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璐珞》芫爆

47、第47章 赌

　　闭幕式第二天下午丁禾回来了，落地就马不停蹄地回公司处理事情，天黑了才回家。
　　收拾完行李他打开外卖软件看了一会，临下单又加了两罐冰啤酒。洗完澡出来外卖也到了，他摆到餐桌上看看又不想吃了，拿着筷子随便扒拉了两口，啤酒倒是一滴没剩全喝了。
　　大概是因为空调不干净，丁禾从进门就开始打喷嚏，一直到收拾完餐桌窝进沙发里才好一点。他擤擤鼻涕扔掉纸巾，抄起手机打开推特看了看。大号的留言徐恺乐不回在意料之中，可小号的留言这么久了他还是没回，丁禾有点失望。
　　只有丁禾自己知道昨晚他看见k老师更新视频时心里有多别扭，可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换个号悄悄吐槽一下缓解心里的怨念，还不敢说得太过分，吐槽完又得整理心情换回小号留言逗他，恨不能他多关注自己一点。
　　小声求关注得不到回应这趋势不好，丁禾怕徐恺乐彻底抽离出去想去他家找他探探情况，又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还是不够沉稳，应该先发信息、打电话聊聊再见面。
　　回到西安四五天丁禾一直没跟他联系，不是为了别的，是想沉下心想想，准备好了再开始。
　　两个同事放映结束就回去了，徐恺乐也不在，丁禾难得的静心。那几天他一个人听了几场名导、训练营的论坛，除此之外就是看电影，几乎把预约得上的电影都看了一遍。这种先锋电影节的参展影片绝大多数都是有些人生哲理、社会意义的，看多了心情有些压抑，但确实引起了一些反思。
　　这二十多年丁禾一直活得冲劲十足，仿佛一只上满了弦的发条小卫兵，敲锣打鼓不知疲惫。上学时父母不鸡娃他自己鸡自己，考上中传也没松懈过。毕业后成立工作室，他一边拼死拼活地做产品一边削尖脑袋往投资圈里钻，忙得停不下来还能抽出时间健身、谈恋爱，完全不用休息似的。
　　多久没放过这么长的假了？整整十二天，丁禾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光影交错，一台8毫米的胶片放映机吱吱嘎嘎作响，循环播放着梦想、生活和爱情。
　　如果几个月的相处算得上恋爱的话，丁禾谈过好几次恋爱。钓来的男朋友每一个都对他关怀备至、情意绵绵，但他从来没为哪一个费过太多心思。
　　大概人性本身多少带点贱，越是唾手可得越是不珍惜，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面对徐恺乐丁禾自始至终掌控着全局，一步步进攻一步步逼退，眼看着对方马上就要退过底线不由得杀红了眼，结果……
　　呵……丁禾长长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小号。
　　真的应该改变一下了，反正已经挑明了没什么可顾及的，他打算押上一整颗心赌那个人对自己有感觉。这是一场豪赌，如果赢了皆大欢喜，如果输了……如果输了就再追一次，他不想放开他了。
　　徐恺乐的小号一直没换过头像，还是那只白嫩修长的手。他点开照片仔细看看，然后保存在相册里，又发了一条仅K可见的朋友圈，写着“清零，重新开始”几个字，配图用了那张照片，还圈了K。
　　数字这个账号从来没发过朋友圈，丁禾为了徐恺乐发了。既然对方固执地坚持说私事要用小号，那他就用小号建立一个跟大号一样的生态圈，说日常，说感想，只给他一个人看。
　　发完丁禾想了想，怕徐恺乐看不见又截了张图发给K，下面跟了四个字——有点想你。
　　手机响起时徐恺乐正窝在沙发里看着窗外发呆。他已经坐在那很久了，从天色渐暗到月上柳梢，再到街道上寂静无声，也不确定自己在等待什么。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习惯接吻，习惯拥抱，习惯那个人动不动就跑来找他，习惯在外网用那层隐秘的身份跟他逗闷子，那些事情突然一下消失了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
　　徐恺乐双手搓搓脸，拿起手机一看信息是数字发来的瞬间紧张起来，深吸一口气才点开。
　　一张图，几个字，意思好像很明显，可他不敢确定。
　　重新开始认识？重新开始了解？还是重新开始什么？他不想问，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只好在那条朋友圈下面点了个赞，之后退回对话框看着那四个字发起了呆。
　　没过两分钟手机响起语音通话邀请，徐恺乐一激灵欠起身，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条件反射地拒接了。
　　这几天徐恺乐不见李星雨也没有事情找别人，每天只有接外卖时跟骑手道谢才会说几个字，几天下来嘴巴好像粘住了似的，越不开口越不想开口，况且电话是丁禾打来的，他不想面对。
　　过了一会手机又响了，徐恺乐由着它叫，不一会就自动挂断了。
　　“方便么？”
　　“想听听你的声音，可以么？”
　　数字发来两条语音信息，徐恺乐一听就犹豫上了——那声音又闷又哑，有点疲倦，还有点可怜。
　　丁禾没给他太多时间，发完语音不到一分钟又拨了语音通话。这回徐恺乐接了，打开扬声器却没说话。
　　丁禾不确定语音接通了没有，拿下手机看了看，又贴回耳边说了声“喂”。
　　“喂。”徐恺乐回。
　　“在干嘛？”
　　“收拾，准备睡了。”
　　“打扰你了么？”
　　“没有，还没洗漱。”徐恺乐盘腿窝进沙发里，手机放到腿上，双手却不知道该往哪放，又把手机抓了起来，“那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我回来就直接去公司了，折腾到晚上才回家，实在是不想动了。”
　　徐恺乐感觉这话好像是在解释他没来找他的原因，有点不自在，开口转移了话题。“听你声音不太对。”
　　“有点儿过敏。”丁禾吸了吸鼻子，“走的时候还没这么热，回来热得受不了开空调了，鼻子就不行了。”
　　“空调没洗？”
　　“没有。”
　　“周末找人洗洗吧。”
　　“周末……可以约你么？或者就吃个饭也行，可以么？”
　　丁禾说完徐恺乐没回话，他等了一会决定算了，转而问他有没有看闭幕式的直播。
　　“看了。本来还想安慰你一下的，可我估计你在会场也没法看手机，就……就没……”
　　徐恺乐编不下去了，闭上嘴不出声了。丁禾倒没在意，笑了一下说：“不用安慰，没事儿。动画电影跟真人电影竞争有很大的劣势，厚度上很难达到同一个高度，我有心理准备。”
　　“厚度是什么？”
　　“比如说对主题的诠释够不够深刻，人物、故事够不够丰满，人文关怀和文化积淀能不能引起社会反思，在这些方面《夏天》明显‘薄’了点儿。另外，好的演员可以用自身的表现力来传递情绪、思想，给电影添彩，动画在这方面差着一截，你知道为什么么？”
　　徐恺乐想了想，“因为动画人物表现力比不上真人？”
　　“因为‘主演’的‘演技’禁不起怼脸拍。”
　　笑话很冷，徐恺乐心里却热起来，弯着嘴角够过空调遥控器调低了两度。“好吧，呵——呵——”
　　丁禾轻笑一声，决定见好就收。“给你打电话之前我打喷嚏打得头昏脑涨的，听听你的声音舒服多了。”
　　徐恺乐又开始不自在，随便“嗯”了一声。
　　“行了，不耽误你了，早点儿睡吧，晚安。”
　　“你也早点儿睡，记得吃药。”
　　“好，晚安。”
　　徐恺乐说了句“晚安”，之后匆匆挂断通话，身子一歪倒在了沙发上。
　　接到你的电话之前我情绪很低落，听听你的声音舒服多了。徐恺乐在心里默默地说，之后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太清醒的人，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