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璐珞》芫爆

9、第9章 感觉

　　有的人讨厌工作，上班只是为了赚钱吃饭；有的人热爱工作，不上班简直一天都活不下去。丁禾就是后者。
　　圈外的人理解不了丁禾的热爱和情怀，甚至有些圈内人都理解不了以他现在的成绩还那么拼命的工作状态，但这就是他要的生活。
　　丁禾的生活里几乎没有休息日，周末一样上班，跟工作日没什么区别，只有遇到甲方休息找不到人对接的情况他才会意识到周末到了。
　　除此之外，能让他记起今天周几的事只有边控了。
　　这种耗时耗精力的事一般人都会安排在周末，至少是周五晚上，好趁着休息时间恢复恢复。徐恺乐是这么安排的，但他的细心丁禾并没有体会到。
　　控过之后转天是周六，丁禾照常上班，懒觉都没睡，到了周日还是一样上班，仿佛这人完全不需要休息。公司里的员工也跟他一样，周末都没少几个人，大家都对加班习以为常了。
　　新禾动画目前的项目大部分是给有需求的公司制作宣传片、微电影之类的动画影片，都是为了赚钱的流水线项目，真正投入大把人力、物力、财力精心制作的是一长一短两部动画电影。长片是为了上院线，已经打磨两年多了，赵铭总负责，而短片则是为了冲电影节，丁禾自己负责。
　　这部短片是丁禾担任动画导演的处女作，他把除了对外接洽之外所有的精力都投入进去了，要求之高、审核之严组里的人都深有体会。
　　有人说丁禾控制欲太强，如果他有三头六臂一定会把这部动画制作过程中所有的工作都包圆了，一丁点都不会假手于人。虽然他没有三头六臂，有些工作也不专业，但他就是不能放手，什么事都得盯着——分镜不满意就自己画，美工不满意就自己修正，连配音现场都要亲自监督，不满意就反复录，录到满意为止。
　　为了追求完美，后期配乐他也没用自己的团队，而是外包给了一家专门制作电影配乐的工作室。那家工作室名气很大，还拿过奖，丁禾本以为对方一定能交出一份让他满意的成果，可问题恰恰就出在了这个环节。
　　距离电影节的征片截止日期还有不到一个月，正片配乐敲定了，样片也做出一版了，但主题曲迟迟做不出来，导致整体进度被拖慢，他有点着急了。
　　以前都是负责后期的陈佳佳跟配乐工作室的项目人员对接，拿到成果转给丁禾审，现在他心急，屁股坐不住了，回回都亲自出马找工作室的负责人催。他也不管是不是周末，想起来就催一遍，耐心眼看就要耗光。
　　午休时间丁禾去外面抽烟，想起这事又给负责人发了个信息。对方回复说又改了一版，小样下午就能做好，让他先听听，确定没问题的话再找乐手实录。
　　不知道怎么的，丁禾心里生出一种预感：这次还是不行。
　　果然，下午陈佳佳把项目人员发来的小样转给丁禾，他一听，还是不满意。
　　“你到底哪不满意啊？我都弄不明白了。”陈佳佳坐在丁禾的办公桌对面，无奈地看着他，“你不知道，跟我对接那个女孩都快做哭了。”
　　丁禾摇摇头，“我不专业，说不出具体的点，就是……感觉总是差点意思。”
　　陈佳佳是工作室最早的一批员工之一，跟丁禾一起工作这么多年太知道他的尿性了。只要丁禾嘴里一提“感觉”俩字就完蛋，都是些泛泛的、空洞的、谁也捉摸不透的、形而上的东西，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法让他满意，甚至他自己都没法让自己满意。
　　太难了。
　　陈佳佳轻轻摇摇头，劝他说：“过我手的配乐也不少了，我总比你有经验吧？我觉得啊，其实这一版跟《夏天》挺贴的，你不觉得吗？”
　　“感觉不对。”
　　“哪儿不对？”
　　丁禾皱着眉想了想。“我希望这首曲子能体现出夏天这个人物的心路历程。一开始他是什么样，后来发生了什么，生活有什么变化，最后破茧成蝶，这几个阶段都要贴。”
　　“你觉得哪个阶段不贴？”
　　“结尾最不贴，前面其实还好。”
　　“不够爆？”
　　丁禾摇摇头，说不出来了。
　　陈佳佳叹口气，离开办公室回自己的工位去了。
　　负责这个项目的女孩一听说这次又被否了直接发了个大哭的表情，陈佳佳安抚了几句，转述了丁禾的意见，让她再改改。对面没回复，过了二十多分钟发来一条信息说她们团队黔驴技穷，已经跟领导请辞了，领导会安排其他团队继续跟进。
　　陈佳佳傻眼了，抿着嘴客套了几句就收起手机去三楼了。
　　丁禾没在办公室，也没在赵铭的办公室。
　　陈佳佳往楼下走的工夫听见一楼大厅里闹哄哄的，走到下边一看，有几个流水线项目组的人正充当后勤人员统计同事们的人数和口味，说老大要请下午茶。
　　陈佳佳拉了一个人问看没看见丁禾在哪，那人指指大门外，看她要走又赶紧叫住她问：“陈姐，你喝点儿什么？”
　　陈佳佳摆摆手，匆匆推开门出去了。
　　三月底，气温突然蹿升到20度，羽绒服都穿不住了。丁禾的衬衫外面只有件薄薄的羊绒衫，外套拿在手里，正咬着烟嘴对着门头上的牌子发呆。
　　“找我？”看见陈佳佳出门奔他过来，丁禾扔了烟把外套塞到她手里。
　　陈佳佳展开外套批在背上，双手抱胸皱着眉说：“配乐那边儿说干不了了，要换团队，换个什么样的还不知道。”
　　丁禾眉头微蹙，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
　　目前的样片还有些问题需要精修，等一等也不是不行，但是换了团队能不能尽快交出令人满意的作品来谁也说不准，万一还不如现有这几版怎么办？时间不等人。
　　陈佳佳烦躁地垂下头用脚碾了碾行道砖，又抬起头，再开口语气很严肃。“丁禾，我真觉得今天这版挺好的，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还有点儿时间，起码再等一版出来看看吧，要是还不行我就不坚持了，用今天这版。”
　　丁禾总算让了一步，陈佳佳知道再怎么劝他也不可能再让了，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