资如愿上涨一截。秦宋玉摸摸下巴，勉强满意。
　　转头，老板就知道了双方交锋的过程。好像是个蛮有想法的刺头？必须纳入考察范围。

　　生活自然不是处处顺遂。好日子过久了，总会有点糟心事出来找存在感。
　　人说，好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永远不要再出现。秦宋玉删掉贺峰的联系方式，纯属未雨绸缪，但这并不能挡住某些躺在联系人列表的说客。说客是两人都认识的一个朋友，当年也是她牵线搭桥。好久不曾联系，上来先寒暄，之后吞吞吐吐地提及贺峰现在如何失落，如何后悔，要不是林宋玉明白那是个什么品种的狗男人，还真会信。
　　秦宋玉自诩是个好人，面对人家卖惨多少会有点心软。但对个万年巨坑心软，完全没必要。不去踩上两脚，已经是最后的仁慈。听人表演了一阵，秦宋玉给与的回应无非是：这样啊？真的吗？哦！一本正经的敷衍听上去相当令人来气。大约对方觉得无趣及无望，讪讪挂了电话。
　　没过两天，贺峰搞到了她的电子邮箱。这回身段倒放得软了，洋洋洒洒一大篇忆往昔，但在秦宋玉看来，满纸荒唐。连回复都欠奉，直接拉黑。
　　往常这厮为了彰显自身孔雀属性，今天说这个女生给他带早餐，明天说那个同事给他煲汤，一副“本人很受欢迎，你要懂得珍惜”的嘴脸，现在倒是想做小伏低？晚了！我的大度配不上您的算计。一路走好吧你！
　　秦宋玉一度怀疑，林宋玉是不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频频遇上PUA大师。跟烂桃花比，她宁愿没桃花。还是赚钱吧，有钱人的快乐，她也想体验。

　　秦宋玉翻出存折，看着上面日益丰满的余额，心情有些许好转。
　　林宋玉不喜欢将时间花在上下班通勤上，考虑买房的时候恰好公司宿舍所在的小区开新盘。重量级开发商，又恰逢楼市低迷，开发商不仅降价带装修，房贷利率银行还给打折，简直就是量身定制的最佳选择。结果，妥妥的大坑。
　　房子住的是否安心，排除地段和价格，一看开发商口碑，二看物业。毕竟，买定一瞬间，入住一辈子。这钱花出去，得花得值。要是查出安全隐患，或者开发商和物业频频闹幺蛾子，哪有安心日子过？
　　林宋玉当初无非是求方便，踩了坑才悔不当初。
　　这姑娘是不是有些霉运在身上？怎么处处都是坑？几百度的近视啊瞎成这样？林宋玉所在的小区，先是开发商破产清算，再是物业违规套取业主维修基金。糟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业主各种维权，诉讼遥遥无期，哪怕赢了也憋屈。说多都是泪。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多么远大的志向。人生按部就班，结果卡在了生孩子这个环节，戛然而止。不然，她应该跟千千万万女性一样，供房供车供孩子，最后自己不仅要给父母养老，还得给自己养老，最后再应付孩子来啃老。
　　一眼可以望到头的未来，其实并不怎么令人期待。但，人类千百年来，不就是这样？一小部分人造势，绝大多数人顺势。无论你是否愿意，要么排除万难到达终点，要么倒在通往终点的路上。逆势而行，无异于螳臂当车。
　　秦宋玉目前在这条路上反复横跳。抛开任务不谈，不想要那么艰辛的后半生，那就得要起飞的前半生。人生，或许有人躺赢；但她的任务，不奋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