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恍恍》无良芽医

16、第16章

　　结束对峙，徐浩川陪路春许走到校门口。
　　“你现在方便走路吗？要不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走得动，”路春许站在原地等车，担忧地看着徐浩川，“倒是你，一定要小心冯宇辉。”
　　两人此前从未将这个话题拿到明面上说过，面对路春许如此直白的话语，徐浩川点头：“好，我会的。你也一样，平时尽量和陈一鸣一起走，避开他们。”
　　闻言，路春许几度张嘴，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沉默着点点头。
　　车很快来了，两人挥手道别，徐浩川看着路春许上车消失在远处后转身往教室走去。

　　气温升高，空气粘腻，路春许在室外跑来跑去早就出了一身汗，回家后最大的想法就是想洗个澡。但考虑到自己扭伤的手腕和仍未恢复的腿脚，害怕一不留神在浴室又摔一跤，到底不方便，于是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空荡的别墅里一向只有他一个人，小说和电视剧中会出现的保姆和管家通通不存在，他的父母不给他关爱，在生活方面也未必就将他照顾得很好。
　　路春许安静地躺在床上，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关于循环的事情。
　　其实走不走得出循环都一样，最重要的是徐浩川必须得好好活着。
　　想到徐浩川，他就无可避免地回忆起很多画面，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竟然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进入睡眠。
　　没有做梦，醒来时天色已暗。
　　路春许掏出手机想给自己点一个外卖，却看到一个小时前司机发来的短信。
　　王叔：抱歉，少爷，路总和夫人说最近公司分部很缺人手，原司机突然离职，需要将我调过去一段时间，可能得麻烦少爷自己赶车来往学校了。
　　噢，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这段时间他父母的公司出了点问题，上次循环也一样调用了王叔一段时间，他天天坐公交或出租上下学，除了稍微麻烦点，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用左手打字，几乎下意识回了一句“好的，没关系”，却在点击发送键的前一秒顿住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犹豫片刻，还是只发送了这五个字。
　　还是别说自己受伤的事情吧，反正说了也没用，他的父母不会因此回来看他，更不要让王叔为难，还是一如既往干干脆脆留下他一个人就好。
　　路春许随便点了一家卤肉饭，然后熄灭屏幕，将手机丢到一边，静静闭上双眼，身心俱疲。
　　窗外似乎下起了小雨，意识到这一点，路春许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辛苦那位给他送晚饭的外卖员了，但愿雨别下大。
　　世界怎么如此安静，路春许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感觉躯体的疼痛逐渐蔓延全身，像汹涌的潮水席卷而来，甚至开始吞食他的灵魂了。

　　路春许就这样在家里休息了一两天，期间他在晚上放学后收到过徐浩川和陈一鸣对他伤势的问候，据他们所说，冯宇辉他们暂时没什么动静，大概是想避避风头。
　　但他很清楚，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徐浩川明面上的朋友，以冯宇辉的性格，报复只是迟早的事。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休假的第二天晚上，13班班主任就亲自打电话过来慰问路春许，先扯了一些有的没的，塞过来一堆暖心关怀，最后引出正题，说现在是升入高三前最关键的时期，就算受伤也不能松懈。
　　路春许听懂她的言外之意，答应明天就去上学。
　　返校后又有好多人过来关心他，路春许知道，那天他们在食堂发生的事情无疑是传开了。
　　这样也好，让他们知道徐浩川也是有朋友的。

　　“所以，冯宇辉真的把你推下楼了？”
　　当天晚饭时间，胡美仪听说路春许受伤后跑到13班门口找他，两人站在走廊上，胡美仪搭着栏杆一脸震惊地看向身边的男生。
　　路春许顿了顿：“准确来说是他们纠缠的时候要推徐浩川，我去拉他，一下子没站稳。”
　　胡美仪还是觉得十分魔幻：“……没想到我们年级这一学期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沉默几秒，她突然感叹一句：“你和徐浩川的关系真好啊……“
　　闻言，路春许莫名有种心事被戳穿的羞耻感，嘿嘿一笑，眼含微光地望向远方：“他是我朋友，是一个很好的人。”
　　“冯宇辉是和徐浩川有矛盾吗？”胡美仪皱眉。
　　路春许记得自己前几天才向对方打听过冯宇辉的为人，于是说：“我之前也不清楚，现在才知道冯宇辉的确处处针对徐浩川。”
　　“是，是吗？我真的不太清楚……”胡美仪结结巴巴替自己辩解。
　　路春许带着笑回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别紧张，没有怪你的意思，但冯宇辉这人不适合深交，我回头会转告我的朋友，你也记得小心一点。”
　　俊朗的少年如此温柔地嘱咐她，胡美仪登时有些脸红，后退一步，随便应了几句。
　　末了，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把一直攥紧的手心摊开，露出藏在里面的礼物。
　　“对了，这是我爸前几天去庙里求的护身符，原本是给我的，现在你受伤了，我想把它转赠给你，祝你早日康复……”
　　女生把那通红的护身符塞到路春许手里就要跑，路春许连忙抓住她的衣袖：“等等，这个意义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胡美仪已经自己把自己搞得满脸通红，生怕路春许拒绝，不等对方说完就强硬挣开。
　　“没事，我手里有好多个呢，这是我的心意，你必须收下！”
　　说完，还没等路春许反应过来就转身跑远。
　　一如既往的女子竞赛速度，转眼就不见了踪影，路春许这个伤患没有半分追上她的可能。
　　只好将礼物好生收下，等下次有机会再还给对方。
　　毕竟他也是一个迷信的人，跟生命扯上关系的任何事情，他都讲究得很。

　　当晚放学，徐浩川如往常一般躲着人流朝高三校区的车棚走，将电动车从角落里推出来的时候把手上的两个头盔晃晃悠悠，在有些昏暗的环境中头盔外壳被旁边的灯照得反光，徐浩川看着看着，有些恍惚。
　　直到走到校门边才反应过来，自嘲地笑笑，正欲坐上车，抬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同样躲着人流走，不过与他不同，是为了护着自己受伤的右手。
　　他看着路春许走出校门，鬼使神差地骑车跟了上去。
　　平日里都有豪车接送的少年今天却一个人穿过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家长，经过拥挤的街道，朝山下走去。
　　一边走一边掏出藏匿在身上的手机。
　　难道是要打车？
　　没人来接他吗？
　　路春许在街边站定了，路灯下的身影显得孤零零的，徐浩川看着看着，不打算离开了。
　　然而还没等他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上前装作无意地搭讪，就见少年仿若拥有心灵感应般回头，于是在后面偷偷摸摸开车的徐浩川以一个尴尬的姿势被抓个正着。
　　“徐浩川？你怎么在这？”
　　徐浩川摸摸鼻子，上车将电动车推过去，选择不回答这个尴尬的问题：“今天没人来接你吗？”
　　“噢，对，王叔他有事，我得自己回家了。”
　　徐浩川点点头，站在路春许身边，既不说话也不动作。
　　路春许还没在打车软件上排上号，回头看徐浩川始终不声不响，以为他是要陪自己站着，也就没问什么。
　　沉默片刻，徐浩川清清嗓子，表面云淡风轻，暗地里却把车把手攥得很紧。
　　“春许，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算不得多大声的话语，却像一颗杀伤力极强的子弹，一瞬间击溃了路春许的所有心理防线。
　　他们本来就该如此暧昧又心安理得地相处。
　　路春许收回手机，试探着抛出钩子：“也好，我想赶紧回家洗个头，受伤后不方便，现在已经特别油了。”
　　果然，对方这样回答：“是啊，受了伤做什么都不方便……”
　　“就是，昨天洗澡还差点摔了一跤。”
　　徐浩川肉眼可见地担心起来：“那……”
　　路春许笑得狡黠，抢先说道：“那，我的好朋友徐浩川愿不愿意帮我洗个头啊？”
　　他说这话时，“好朋友”三字是重读的。
　　说出这句话，他心里只有七成把握，以为徐浩川多少会纠结一会儿，却听见对方在下一秒低声回答。
　　“如果你愿意的话……”
　　路春许笑得快要看不见眼睛了：“去你家吧，你家近。”
　　“……好。”
　　他又背着手把脸凑近：“那我今晚就直接在你家睡了。”
　　“……好。”
　　路春许像个偷腥的狐狸得寸进尺：“要不你顺便帮我洗个澡？”
　　“这个不行！”徐浩川连忙义正言辞地拒绝，转身把头盔塞进他怀里，欲盖弥彰地一下子坐上车，“走吧，带你回家。”
　　哟，带我回家。
　　路春许戴上头盔，回想刚才对方的表现，愈发想笑，最后索性趴在对方后背上大笑个不停。
　　徐浩川十分羞愤，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听着后面张扬的笑声，感受来自对方胸腔的震动，突然觉得后背像被火燎过一般滚烫。
　　真是奇怪，他怎么也有些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