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琉璃外传》再河

11、第 11 章

　　【拾壹】

　　升了博士之后，孟同的日子还算好过，毕竟，孟平的课题就是他的课题，孟平的项目就是他的项目，专业方面基本不需要犯愁，说实话他也根本不担心毕业的问题，大不了就跟着孟平读一辈子博士他也乐意。倒是孟老师十分关爱自己的大弟子，在相识的杂志社帮人谋了份按件计酬的兼职，除此之外，孟同因为练武在省体院混得久了，经人介绍做了个攀岩club的兼职教练，工作弹性，课时费可观。总体来讲，孟同是达到了自负温饱的经济水平，偶尔还有盈余，社会生活可谓步入正轨。至于个人生活方面，追求者依然络绎不绝，只是心越来越懒，校内的他都拒绝，校外的就直说不找女友只找炮友，也有愿意的，还有少数几个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特意跑到学校去等过他，被人误会为恋爱对象，孟同也不去解释。

　　博士第二年，商业街上新开了家不错的居酒屋，味道正宗食材讲究，孟平喜欢这种精致典雅的调调，后街大排档惨遭抛弃，更换此地为主要宵夜地点。就是在这里，有一天晚上，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平淡地说：“我可能会离婚。”

　　他那阵子的确情绪不高，但不明显，更不至于消极颓废。孟同一直在等他说。此刻将已经举到唇边的酒盅放下，看了看身旁人，闭口不言。

　　孟平侧头端详他，疑问：“你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孟同无法回答。意外是一部分，更多的是瞬间升腾的恐惧——他要离婚，这和我有关系吗？他甚至无暇思索自己到底是希望有关还是无关，毛骨悚然的紧张使他的头脑近乎空白。

　　孟同灌下一大口酒，清了清喉咙，嗓音仍不免艰涩，他问：“为什么？”

　　孟平把玩空酒杯，叹息道：“终究不是一路人吧。”

　　一颗心跳回原位。孟同抹了把脸，迅速将思绪收拾停当，不由开始操心：“小孩怎么办？”

　　“女孩子，跟她妈比较好些。”

　　“那你要难受了。”

　　“没办法的事。”

　　听这说辞，必然心里已经翻来覆去考量过了，孟同也不再多说，两人又聊些闲话，喝了很多酒。清酒后劲较大，出了店门，夜风一吹人都有些摇晃。此地距离孟平的住处不远，两个人走路醒酒，在十字路口点烟，孟平一只手护着火苗，孟同一只手护着孟平的手，暗夜中火光明灭之间错眼瞧见对方的眉目轮廓，都仿佛是从自己心里长出的模样。

　　走了不到半小时，孟平到了楼下，掏了半天钥匙，没话找话，问孟同要不要上楼坐坐。孟同说神经病么，这都几点了，你老婆孩子都在睡觉，我上去坐什么。

　　“哦，也对。”孟平又流露出醉酒后呆头呆脑的可爱本色，“可是你自己回去，我有点不放心呀。”

　　孟同失笑，“我，185厘米成年男子，习武12年，你不放心啥？”

　　孟平挠挠头，“也对哦。”

　　孟同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忽然一步跨上前去，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很莽撞，但是温柔安抚的意味明显，孟同拍拍对方后脑勺的头发，“你不要难过。”

　　孟平略矮几公分，顺势舒舒服服把头靠在人家肩上，思考片刻，得出结论：“我不怎么难过。”

　　孟同：“那就好。也不要总为了这事不开心。”

　　孟平乖乖的点头，然后追加了一句：“不会的，我现在就挺开心的。”

　　孟同笑了，放开人，“行。你快上楼吧，我回去了。”

　　孟平望着他，像幼儿园的小朋友玩到一半要被家长接走，“你路上小心喔。”

　　孟同点上根烟衔在唇间，直接给人把单元门打开，“快上去吧，穿那么少你不冷啊？”

　　孟平：“那你冷不冷？你跟我上去拿件衣服吧！”

　　“不冷。赶紧关门。再见。晚安。”

　　防盗门砰一声合上，孟同捏着眉心长出一口气。你可快走吧，再不走亲死你。

　　他走出小区，路灯明晃晃照出他的影子。这里距离学校有些路程，孟同没有乘车，一个人走啊走啊，开始还算清醒，后来走着走着，渐渐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他要离婚了，他居然能离婚，他要离婚了……

　　独行于空寂的午夜长街，孟同走火入魔一般，满心只有这一句话。他的头脑中并无随之衍生或递推的任何其他意识，然而完全不知为何，越想越是悲伤，竟至不能自已，捂住眼睛，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