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超市营业中》株兰

12、第十二章

　　时间短暂回到前夜的超市门口。

　　再次和原始虎的锋利的齿尖擦身而过，代乐的呼吸深沉，心如擂鼓，但恐惧的情绪却好像因为激荡的情绪而不那么浓烈了。

　　他作为胜利者对面前近在咫尺却无可奈何的原始虎比了个中指，在系统哭唧唧的背景音下，代乐将人拖进来超市中。

　　超市的热气一吹，代乐这才感觉到内外的温差，胳膊上已经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超市的门被重新关上，救人时候的豪气渐渐散去，代乐看着地上躺着的人这才慢慢回神。

　　这里没有医院，他也没有什么医疗知识，面对这样一个几乎垂死的人，代乐束手无策。

　　“系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啊？”

　　系统似乎在因为刚才代乐不听劝冲出去的行为而生气，一直念叨如果刚才出事，它一个系统找不到下一任宿主的话就完蛋了的话，哼唧了一会儿才别扭道：“商城里有健康护理套餐，宿主你自己看吧。”

　　代乐立刻调出平板，一阵翻找后果然在比较角落的地方找到了医疗健康的区块，这里应该只是为宿主所服务的，标注的套餐种类还挺丰富，小到感冒大到癌症全都有对症药丸，面向宿主的体检甚至是免费的。

　　按照系统目前展现的科技水平，代乐毫不怀疑标注能克服癌症的药丸是真的药到病除。

　　但当前的情况……代乐的目光锁定在一款急救药丸上，从描述看，这药丸最擅长将人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售价五千元。

　　五千和人命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代乐看着自己的余额，狠狠心还是买了。

　　系统上电子雇员的工资一个月才三千，这药丸差不多够请两个雇员了。

　　“等你伤好了，你至少得给我打工还债俩月起。”代乐心疼地说着，将药丸塞进了男人的嘴里。

　　药丸在男人嘴角微微闪光，而后形成了一阵朦胧的光雾将男人通体包围起来。他身上的伤口慢慢淡化下去，虽然没有直接消失不见，但原本鲜血淋漓的手掌和双膝都结痂了，相信药丸从内到外将一些主要的伤口都疗愈了。

　　不过男人依旧没醒，只不过呼吸平稳以及顺畅了很多，终于不像是一开始死气沉沉的样子了。

　　代乐虽然一直抱怨累，但原本真没打算这么早就雇佣员工，且本来想雇佣的也是电子员工。

　　本地员工虽然能够省掉中介费，但代乐没当过剥削家，实在不太知道怎么和员工相处，觉得还是系统安排的冷冰冰没有交互的电子员工比较适合他。更何况，本地人被他雇佣以后是以后就跟着他了，还是暂时给他打打工？他的神棍人设会不会被本地员工戳破，发现其实他只是个狐假虎威的普通人？

　　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冷不丁就来了个本地人。

　　超市目前连员工宿舍都没有配备，代乐也力气把男人拖到二楼去，又不能把一个伤患就这么单独扔在一楼，他只好去自己房间将被褥抱下来先铺在地上给男人用了，自己也随便在男人身边挤一挤睡下。

　　本以为身边有个陌生人会让自己睡不着，可几乎是闭上眼没多久，代乐就睡着了。

　　玔星意识朦胧地在痛苦中穿梭，从前的经历如潮水倒灌般反复冲刷，与身体上的温暖感受相互制衡。

　　他努力睁开眼，月光透过百叶窗的一点缝隙投进来，微打在代乐安稳沉睡的脸庞上。

　　玔星的指尖动了动，只是无法做出下一步的动作便再次被昏沉的意识拽落回梦境中。

　　身体上的疲惫没有允许代乐半夜醒来，他一口气睡到了大天亮，在自己设置的闹钟下才醒来。

　　身侧的男人依旧维持着昨天代乐入睡之前的姿势，倒是代乐完全睡迷糊了，醒来时发现自己一条腿跨在伤患胸口把人当被子骑。

　　“！”代乐赶紧收腿，抬手感知对方的鼻息，好在男人的呼吸比昨天稳健了很多，生命力实在顽强。

　　代乐这才放心地爬起来，开始新一天的准备。

　　“我这都没赚几个钢镚，已经先花出去这么多。”代乐穿梭在货架间，嘴里叼着的早饭还没完全咽下去。

　　开店之前他检查了仓库库存，查漏补缺提前备货，又花了几千出去，账面一下又没剩下多少，代乐免不了肉疼。

　　“等他醒了，宿主你就给他取个名字，叫他五千块，”系统乱出馊主意，“他一个奴隶，应该没有名字，也不知道什么名字好听。”

　　“别胡说。”代乐无视了系统的胡说八道。

　　思考着在超市开门之前先将男人拖到楼梯口的角落里，免得客人上门的时候看见一个躺在货架过道中的人会觉得奇怪。

　　然而没想到在他动手之前，男人躺着的位置就传来一声轻微响动。

　　代乐快步走过去，恰好与挣扎坐起来的玔星四目相对。

　　乱糟糟从来没有打理过的头发与胡须几乎遮住了玔星的整张脸，只有一双浅蓝色的瞳仁露在外面，他的目光里原本有不知所措，却在看见代乐的那一刻平静下来。

　　玔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但他的记忆里定格过代乐的脸。

　　代乐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解释，似乎也不需要了。

　　“你还记得我，对吗？”代乐坐到男人身边，视线与对方几乎齐平。

　　男人点头，目光紧紧追随着代乐的一举一动，不知含有什么情绪。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的伤痕凝结成的深深浅浅的疤痕，在清晰的日光下，叫代乐连视线都不太敢落上去。

　　代乐对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想搞清楚男人的来历：“昨天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门前？”

　　“你是逃出来的吗？”代乐猜测。

　　玔星怕自己被误解而立刻摇头，因为不常说话，声音因急切而更显得干涩：“不是逃出来的，是我快死了，成了累赘，”

　　夕阳下，他倒在荒草地上，从前死亡并不让他恐惧。玔星并不是生而为奴，在他四五岁之前，他一直与他的父母过着安稳的生活，直到部落被他族入侵，他才从自由人成为奴隶。

　　身为奴隶，便只有被被践踏入尘泥的记忆，他们说奴隶是被天神放弃的人。与曾经的自由相比，痛快的死亡对无望的未来也许才是一种解脱。

　　倘若在今天之前，玔星会甘心于命运的裁判，静静在原地等待死亡最后的降临。

　　但偏偏在死亡降临之前，他听见了神使温和的声音。

　　神使说，对于神明来说，人就是人。所以奴隶也是人，并非牲畜或者更低贱的工具，更不是被放弃的人。

　　微弱的日光在天上闪烁，映照入他的瞳仁中，他忽然至少不想死在这里了。

　　意志支撑着他，寒冷和痛苦都成了在抵达最后的温暖前的注脚。视线中恍恍惚惚闪回许多从前的记忆，连一直模糊的父亲母亲的脸也再次清晰起来。

　　但在滑落进深渊前，代乐向他伸出了手。

　　虽然句不成句，但代乐大概听明白了男人说自己并不是出逃的意思，“原来是这样。”

　　代乐同情对方的命运，又觉得人家鬼门关前走一遭，自己还想着把人留下当苦力，怪不好意思的。

　　他清了清嗓子，不太熟练地问：“那个，昨天你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吧？”

　　玔星点头。

　　“为了救你，我用了太阳神的力量，”代乐硬着头皮道，“所以在后面的一段时间内，你要留在这里干活，你同意吗？”

　　玔星愣愣地看着代乐。

　　神使并非像传说中那样冷漠与高高在上，他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没有鄙夷与轻视，更没有高低之分，有的是带着笑意的眼睛，仅仅是这样的目光，就让玔星感觉自己从无法挣脱的泥潭被捧上了云间。

　　代乐还以为对方是不同意，刚想要再分辨几句，挠了挠脸颊：“我觉得，”

　　“我愿意。”玔星说。

　　即便现在马上让他死去也愿意。

　　——

　　在经过沟通后，代乐知道了玔星的名字。

　　没想到玔星有自己的名字，没法将他命名为五千块，系统颇为遗憾了一阵。

　　代乐却觉得玔星这个名字挺好的，要真让他给玔星取名字，他可想不出来。

　　同时代乐才知道原来玔星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具体的年纪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让代乐吃惊不已，他本来根据玔星胡子拉碴的样子判断对方至少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没想到在给玔星剃头刮胡子后，露出的还真的是一张十分年轻的面庞，除了左脸侧有一个奴隶刺青外，这张脸其实非常英俊。

　　代乐教了他浴室的使用方法后，又给他准备了一套简单的现代服装。洗过澡换上干净衣服的玔星，就跟现代人没什么差别了。

　　他同意留在这里就算是成为了代乐自己找来的雇员，因此免去了系统雇员的中介费，连同工资也可以自己和玔星商量。

　　不过玔星似乎无法理解工资的概念，在他看来能让自己留在这里已经是代乐的仁慈之举，无论需要他做什么，那都是应该的。

　　总的来说，一番沟通过后，代乐觉得玔星好像把自己当做了超市的奴隶。

　　这样一时半会儿难以扭转的观念，代乐在费了一番口舌后干脆暂时放弃了沟通，反正前俩月他的确没有工资给玔星，至于后面，等他攒够了位面跳跃的钱，玔星也未必会和他走，也许后面两人根本不用谈工资的事儿了。

　　今天超市又闲了一天，但代乐也习惯了。

　　确认雇佣页面终于有了员工的名字，代乐捧着平板，擦了擦自己眼角虚无的泪水。

　　无论如何这也算超市的一个小进步，他不再是一个人在超市当社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