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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尊师重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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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十一月天气像在隐隐作怪,日上三竿的街头走几步就有人打一声喷嚏。
任儒鹤生怕染上,捂着手躲着走了。
小区门口有一家早餐店,任儒鹤常去,但里面的店员似乎失业率和辞职率非常高,隔三差五就要换人。
任儒鹤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注意到今天的两个店员都是中年人。
他自觉一直看人有点没礼貌,收回目光,两个中年人便朝这边打探几眼,捞下口罩,大清早来上班的霍然是一对年轻夫妻。
夫妻俩小声嘀咕,带着本地的江浙沪口音。
“哎唷,老公,你看那个人的气质,好不一样哦……”
女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个人人长得也好看,不是歪鼻斜眼的,很像那些拍电视剧的日式帅哥,淡淡的颜很周正,是人群里拔高发现得到的类型。
不那么惊世骇俗,但很容易让人想起大学时期脸红心跳的crush,平易近人的一种好看。
分手了在晚上刷到恋爱文案还是会迅速联想到他的那种前男友感。
女生思维发散得很远,早餐店门前不知不觉到了高峰期,门庭若市的,一个不留意把眼前的客人当作成了空气。
她老公直言不讳地打断她的想法,有点吃醋:“别想了,你有老公了。他是不是每天都要来?他好像口味挺淡的,每次都说不要韭菜猪肉包。”
女生怔怔,摇头道:“不知道。”
任儒鹤一来就点了一屉咸菜包和豆浆,干坐着等送餐,又忽然想起点什么。
他掏出手机正想打个电话给他爸,临了却踌躇了几秒,看周围这么多人围着打电话不好,又改成了发微信。
【任儒鹤:爸,你这两天田里收成怎么样,起了吗?】
任志忠和任儒鹤现在的城市遥遥相隔了几百公里。
他爸在老家是个生活节约的农民,平时就一个人打理庄稼卖卖菜,领养老金维持生活。
他妈走得早,任儒鹤来到大城市教书后他爸就定根在了那,说搬到城里他也不干,说是更喜欢糙一点在那边干农活。
任儒鹤拦不了他爸,只是每个月月底都会转几千块钱回去,任志忠老是硬着头皮不干,任儒鹤就直接打他卡里了。
眼看着冬天要到了,田里收成恐怕会不好,他怕他爸一气之下要把自己栽田里,明年再长出一窝老实嘴碎的大老汉。
念都要念死他。
过了会儿,一屉热气喷鼻的咸菜包和豆浆送到了任儒鹤桌前。
他啃了一口包子,看他爸刚发来的消息。
【任志忠:你爸五点就起了,你怎么在那边起得这么晚,能上班吗?】
任儒鹤看着他爸的消息笑出了声。
他爸真是老一辈的中式父亲,说话扣扣搜搜总带点关怀的挤兑。
【任儒鹤:能,爸你不用担心】
【任志忠:好】
【任儒鹤:爸,你这次卖菜卖了多少?】
【任志忠:还行,你不回来帮忙我还要叫你舅舅,他那个人贱得很,说帮我把菜卖到菜市里,但是要收我三成的中间商钱】
【任儒鹤:你别同意了吧?】
【任志忠:没,我抄起扫帚就把他哄走了】
【任志忠:对了,明年年夜饭他家不邀请我们】
任儒鹤:“……”
您都用上扫帚把人赶跑了,人能邀请咱吗。
不过也正好。
反正任儒鹤也烦走亲戚这个环节,庸赘还吵死人,还是他爷俩像往年那样在家手忙脚乱煮他个三荤两素来得好。
他妈的弟弟,也就是他老舅,人至贱则无敌的一个小老登。
当年他妈过世了几年,那会儿任儒鹤只有十来岁,什么人情世故都想得明明白白了。
他只要但凡跟这人说两句话,他就一眼能看出来他那个死舅舅是真是他爸背后絮叨的那样,贱得流油。
每年给他妈上坟他找借口不来,三句话四句夹枪带棒,勉强因为节假日聚一块儿吃饭,这典型的沙文主义还在那油腻兮兮地可劲炫耀自己。
说三句话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娶了个少数民族大美女,要不是从山里娶的观念封建,是个有功能的男的就行,人眼瞎了才嫁给他。
他儿子女儿一个初中一个高中,吹得那叫一个像模像样,说女儿高中保送清华,儿子上初中就帅得被星探看上了,他这辈子是衣食无忧了。
任儒鹤和他爸当面点头捧哏,夸他真牛,等他终于溜达走了,爷俩就双双拧着两张脸把这二逼往死里损。
笑死,人家牛逼关你屁事,有根屌就自以为全天下臣服于他了。
【任儒鹤:无所谓,咱在家吃就行】
几分钟解决了早饭,任儒鹤在小区门口找到了自己的银灰色马自达,他在小区里没有停车位,每天下班只能停在街边。
上车,任儒鹤打开了车载音乐,一首火星哥的《if I Knew》洗涤心灵如沐春风,系上安全带,十来分钟驱车抵达学校。
任儒鹤从大学实习那会儿就在七中。
一转眼六七年了,他从一个青涩的实习生,一步步升职成了现在有底蕴、有威严、人人见了都要尊敬地叫声老师的班主任。
最后一项很重要,因为它奠基了作为一个老师在一个学校的最基本说服力和形象轮廓。
以前实习那会儿去男厕所解手,任儒鹤还被其他班的学生叫过哥们。
□□崽子,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教。
经过这几年的沉淀,任儒鹤学会了很多当教师的诀窍,比如不能管学生叫□□崽子,更不能说脏话。
尤其是不能和学生走得过于亲近这一项,需要人做得万分谨慎。
任儒鹤把东西放在自己办公位,打算去班上巡察一番,就意外发现五班班主任挺着大肚子来学校看最后一次了,再之后就要坐月子坐几个月。
过两周就是她的临产日,她想抽空来看看她学生的情况。
她怀孕四五个月就请了产假,那时候是由任儒鹤班上的英语老师代班班主任,他除了四班也教五班的英语。
“张姐,好久不见啊。”
任儒鹤见到张老师也是一惊,张老师算他的前辈了,两人同事关系不错,他过去问候道:“你看起来人好红润啊,这就是母性的光泽吗。”
张雯扶着后腰,扑哧一笑:“哪是母性的光泽,这是走几步累出来的汗。”
“没事儿姐,我给你搬个椅子。”
任儒鹤说着把办公室里最舒服的办公椅推到她面前,此举逗得张雯笑得合不拢嘴:“哎我去真是好弟弟啊,对了儒鹤,你是不是要去班上?你去你去,我就在这歇一会儿。。”
两个人的动作都很小心翼翼,张雯坐下,任儒鹤给她拿了个靠枕放在她背后,说:“不用姐,要我帮你推到五班去吗?”
张雯摆摆手:“不用不用,又不是不能走了。”
任儒鹤也没坚持,办公室里还有很多老师会关照着张雯,不劳他担心,他先去了四班教室。
出了办公室他才敢放松呼吸大喘气。
说起来有点惭愧,面对张雯这么温良恭俭让的女性,他实在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爱慕。
这是任儒鹤母亲给他落下的病根,由于母亲走得早,在他的记忆中他妈人特别温柔,很知性美好,英年早逝后则在他这烙上了不可逆的心理创伤。
导致他前半生的感情大部分都寄托在了这个类型的女性身上,包括已经结婚临产的张雯。
他喜欢年龄比他大的女性,譬如成熟姐姐,母亲,人妻,嫂子,只要把这些字眼放在那类影片前面,对任儒鹤完全就是一些血脉偾张的兴奋爆点。
母亲情结,这对一个理智健康的男性来说是非常之糟粕的东西。
当时任儒鹤还是实习生,他就对这样的张雯本能地产生了感情,以至于他后来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自己的感情强制掰回正轨,那会儿正视自己都是份煎熬。
任儒鹤喜欢过张雯,现在虽说修复好了,可怎么说他也真心实意喜欢过他人之妻,看到张雯实实在在怀着孩子心里还是很难释怀。
他心理需要过渡一段时间,心觉还好张雯只是来学校看一天,后头她坐月子隔段时间他就能安心放下芥蒂了。
任儒鹤去班上监督了一圈,看全班没有闹腾的就回办公室了,让他们在课代表的带领下上早读。
各个班打铃后就响起络绎不绝的早读声,回到办公室,任儒鹤勉强松了口气。
张雯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刚坐的椅子也原封不动地被人放回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