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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庭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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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邻近的那些农人讲理,低价卖给她们好些粮食,她们又日日操练,崔羽书靠着赵以怀当时强塞给她的那些钱,硬生生给光泽拖出一条生路来。
陆韫峥又在南平大败敌军,给了她们更多的生存空间。
崔羽书在战场上迅速成长起来,从纸上谈兵到实战大胜,中间有多少困难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好歹光泽被这支女子军守下来了!还打了回去,收复了江州岳州一带。
这可算是这个冬天最好的一个消息了。赵以怀看着开心,立马向修书一封,派人千里奔赴去寻崔羽书。
天气渐渐变冷了起来,许多事情也提上了日程。比如说为过年宫宴准备裁订新衣,订制头面首饰,其实天只见凉的时候也订了有的。
只是当时还不知道有宫宴这事,大多订的规制都是日常穿的那些裙装。
而现在订的这些都是精致奢华的,不谈别的,就说这裙子都是选好了款式布料,挑了三个手艺娴熟的绣娘,轮流不歇,手工绣制半个月才做成的。
一件粉褐色端庄的大袖对襟褶裙,前前后后四层衣裳,繁琐复杂不说,穿着还重,但实在美丽。
发上簪的是一套同色的彩宝头面。不戴别的,只在腰间配一枚白玉祥云环。清丽的长相在这金丝锦服的映衬下也不落俗套。
赵玉阑怎么看怎么觉得满意,“不错不错,这批挑营织锦在你身上穿着才算合了它的价格了。”
“头上那支宝花钗换成这支盘金花簪试试。”
“嗯,艳色卓绝,若是不想太出风头,便换回去那支钗子罢,你是三月的生辰,也快十四了,以前还没发觉,现在看来,你这丫头还真是长大!”
赵以怀被夸得笑颜嫣嫣,“我也觉着好看,花簪太扎眼,我现在还是别了。”
“嗯,过两天进宫,还是平淡些好。”
于是等到那天整理好着装,赵以怀早早地到赵玉阑院子里去等着了。
出门后,赵以怀与赵玉阑一辆马车,其后带着四个丫鬟,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
花骁桂单乘一辆驶在前,留出空间来,让赵玉阑同赵以怀说些话。
赵玉阑也是怕她出了差错,“以怀,到了这儿,我还是得要唠叨两句,去到宫里,遇着谁遇着什么事,都千万别起冲突,先派个人来跟我打声招呼,凡事等我到了再说。”
“阑姨我知道的,你放心。”
赵玉阑知道赵以怀不是个招惹人的性子,再教了她几句场面话和一些官场上的派系分别,还没说完呢,就行至宫门了。
花骁桂要与同僚去前殿说话,赵玉阑来了宫里得先去拜见太后,便早已安排好让她去找宋依宝。
赵以怀跟着一位宫人前往,深冬寒冷,她手里揣着一个紫金手炉,呼出热气见白雾,一行人走在官道上,步行缓慢地朝沁园走去,这石板路绵长,她身边跟着竹影梅香,倒也不算无聊。
那是宋依宝的堂姐宋彩棠,也就是瑾妃的居处。
离宫门也不远,两刻钟的时间便能走到,于是她与宫人都不急着赶路,还有心思看看红墙上旁斜长枝的腊梅,可能是它太过显眼,连那乱窜的宫猫也为它驻足。
那猫通体玄黑,毛色光亮,只四足雪白,要她来取名,不是踏雪就是落雪。
一时不觉,在那转角处,正好撞上了个人,两方都不知道转角那边有人,还都盯着那只猫是要去哪,谁都没有出声惊扰。
结果下一秒手中的手炉就飞了出去,赵以怀倒是没事,就是糟蹋了面前这姑娘身上这件鸿锦绣袄。
那姑娘只被吓得惊叫一声,赵以怀也被吓了一跳,连声道歉,那姑娘还没说话,她身边那丫鬟倒是嘴快。
“你长没长眼睛,这么大个地方都能撞到我们姑娘面前来!”
梅香听了火气直上,“这么大个地方……”,竹影一下就把她拉住了,赵以怀乘机道:“姑娘身上没事吧,可有烫伤?”
那姑娘倒是个讲理的,“无妨,我俩谁都没看到谁,撞到也就撞到了,你不怪我,我也不怪你。”
赵以怀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撇眼又看见她衣袖上沾着些灰,那姑娘见她视线停留,也看了过去,“素芳,带来的衣服呢?静怡,快步去给太后娘娘说一声,我去她那换身衣服。”
她俩对视一眼,互相笑笑,这姑娘还有事,两人便是连个名字也未交换,便又分手各去其处了。
后面说给宋依宝听,她还替她庆幸来着。“这宫里现如今来参加宫宴的最低是五品官员及其家眷。只要是三品往上咱们可一个也惹不起。你说那人带了四个女使进宫,应该得是三品以上正当红的官家子女,不然也太过张狂了。”
赵以怀但也是庆幸,“还好那人也是个讲理的。”这大过年的,她可不想真吵起来。
宋依宝也是这么觉得,“走运了你,前几天不是说你姑母带你去吃斋饭了?”
“怎么?你现在也想去了?”
“嗯,我最近还真有点想去。”宋依宝最近是真的有点倒霉。
都不说前几天被骗的事了,就刚才来的时候,还在马车边上滑了一步,都没要脚凳直接就下来了,要不是旁边一位公子出手相助,她身上这江千挑万选的衣服可就要作废了,怕是还得去换件衣服才能进宫。
“那行,过了这几天初八我还去一趟,咱俩一起呗,再问问昌平。”
说曹操曹操到,江绾来了只听见后面这半句,“问我什么?”
“她和我要去……”这话还没说完呢,外头有宫人来请。
晚宴要开了,没办法,“待会儿再说吧,我先去找我姑母去了。”
宴庆这殿长行百步不止,竖摆两列相对,中间垂下千盏事灯如白昼亮眼。
花骁桂从三品与国子监那些官员坐在一处,赵玉阑带着赵以怀正坐其对面。
这位置在中间地段,不远不近的。正好能近距离看清宫宴歌舞表演。
她们坐下之后后面又继续来人,这会儿来的这些便是二品左右的官员。
原本没打算在意的,这些人她都不认识,看着也不知道那是谁。
但身边那座上的姑娘好像是认识几个人,看着看着突然就端正起来,吓得赵以怀也抬起头来。
结果向前一看,前面有谁啊?带着一个疑惑的眼神看向身侧,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诶,别说,这个人好像认识。
等他转过身来落座,赵以怀这下终于看清了,这人她怎么会不认识?这不就是她那救命恩人吗?完了,离这么近吗?不能被他看到吧?
好,你越不想发生的事,越会发生,他好像是抽筋了似的,突然往赵以怀这边一看,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被……被看到了。
眼神躲闪,看向一边,刚刚撞到的那位姑娘,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平袖交襟外披大袖罩衫,身边的丫鬟抱着件深色的斗篷。像是刚拿下来。
她们二人的眼神也在其间碰了一下,相视一笑,赵以怀有些尴尬,但又不想躲回去看她那位知晓她真实身份的那位恩人。只得同她打起眼神官司,两人眉来眼去半天,互相打了好几回招呼。
赵以怀心想:她怎么还不过去,我现在再移开视线,她看过来我没有回应,会不会不太礼貌啊?
庭萱心想:她怎么还在看我?我们还要拉拢她,现在快步离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缓慢移动下,在旁人眼里,就是赵以怀与她“依依不舍”地分别,等到她们这批人走了,她才把眼神收了回来。
赵以怀一旁那人看见她与那姑娘相视甚久问道:“你认识她吗?”
嗯?谁?谁在说话?赵以怀回过神来看了看周围,一转头发现好像是将她惊起这人,看着她,一时有些泄气。
“不认识,刚刚不小心撞着人了,我在这愧疚着呢。”
元琳芝像是见惯了 “哎,这有什么好愧疚的?”她平时莽撞,常撞到人,说句恕罪不就好了嘛。
赵以怀却是真的不好意思,“你看这天气她那衣服薄的。”
元琳芝却是微笑,笑的含蓄,“那再薄,也有人心疼呐。”
赵以怀听她这话忙制止道:“这如何说得?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你这般言语,岂不是污人名讳?”
元琳芝却摆了摆手,“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她与那镇国公世子青梅竹马的事。这算什么?你莫不是南境来的,怎得这般古板?”
你还真说对了,她赵以怀就是南境来的。
“诶,这样吗?我确从南境来。”
“诶,这样吗?我……我不是说南边不好的意思。”
“嗯,我知道,说半天了,还不曾问过姓名,我是国子监监正家的赵以怀,姑娘是?”
“我是大理寺卿家的元琳芝。”
“元……”“皇上到——”,……这几个宫人尖锐的嗓子,真是每次都会吓到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千万官家贵族同拜。
无论在这皇宫外头,你是受封一方的藩王,还是这京城里不值一提的几十家五品官员,是钦封的诰命夫人,亦或是世家里的少爷小姐。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你都得低下你人前高贵的头颅。
向一个先前还在唾弃的昏庸君王叩首。
再有权也高不过皇帝,再有钱也越不过皇家,一句话便将这场宫宴描绘的淋漓尽致。
梁悬薄纱可隔帘,但是一般都束起靠在梁柱旁边,今天可是开了眼界,给了它一个新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