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瞑有虞》李泰戈

1、此山是我开

　　贺吉下山了，行李装了整整两架马车，拉走之后天虞山都空了。
　　在山上修行五年，攒了不少家当，一点都不像修行之人的样子。
　　贺吉看了看不远处另一位同样下山的南国太子，几十人的皇家车队浩浩荡荡的南下，跟他比起来，自己还是挺简朴的。
　　她甩了甩袖子，顿时感觉自己两袖清风浑身仙气。
　　“南国的太子也今日下山？”赵连笙用手背遮着日光，远眺南下的队伍。
　　“我俩一同入门，今日自然也是一同下山。”贺吉牵过拴在一旁的马，踩着马镫翻身跃上马背。
　　赵连笙抓着另一匹马的缰绳，摸了摸马鬓“自古以来都是世家子弟来天虞修习，这南国却把太子送来，算不算是昭告天下，这位太子登基无望。”
　　“南国的皇室波云诡谲，这位太子是否能继承大统还真不好说，若是他们因此乱了朝堂，对咱们来说还真是好事。”
　　“南蛮阴险，就怕事情不像表面这么简单。”赵连笙双腿轻夹马腹“走吧，趁着日头不烈，好赶路。”
　　原本赵连笙是带着马车来接贺吉的，但贺吉嫌马车闷，脚程又慢，不如骑马痛快。最重要的是北国太子赏了赵连笙两匹大食宝马，贺吉眼馋得很，今日一看，果然是好马。
　　二人赶了两个时辰的路，中午在阴凉处小憩了一会，便又继续上路了。
　　“太后已薨逝一年，如今丧期将过，父亲说你我二人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
　　贺吉点了点头“可有与我父母说？”
　　“那是自然”赵连笙侧过头看着贺吉赧然一笑“如今我已二十二，你也满二十了。他们几位可是比咱们两个着急多了，我来的时候他们那架势，恨不得咱们一到家就把亲成了。”
　　贺吉嗔了一眼赵连笙，两颊有些泛红。
　　两人自打出生起就定了娃娃亲，原本几年前就该成亲了，奈何贺吉要来天虞修行，耽误了几年，后来又逢国丧，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如今二人的年纪在一众世家子弟中算得上是老光棍和老姑娘了，倒也不错，互相不怕对方被别人拐了去。
　　快马加鞭赶路，累了就找个阴凉处歇一会，聊聊天，他们快三个月没见了，每次许久不见再次见面总会莫名有些尴尬，得过上一天才能恢复以往自然亲密的状态。
　　歇好了马，吃了点点心，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一群穿着麻衣粗布蒙面，拿着刀棍铲勺的人歪歪斜斜的拦在路中央，一个八尺左右横眉狮发的汉子向前一步，大喝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要想过，留下买路财！”
　　贺吉赵连笙对视一眼，这是遇上土匪了。
　　只是这土匪业务能力看起来半生不熟，长得满脸横肉，却连词都说不明白。
　　贺吉微微活动一下筋骨，在山上她师父一直要求她静心养神，连只耗子都不能打，今天倒是能施展施展拳脚了。
　　她刚想下马，赵连笙抓住她的胳膊制止。
　　“各位大哥行行好，我二人着急赶路，身上没有太多财物，这几两银子用来孝敬各位，麻烦各位大哥通融一下，放我们过去。”说完，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朝着大汉扔了过去。
　　那大汉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钱，两眼放光。刚想吩咐手下的人让路，旁边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子却趴到他耳边嘀咕起来。
　　那大汉听完眼珠一转，上下打量了一下二人的装束，又盯着贺吉看了半晌，满脸淫邪。
　　“看你们两个人的打扮像是大户人家，这点钱就想打发我，怕不是拿我当傻子。”说完举起手中的柴刀指着赵连笙“把你身上的银子，马，还有值钱的衣物都给我留下，还有，把这个小娘们也给我留下，爷爷我还缺一位压寨夫人。”
　　他裂开嘴，露出残缺不全的黄牙，邪笑着看着贺吉“这小模样我还真喜欢，回去给我生几个儿子，爷爷我肯定好好疼……”
　　铛，他话还没说完，手中的柴刀就被斩成两截，赵连笙的佩剑架在他脖子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现在拿着银子离开我就饶你一命，否则别怪刀剑无情。”
　　那汉子登时吓得双腿发软，颤颤巍巍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我们现在就走。”
　　那几个人连滚带爬向后退去，赵连笙转身看着贺吉，怕她因为刚才的胡言乱语而不痛快。
　　却见贺吉神色一凛。
　　“你个小白脸，我要了你的命。”那汉子趁赵连笙转身的功夫，拿起一把匕首冲了过来。
　　贺吉两足甩蹬跃然而下，一脚将其踹倒在地，瘦喽啰想在背后偷袭，贺吉右手掐着大汉的喉咙，左腿一个侧旋踢掉了喽啰两颗牙齿。
　　剩下几个人抖成筛糠，不敢上前一步。
　　她返钳着大汉的胳膊将其按在地上，薅这他的头发抬起脸“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敢来拦路，怕不是着急去投胎？”
　　“女侠饶命啊，我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不到三岁的儿子，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我这都是逼不得已啊！”大汉哭嚎着。
　　“这么多年了，这群人求饶的时候还是这套话，也不知道编点新鲜的。”贺吉摇摇头。
　　“是……是真的，真的啊，饶命啊女侠。”
　　旁边的喽啰们也都趴在地上点头“是真的，女侠饶命啊。”
　　“你有妻小还要绑我回去当压寨夫人？你很有能耐啊！”
　　贺吉左手狠狠往上一提，大汉感觉头皮要脱骨一样疼。
　　“不是啊，我媳妇嫌我穷，早就跟人跑了，女侠饶命啊。”大汉涕泪恒流，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贺吉看着恶心，松开手踢了他一脚“无能无德的废物，你媳妇不要你是明智之举。不要在我眼前碍事，快滚。”
　　一群山匪连滚带爬的逃出视线，赵连笙抽出手帕仔细擦着贺吉的手“这种事我来就好，他又伤不到我，你不必出手。”
　　“我就是好久没打架了，手痒。”贺吉粲然一笑。
　　赵连笙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
　　一声破空的鹰鸣在上空响起，二人抬头望去，一只海东青在空中盘悬着，看到二人后俯冲而下，
　　“是黑泽”赵连笙道“黑泽来送信，怕是有什么大事”
　　海东青落在贺吉的小臂上，小腿上绑着一只信筒，贺吉抽出里面的纸条。
　　“太孙病重，父亲要我们速速回去！”
　　二人快马加鞭三天才到京城，到了将军府将缰绳递给小厮“将军呢吧？”
　　“在正厅等着您二位呢。”
　　贺吉和赵连笙赶到正厅，贺衍正一脸愁容坐在那里，贺吉的几个哥哥守在一旁一言不发。
　　“父亲”
　　“你们回来了”
　　贺吉走到贺衍身前“如何了？”
　　贺衍摇摇头，面色凝重“怕是不太好。”
　　“为何会如此突然？”赵连笙问道。
　　贺衍叹了一口气“只是说前两日受了风寒，突然就不行了，具体情况不得而知。赵太师在东宫陪着太子，若有消息，会派人来传话，连笙你且在这里等着。”
　　赵连笙点了点头“伯父您且安心，太孙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若是这次挺不过去，你们两个的婚事恐怕又要推迟。”贺衍看了看风尘仆仆的二人“先去休息一下，有事我再派人叫你们。”
　　连着三天几乎没合眼，贺吉很快就昏睡了过去，赵连笙睡在隔壁她五哥贺忠信的房间，傍晚时分二人被丫鬟叫醒。
　　赵连笙父亲派人传信过来，太孙没挺过去，夭折了。
　　贺吉二人倒吸一口凉气，皇嗣关乎国本，怕是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北国皇室子嗣单薄，当今圣上只有一子一女，而太子殿下已过而立之年，满宫妃妾，就只养大了一个男丁，如今皇孙夭折，国本动摇。
　　“皇后娘娘直接晕了过去，公主殿下伤心不已，宫中传话说，让您进宫陪着，另外太子殿下也召赵公子去东宫。”
　　“注意身体，若是太累便找其他人陪着，想必公主不会怪罪的。”赵连笙摸了摸贺吉的头。
　　“我知道，你那边要小心，太子殿下正是伤心，一定要谨慎行事。”
　　赵连笙点了点头“我伴读多年，了解殿下的性格，不必担心。”
　　下人已备好马车，二人不敢多耽搁，分别进宫去了。
　　贺吉看着渐近的宫门一声长叹，原以为下山后可以和赵连笙游山玩水一段时间，弥补一下这几年聚少离多的遗憾，不成想意外接踵而至，焦头烂额，怕是婚期至少也要延上几个月了。
　　到了长春宫，前殿围了一院子的太医。宫女将贺吉引到后殿。
　　“小吉，你可来了。”
　　公主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带着丝丝的哭腔。
　　贺吉行礼上前，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不施粉黛双目红肿苍白的脸。
　　“殿下，听下人说，您昨夜一晚都没睡，臣知道您伤心，但是身体重要啊。”贺吉坐在床边，拿手帕轻轻拭去公主脸上的泪水。
　　“我只有这么一个侄子，如今他……我怎么能不上心。”公主抽搭着“父皇病了，母后也病了，皇兄更是……”
　　“幸好你回来了，有你陪着我，小吉，我真的害怕。”
　　贺吉轻拍着公主的背“别怕殿下，我陪着您。”
　　哄睡了公主贺吉才出宫，那一夜赵连笙都在东宫脱不开身。
　　接下来几天每日贺吉都进宫陪着公主，再见赵连笙已经是五天后了，两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这几□□堂后宫都乱作一团，一些原本安分的世家和妃嫔开始蠢蠢欲动，不少大臣上书说太子妃多年无所出，应该废了给太子重新选妃，还有直接给太子送美妾的，更有甚者直接参奏要求皇上再开选秀，广纳妃嫔再生皇子的。皇后娘娘气晕了好几次，皇上也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太子抱病几日都没有上朝。
　　贺吉略知一些医理，知道皇嗣之事不是选妃就能解决的，想当初陛下共有五个皇子，两个出生便夭折了，还有两个都没活到三岁，太子殿下是唯一成年的皇子，自小也体弱多病，而陛下只得一女，便是如今的公主殿下，平安长大，身体康健。

作者有话说

　　第一章第一章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