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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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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早已是位年过七十的老者,面部虽皱纹勾勒,举止却大方得体,不失风范。
行礼时不卑不亢,语音浑厚:“主人曾下令过了子时任何人来访都一概不见,老奴这才拦下这位公公。”
小太监听后立刻发作,连礼仪都顾不得遵守:“奴才是听从陛下的口谕出宫来请您进宫一趟,刚到府外便被这贱奴驱赶,丞相您评评理啊!”
管家面容黝黑,目次欲裂,却仍跪的笔直,一语道明:“主人的命令才是老奴的行事准则。”
“你!!!”小太监气急败坏,伸出食指点向管家,语气发冲:“你竟敢抗命!还是说丞相一心想着篡位,连陛下的圣旨都敢违抗?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也许早有不轨之心!”
一片死寂,周围的侍卫与奴婢皆目瞪口呆。
管家原以为是自己行事不妥险些害了主人,早已泪声俱下,拼命磕头:“主人,是老奴口不择言,是老奴的错!”
小太监颇有些沾沾自喜道:“既已知错,那便好办了。烦请丞相立刻动身前往皇宫向陛下请罪,天子宅心人厚,自然不会多加计较。”
许听风扶额,抬眸不耐开口:“说完了?”
小太监不明所以地点头。
“来人,拖下去。”清冷的声音如同跳跃音符般动听,时间仿佛催命剂,让空气更加寂静。
管家不语,只是将额头抵在地面上,做出一副以死谢罪的表情。
正当小太监大喜过望时,许听风来了一句:“当然是抓他。”
不经意与那双深渊视线相对时,恐惧感濒临全身。小太监出口成章,语气都带上了真切的恐惧感:“不!不是!为什么要抓我?!应该抓他!”
小太监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狸猫般趴在地上打滚,许听风挥手示意侍卫将人拖下去。
刚碰到“狸猫”的片刻,小太监歇斯底里地怒吼:“丞相!你不能……陛下会为我报仇雪恨的!!!”
话音刚落,一身轻笑如同明月清风般席卷而来。坐在上位的许听风衣襟还未来得及整理,便露出锁骨,好似高山之巅的雪莲般圣洁,高贵。
“你认为凌儿会为了你与我翻脸吗?他可是唤我先生。”许听风笑道,桃花眼中蕴含了星光,点点汇聚成一道银河。
“不!我不想死,丞相大人救我!!!”侍卫毫不怜惜地将太监拖到门口。此时,只听见耳边轰鸣声不断,残酷的话语令他如临深渊。
“谁给你的权利见到正一品丞相不行礼,如此一条便够你入了大理司尝便十大酷刑;同为奴,谁又给你的权利称本相府里的管家为贱奴;你若不满,来生再来寻我讨公道,拖下去。”
小太监脸色倏地煞白,活生生被吓晕了过去。
许听风感到疲倦,吩咐所有人都退下,自己换了一身便捷的衣物,独自入宫。
积雪过多的子夜早已荒芜一人,何况此时皇城有宵禁。
落雪消停片刻,冷风吹红了丞相的鼻尖。
许听风独自走过寂静雪夜,从此,便踏上一条不归路。
许听风入宫之时,本被侍卫所拦截,将腰间所佩戴的芙蓉玉取出,才得以放行。
先帝御赐之物,天下仅有一对的冰花芙蓉,寓有吉祥如意,平安喜乐之意。
被宫人领进御书房,许听风的步伐依旧不紧不慢,眉眼总是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轻佻,仿佛含笑。
烛火幽幽,案桌上的顾川凌似乎没有变过,也许比自己初见他时长高了许多。
俊美绝伦的面孔上五官深邃,眼尾上挑,淡色瞳孔却是邪魅的。
下颚棱角如同刀刻斧凿般锋利,明明唇角带着笑意,偏偏不怒自威的王霸之气流露在外,令周围静候的宫女,太监下意识屏住呼吸,所以殿内一片死气沉沉。
天子并未开口。
许听风全身散着冷气,向殿前走了几步:“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唤臣前来所谓何事。”
顾川凌未答,气氛僵持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丞相见了朕难道不下跪吗?”
语气难以琢磨,从中听不出什么好坏。
许听风就这么站着,也不说话,两人尴尬的气氛令宫人们悬着的心都快提到喉咙眼上了。
您二位可真是气氛终结者啊!
许听风依旧不愿下跪,而顾川凌第二日竟给让所有臣子赐座,唯独忽视丞相。
许听风站在朝中,像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狼崽子!好样的。
许听风:“我要读档。”
为避免接下来一系列坏事发生,许听风欲屈膝本欲下跪。顾川凌却笑着打断了:“先生何须如此,你我二人之间,不必行这套虚礼。”
许听风眼底冰冷刺骨,薄唇弯起一个弧度,眼尾随上挑:“陛下有如此孝心,想必先皇理应欣慰。”
顾川凌不怒反笑:“初冬严寒,您若中了风,大冕可要举国同悲了,没长眼睛吗!还不给先生看座。”
捧杀?
爪子都没长齐的狼崽子,就嘴最硬。
宫婢吓得一激灵,连忙将脸色苍白的丞相引入座位后,得到陛下的指令后战战兢兢退出殿中。
“多谢陛下。”许听风口头道了句谢,并未多做虚礼。
“先生曾教导朕【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对吗?”顾川凌指关节敲击着案桌,一轻一重落入心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许听风不清楚对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此刻仍需小心谨慎:“以农为本,百工者以致用为本,商贾者以通货为本,三者守本离末则民富,离本守末则民贫。”
话音刚落,顾川凌倏然将桌上的奏折往地上一扔:“那为何,朝中无人敢言?难道丞相敢欺瞒朕?”
许听风一怔,不懂此话何意。
“呵,朕身旁常有人说,奢靡玩乐才是君王之道。”顾川凌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依旧毫无波澜,听不出是何语气。
原来坑在这儿呢,许听风回过神来:“陛下,那些都是贪官佞臣。”
“即如此,先生效忠的是大冕还是朕?”突然听到顾川凌如此问,许听风立刻清醒过来,迷茫的困倦早已烟消云散:“陛下到底想问什么?”
“星辰飘渺,对于夜来说它们无比闪耀。曾经一人许我永生永世的诺言,可他却背信弃义。先生,您认为那人该不该死?”顾川凌不知回想起什么,流露出一丝温情来。
许听风冷声道:“陛下,建造摘星阁极耗国力。不若为百姓多造福祉。”
顾川凌神色难看,似乎极度忍耐无果,暴躁与烦闷油然而生。他一步步朝着许听风走来,声嘶力竭道:“凭什么连你也要管朕!朕偏要修建这手可摘星的高塔,即使群星逐起,也要众星拱月!朕要让那背信弃义之人明白,我们至死方休!”
许听风未曾料到顾川凌会如此疯狂,究竟发生了什么。
少年帝王额间青筋暴起,皮肤有点儿病态白,离得近了可以看到如同白玉般的肌肤透着光亮,凌乱步伐也变得高贵优雅。
龙涎香掩入鼻腔,一寸一寸没过心脏,心绪错乱,呼吸杂乱无章。
鼻息触碰到额头那一刻,心脏狂跳不止,血液沸腾,电流席卷全身,使得身体一阵酥麻。
顾川凌绛紫色的华丽龙袍将白衣笼罩于身躯之下,两人就这么视线相对。
酒香混杂着清雪煮沸的香茶,凛冽又淡雅。许听风浅淡的眸子似琥珀般晶莹,仿佛所观一切心思都将原形毕露。
此刻天子目光迷离涣散,眼睛不觉眯了一下。丞相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却又运拳帷幄的模样,真是令人……恶心。
“陛下,你醉了。”许听风推开顾川凌。
天子不语,踉跄了几步回到上座,指向其中一份奏折,似乎略带委屈:“先生,为什么?”
看到自己攻略过的角色在泥潭中挣扎,许听风心软了,轻声说:“凌儿?你变了。”
小皇帝沉思片刻,避而不谈:“朕有些累了。”
许听风垂眸便能看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长而微卷的睫毛下那双看不透眸子,与之对视犹如溺海的鱼,身临其境却不知。
小皇帝的皮相相当俊美。
“凌儿。”
如此一唤,明显察觉到天子的身体僵了。
“臣希望您能记住曾经的教导,不要令臣失望。”
是以长辈的训斥与不满,当许听风这么唤时,便是生气了。
许久,顾川凌笑了,像是一位得了糖的孩童,眸中喜悦无比:“丞相。”
许听风警惕起来,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您想教导朕,那么修建摘星阁的重任就交给丞相了。”顾川凌随即笑起来:“从今夜起,丞相入宫小住,与朕共同商议此事。”
若以往,许听风会认为顾川凌在依赖自己。
可种种异常表明,眼前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入夜,宫中依旧灯火通明。
修建摘星阁的位置很偏,穿过杂草丛生的回廊,月夜下木匠早已搭建出阁楼框架。
红灯笼挂在楠木枝头,橘黄灯火阑珊,许听风踩住孤独的影子,抬头看向单薄背影,轻声道:“陛下,入夜了,起风会很冷。您先行回宫,这里有臣监督。”
顾川凌拢了拢衣袍,回眸一瞥:“那就有劳丞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