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恍恍》无良芽医

26、第26章

　　实施计划的第一步，还是得从任子恒入手。
　　新学期换了新课表，学校人性化地保留了体育课，这次13班和17班错开了，但路春许惊喜地发现13班竟然和任子恒所在的6班有一节课的重叠。
　　仿佛冥冥中早已注定好一切，于是等到体育老师宣布完自由活动后，路春许果断拉着陈一鸣去6班区域找任子恒。
　　三两成群的同学身后，一个小个子男生静坐在操场边，背靠大树，无所事事地发呆。
　　路春许悄悄走过去，突然从一侧冒出脑袋：“嘿！”
　　任子恒被吓了一跳，大叫一声从原地弹起，下意识做防御动作，等看清对面两人后才缓过神来。
　　“你们怎么……你们也在上体育课吗？”
　　陈一鸣凑近一步将人扶正：“对，怎么，有没有兴趣跟咱们一起打球？”
　　“什么？”
　　“羽毛球，咱们三个可以轮流对战。”路春许拿出藏在身后的球拍。
　　任子恒却是犹豫着摇摇头：“算了吧，我不太喜欢运动。”
　　陈一鸣笑着拍拍胸脯：“那就在旁边看着我们打！还是说你想回教室，也是，最近太热了。”
　　“我不想回教室……还是看你们打吧，可以吗？”
　　路春许朗声道：“当然可以！想打的话随时加入我们！”
　　任子恒还有些懵，就已经被两人带到球场边。将他在阴凉处安置好，两个少年转身跑进阳光里。
　　天气炎热，任子恒只是坐着便会出汗，他害怕妆花，只敢用湿纸巾轻轻擦拭脸颊，而他眼前却是两个潇洒明媚的少年在运动说笑，举止间透露出从小到大养成的自信与活力，仿佛与他身处两个世界。
　　他突然有点想逃跑，尤其周围全是结伴运动的少男少女们，熙熙攘攘之中，他一个人坐在这里，格格不入，既不起眼又相反有些刺眼。
　　任子恒埋着头，尴尬与自卑填满胸膛。

　　“耶斯！5比3！”
　　又是一球落地，路春许欢呼着举起球拍，眼神却始终分有一半给场外。
　　“切！继续，我还不信了！”
　　陈一鸣捡起羽毛球，作势要再次发球，却被路春许打断。
　　“休息一下吧，我有点累了。”
　　“这才哪到哪啊……”陈一鸣正抗议，转头看到孤零零坐在一旁的任子恒时突然反应过来对方的用意，转变话头，“好吧好吧，打得也差不多了。”
　　两人收好球拍走到任子恒面前，正在晃神的少年一下子抬起头。
　　“你们不打了吗？”
　　“天气太热了，我们要去小卖部买冰棍，一起吧。”路春许弯腰向少年伸手。
　　逆着光，任子恒看不清两人的神情，但莫名觉得他们是笑着的，而且不是他熟知的讥笑或嘲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善意的实体化。
　　于是他伸手回握，借力站起：“好。”

　　夏天，体育课，小卖部。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总是意味着冰棍的火爆生意，今天冰柜前也毫不意外地排起长队，甚至延伸到小卖部外面的道路上。
　　三人站到队伍末尾，跟随人流挪动脚步。
　　站在他们身前的是几个高大健硕的男生，各自将短袖撩起露出小麦色的胳膊，拿着篮球谈笑风生，额角的汗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们似乎在谈论什么有趣的话题，其中一人骂着脏话玩笑似的推搡另一个男生，男生没站稳，后退一步正好撞到任子恒身上。
　　任子恒受惊般往后躲，路春许一把扶住他的胳膊。
　　“抱歉抱歉！”那男生连忙道歉，又风风火火转身重新加入“战斗”了。
　　“没事……”任子恒埋头，姿态瑟缩。
　　路春许松开扶着任子恒的手，随口说道：“看起来，你有点怕他们。”
　　“啊？有吗？还好吧。”任子恒腼腆一笑，想躲过这个话题。
　　见状，陈一鸣也顺势一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不太擅长和这样的人相处，太……活泼，强势，自信。”任子恒艰难组织措辞。
　　路春许：“听你这么说，你身边有很多这样的人？”
　　任子恒点头：“他们都很好，我……”
　　“你也很好！”路春许一把揽过对方的肩膀，笑着打断，“他们活泼，强势，自信，咱们沉稳，低调，内敛，各有各的好！”
　　陈一鸣也凑热闹地接话：“对啊！就像我，多么优雅稳重，富有内涵！”
　　路春许：“……“
　　陈一鸣西子捧心：“可恶，你们居然不认同！”
　　闻言，任子恒下意识应和：“没有没有，我认同。”
　　“诶，还是我们小任同学诚实！走，我带你去买冰棍，咱们不跟路春许玩。”
　　说话间，队伍已经移动，陈一鸣拉过状态外的任子恒径直朝前走去，尽显霸总气质。
　　路春许无奈摇头，大跨步追上他们。

　　“陈一鸣，你们买啥冰棍啊？今天只有我带了校园卡！”

　　最终，在陈一鸣一声声“衣食父母”的恳求与任子恒过于清澈真挚的眼神中，路春许请他们一人吃了一根冰棍。眼看要下课，他还夹带私货偷摸给徐浩川买了一根。
　　所幸回到教学楼时还没化，路春许叼着自己的蓝莓味冰棍在走廊上一路奔跑，到17班教室窗边时正好和放下笔抬头的徐浩川对上眼神。
　　徐浩川一愣，就见路春许颇有些痞气地冲他挑挑眉。
　　他抿了抿嘴唇，起身走出教室。
　　路春许在安全通道门后等他，等徐浩川一出现就迫不及待地往他手里塞了根冰棍。
　　“吃吧，这是你辛苦学习一天的奖励！”
　　徐浩川伸手接过，看着眼前同样啃着一根冰棍，模样鲜活的少年：“你刚才买的？”
　　“对，我刚才上体育课，而且特别巧，任子恒跟我们班是同一节！我和一鸣带他买了冰棍，顺便给你也带了一个，还好没化，你快吃！”
　　路春许兴高采烈地与他分享这一切，徐浩川拆了包装，将冰棍放入嘴中，那股清凉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长时间俯身于课桌的疲惫也不再。
　　“好舒服，谢谢。”
　　路春许笑眯眯：“感动吧？”
　　徐浩川点头：“感动。”
　　路春许后退一步靠到墙壁上，拿着冰棍自然而然地聊下去：“最近复习得咋样，压力大吗？”
　　“还好，反正身在循环，好像认不认真学习也没有那么重要了。你呢？你和任子恒……”
　　“只是简单相处了一下，我不确定他足够信任我，所以还没有跟他提冯宇辉。”
　　徐浩川点头表示明白：“需要我的时候就跟我说。”
　　刚好啃完整根冰棍，路春许把冰棒棍夹在手指间转了转，笑着抬起头：“放心，绝对不让你闲着。”

　　夕阳西下，橘红色落日余晖大大方方落进狭窄拥挤的好味街内，已过饭点，聚集在此的市井百姓却并未散场，谈笑声清晰可闻，庸俗而热闹。
　　纹身店二楼内，任秋月终于结束从中午便开始的纹身单子，停了机器，躺在小床上的年轻女人缓慢起身，活动有些僵硬的关节，她的背后是一大片美丽的花海，这是任老板一下午的杰作。
　　“老板，你能帮我拍一下后背吗？我想看看效果，镜子里看不清楚。”
　　“当然。”任秋月动作利落帮她拍好照，递到客户眼前。
　　客户看着照片笑起来：“哎哟，纹得真好，看来我朋友没跟我推荐错，任老板手艺好还便宜！谢啦！”
　　任秋月也勾起嘴角，转身整理操作台，同时不忘叮嘱：“多谢夸奖。纹身后可以淋浴，但不要用沐浴露，有轻微痒意是正常的，不要抓挠，只要没有红肿发炎就行。纹身彻底恢复前尽量不要喝酒，不要吃海鲜和辛辣刺激的食物，纹身部位一定要避免阳光直射。”
　　“好的。”客户一一应下，重新穿好衣服，拿手机付款时目光滑过任秋月的背影。
　　这是一个清瘦的女人，染成绿色的长发已经有些掉色，被主人随手盘成松散的丸子头扎在脑后，不是很爱说话，清丽的五官却自带一股气质，身处这片老旧闹市，仿若一株蒙尘的艳丽不知名植物。
　　作为一个性格洒脱直爽的人，客户很欣赏这位同性，于是开口说道：“任老板，能加个联系方式吗，以后有什么问题也好直接问你。”
　　任秋月有点诧异，回身迟疑片刻，最终答应下来，加了客户的微信。
　　顾客走后，任秋月终于松懈下来，瘫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起身拿上店门钥匙，下楼买晚饭。
　　天边的落日美得惊心动魄，她懒洋洋抬头，却根本无心欣赏。
　　今日她选择光顾小巷的招牌——玉桐好味道，饭点已过，老板专门为她重新开锅，炒菜声与油烟味中，任秋月站在店门口一边发呆一边等待。
　　任秋月不想留在店里吃饭，好心的老板还送了她打包袋，简单道谢后，她提着晚饭转身再度走入这道小巷。
　　日日如此，生活从来都是复制粘贴。
　　快走到纹身店时，任秋月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换手用右手接起电话，入耳是一道略显陌生的男士嗓音。
　　“喂，是任秋月女士吗？”
　　“嗯，对。”
　　“这边是玉桐派出所，我是之前负责调查骚扰事件的民警，前段时间您提供给我们的那段视频现在有了新的进展，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今晚或者明早来派出所一趟可以吗？我们还有一些情况想跟您做进一步的确定。”
　　缓慢前行的脚步顿在原地，任秋月深吸一口气，又开始无意识地抠手指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