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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朝花拾 ...

  •   14.

      幽然闻风弄清弦,弹一曲悲歌离欢,蜷身小憩,鬓边兰香芳华,面颊滑落泪浸湿香枕。

      阴云隙间微光透照孤影斜,院中梧桐绿叶凋谢,子夜细雨潇潇寒。

      雨摇风满长廊尽头,白衣仙携一壶浊酒,静赏雨打花落,心沉浮堪乱。

      残梦之中,白衣仙与男子相隔一水见,咫尺遥遥,他吹奏一曲,轻展柔柔笑颜。

      白衣仙同那人于宫廷内偶遇,轻薄一眼,绝世风华,他便苦寻了那人十几年光景。

      到头来,竟还是寻晚了些。

      宿醉陈梦间,白衣仙念着身后房里与挽兰交谈甚欢的病瘦男子,那本该他身穿一袭白衣的心尖人。

      15.

      「今春的气候不太寻常。」

      我哈出口暖气驱冷,颤颤巍巍地走至开棂窗边,望外万里荒山未融的层雪。

      「分明已是开春三巡,却还是这般的冷。」我轻拈起衣袖,从窗棂上舀了一把雪,伸指摆弄。

      不过片刻,雪花融化成点滴水珠自指尖散开。

      深觉无趣,我甩手挥掉。

      案前一身雪白清冷的人落墨余韵半点搁笔回身,一双无澜的墨眸映入绯衣身影才缓缓有了生意。

      白衣仙朝我而来,微略不悦的蹙眉,拈袖仔细地擦干我手上残留的雪水。

      他捂住我略显凉意的手,暗暗发力好生暖了一会儿。

      我不大自在,抽出手来拎抱个案上香炉取暖。

      白衣仙不理会我微不足道的抵抗,执拗地夺开暖炉子捉住我的双手,待到回暖,缓缓开口回解释我的疑问道:「今春魔人苏醒临世,外界异动,阴戾之气加重。」

      「人间所受的影响已不仅限于气候。」白衣仙侧脸看了眼窗外的连绵雪景,似在思索什物。

      他捂着我的手微微一紧。

      我已年十八,上宁山四年来身子一日日弱下,苦药一次不落地喝,依旧补不了缠上身的顽症,夏日亦惧冷。与同龄人相较,骨器纤纤瘦弱,身量还是矮了些。

      今春异冷,我不爱添衣,时常穿着单薄,又执拗的不许白衣仙施法封禁却非尘华殿内外的四季更迭,受寒后错喉不止,碰不得冰雪偏贪凉。

      朝夕相伴使我胆子大起,我放肆地依偎过来,白衣仙习以为常,伸手将我揽入怀中。

      他的墨发卷着清甜念樱的幽幽香气,氤氲萦绕扑鼻而来。

      心下顺畅不少,我听他续而嘱咐道。

      「宁山外设有引灵结界,待在其内尚算安全。日后定少出行,即便非下山不可,也须寸步不离师尊。」

      了然地轻点着头,臂膀环绕上他的脖颈,朝他呵热气惹他痒痒,我装作不知礼数僭越如孩童般的玩笑道:「自是知道。」

      自被掳来,我极少下山,影子偶邀我下山祭拜,白衣仙信赖影子,从不阻拦。

      迎亲途中被掳,我与帝姬的婚事搁置。我朝虽苦于外有边陲附庸小族联合叛乱、战火久久不熄且军需粮草紧缺,内有连年灾荒百姓食不果腹横尸遍野,不得不求邻国施援,却更崇畏宁山威名,望求仙家庇佑渡过国难。

      入赘驸马一事既有白衣仙搅局,两国的联姻便是黄了。我朝不得不毁约再议,邻国虽亦恐惹恼宁山却拂不下面子,誓要追回供应粮草并索要赔偿。

      我朝不得已赔款割地,勉强稳住国运,表面浪静风平一片祥和中兴盛世之态实际国运情势紧迫边境战况岌岌可危。

      莫说国朝大事如何,便按那小帝姬蛮横无理的性子,独守空房又遭天下人耻笑,逮着机会恐要将我碎尸万段。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山下刀光剑影暗潮汹涌,我留于宁山上避避风头,好歹保住贱命一条。

      「你定会护我无虞。」我昂首自满地说。

      他微眯的眼眸中有揉碎的星辰闪烁。

      如我所料,他搂住我,轻轻深按进怀里。

      我与白衣仙相依相偎,心有所动,无知无觉。

      16.

      上宁山四年以来,我也算过的充实。

      幸览阁内万千藏书修身养性,赏花品茶吟诗作赋挥毫作画陶冶情操。

      饮食起居虽由挽兰接手照料,我与影子也愈发熟稔起来。影子时常下山做事,归山总带回一些新奇好玩的东西赠予我。

      宁山闻名的冷面掌教清冷,倒也有皆如春风化雨的浅浅温柔。影子倒也知我品位,所赠皆我所喜。

      影子的女儿芷兰先前一心扑在情爱之中,荒废修习,与挽兰撕破脸后在门中比试之中惨败。

      非学艺不精而是心神不宁。满面愁容眼下青紫,夜里定胡思不得好眠。

      芷兰受拒后本心怀不甘,转移矛头日日寻挽兰切磋,纵隔鸿沟也好靠的近些。事事难为,并非事事遂意。

      因白衣仙双亲均为得道甚高的仙人,自出生便得仙身,仙赋得天独厚,无需刻苦加以修炼,唯需日后迈越大关渡劫得飞升,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我一介肉体凡胎,伴不了他长岁中几点须臾。

      一日,阁内暖炉香氤氲,我正茗茶品点,影子与我欢谈,忽话锋一转却将白衣仙的过去一一向我详尽道来。

      原我略知一二的,此番晓得的一清二楚。

      其出生承厚恩泽,却亦招致灾祸。

      恰逢白衣仙降世那日,正是他母仙的渡劫降雷之时。

      白衣仙的母仙以男身,犯天之大不韪诞下白衣仙已是奄奄一息,更是无力应对天劫。

      为护婴孩躲过劫雷摧残,母仙拼尽修为,仙身尽损,神魂消散于天地茫茫。

      母仙因与其伴侣心有嫌隙,刻意瞒下腹中孩儿的存在,白衣仙降世后他的父仙才堪堪得知他的存在。

      父仙赶到劫地,已不见伴侣踪迹,残余一抔烟土和一浴血的婴孩,皆已回天无力。

      所留下的,唯有小小的婴孩涕泣于一片灰烬。

      随后,劫风掀过,漫天纷飞,转瞬间残灰消匿不见。

      据偶见之人述,那一日天降血雨,东海水竭,赫赫有名的战仙几近疯癫入魔,泣血哀哭,时人闻之悲恸。

      疯癫三日,父仙睁大布满血丝的眼,颤抖着抱起二人的孩子,流泣凄泪咒其子不得善终,甚至未赐名,自散灵识魂魄而亡。

      活,未能相守一处。

      死,定要与他相伴。

      黄泉路尽碧落,并非孤身一人。蒙蔽心念,失了神志,未懂亡人苦心,苦了存世的后人。

      而彼时,影子的父亲正于一旁,眼看婴孩受诅无力阻止。

      与二人交好的一位仙人实在不忍,交付宁山尊者,代为抚养。宁山尊者羡于白衣仙生成仙骨,欲夺之,故假意亲和收婴孩入山门。

      身为仙婴的白衣仙被宁山尊主带回,初启灵识被置于座下弟子门下,拜入宁山修习仙法。

      多年后影子以百岁之龄诞育芷兰,并非亲生。言尽至此,我早已觉晓。

      之后,便是宁山几多变故。

      握杯的手一颤,茶水倾覆,我抬手拂去几上残液,目空心滞。

      影子苦笑,向我跪拜三轮,下了阁。

      今说起这些,不过乃朝花夕拾。

      我抛掷手中青瓷杯,莫名忆起那日山阶,影子答非所问。他回回跪拜祭奠的,是那为人不齿的魔头。

      一切非晚,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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