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每天都在苦恼》夜尔翼

32、兔子

　　三人一路上交流着游戏心得，很快来到目的地。

　　任谁从远处看静谧林海，都会被那一望无际的红色震慑。

　　静谧林海的树是红的，并非枫树那样跃动而生机勃勃的红，而是真正如血色一般，带着不祥和生人勿近的气息，将冒险者们拒之门外。

　　但玩家们显然对这诡异的气息毫无恐惧，反而摩拳擦掌地准备着大干一场，除了檀刃三人，还有不少玩家吆喝着组成小队，兴致勃勃的从不同方向突入进这片密林。

　　这片密林显然人迹罕至，一踏进去，秋柿便发现脚下的并不是泥土，软绵绵的，更像是踩在厚实的落叶上，但抬头望去，郁郁葱葱的树海又并非落叶季节。

　　“森林里的植物好逼真，”小老虎瞪大了眼，像是怕惊醒一个奇幻梦境般悄声感慨，“我都闻到植物腐烂的味道了……而且，每片树叶都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看那儿。”秋柿指指头顶，几双橙黄色的竖瞳，正在树梢阴影处死死盯着他们。

　　“那是什么？”小老虎吓了一跳。

　　“谁知道？”檀越看似漫不经心，但打量周围的目光一刻都没有放松过，“握好刀，别松开。”

　　三人继续前进，可还没走两分钟，便听见不远处的树丛后头响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

　　小老虎吓得连退三步，可檀越却眼神一亮，比了个噤声手势后，三人便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钻进树丛里。

　　树丛后，竟然是只足有半人多高的巨大兔子，正埋首树根处贪婪地啃着树皮，两颗手掌长的门牙，如同碎木机一般急速啃噬，不过五六秒，那颗约一米粗细的树木就轰然倒地。

　　小老虎忍着退后的冲动，吞了口口水。

　　“咕嘟”。

　　吞咽口水，这样微小到近乎无声的动作，却让兔子垂在地上的长耳朵轻轻抖了抖，像是发现了什么般机警地左顾右盼了一番，最后猛地转过脑袋，竖起浑身毛发，红色兽瞳怒目而视，愤怒地冲三人藏身的树丛尖啸起来。

　　直到这时，三人才看清，这只毛发短而油亮的巨兔，额上竟然还长着一截锐利的螺纹长角。

　　被发现踪迹，三人果断地向后连退十多米，但兔子却不依不饶地窜出树丛，血红色的兽瞳充满了领地被冒犯的不悦，压低了身体威慑挡在最前方的檀刃。

　　小老虎一时间有点懵，“要杀它吗？怎么杀？就，上去砍？”

　　从没见过血，连鱼都没杀过的小朋友，有点瑟缩。

　　“不然呢，左键点击吗？”檀刃谨慎地提起了刀，却没上前攻击。

　　面对未知的生物，在不知道其能力的情况下，防守是最好的选择。

　　但檀越没想到的是，兔子一看他提刀，便愤怒地尖啸一声，迅猛地冲撞过来，显然，这只兔子不仅体格，就连性格也像一头蛮横的小牛犊。

　　檀刃横刀架住了兔子额头上的尖角，碰撞时发出的金属声让兔子更加怒不可遏，后足猛地踏地竟然一跃而起。
　　兔子的后腿粗壮有力，跃起的高度足有三米多，毛茸茸的巨大身躯一腾空，就突然生出一股飓风包裹它的全身，这阵风给他的助力并不只是腾空这么简单，一层隐约可见的青芒让它额上的螺角锐利如同刀尖，对着檀刃猛然俯冲落下！

　　“砰！”

　　檀刃一个打滚躲过了这次死亡冲击，但还是被飞扬的泥土糊了满脸：“艹！”

　　兔子一击未中，但很快就将角从厚厚的落叶中抽出，再次找准了檀越的方位，后足发力，又一次高高跃起。

　　被迷了眼的檀刃狼狈地再次翻滚，使劲眨了两下眼才又看清对手。

　　力量大，速度快，但攻击模式有些单一。檀刃在脑内快速分析着这只兔子的弱点，看起来虽然还在满地打滚十分狼狈，但却能在复杂的森林地形中，迅速判断出我方优势，闪躲中将兔子引到树下。

　　小老虎提着刀跟着一人一兔四处乱跑，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冲过去补刀，手足无措地看向秋柿，发现他已经站在远处酝酿火球术了。

　　也许是因为玩家等级低，火球术的成型需要将近三秒的读条，灼热的火焰在手中慢慢汇聚，秋柿牢牢盯着檀刃和兔子的战斗，在兔子终于将螺角狠狠楔进巨树中时，果断出手。

　　火球“轰”一声砸中目标，兔子瞬间焦黑了半个脑袋，汩汩流出的血混合着肉被烧焦的味道实在令人作呕，而剧痛之下的挣扎，更让那兔子的角卡得更深，无论如何也无法拔出来。

　　檀越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慢悠悠地揪住兔耳朵，半点不手软地给兔子脖子上抹了一刀。

　　“爆头了，准头不错，”檀越夸赞秋柿的魔法，“我都做好火球砸我身上的准备了。”

　　秋柿看了眼兔子，没好意思说自己瞄准的是兔子背。

　　檀越甩了甩刀上的血渍，回忆着刚才战斗时在耳边呼啸而过的风，狼狈逃窜时背脊上的热汗和冷战，还有最后成功杀敌的成就感和兴奋激动，忽然笑起来。

　　那笑声爽朗又肆意。让小老虎猛然想起，眼前这个被很多人称作T神的电竞选手，即便已经退役好几年，也不过是个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老实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玩过游戏了。”檀越笑得开心，语气里充满了愉快，“这样全身心浸入游戏，享受游戏……好像还是我刚接触网络的那会。”而这种胜利时的激动和兴奋，檀刃只在加入职业联盟后的前两个赛季感受过。

　　对大多数电竞选手来说，加入这个行业仅仅只是偶然——即便已经是2088年，社会对游戏的看法依然褒贬不一。哪怕很多人真心，且诚挚的热爱着游戏，但职业选手也不一定在他们的人生目标里。

　　檀越也一样。

　　意外得到的机会，不顾一切去尝试，最终如愿以偿捧回冠军。

　　过程当然坎坷。输掉比赛的屈辱和不甘让他变得更强大，赢得奖杯的激动和荣耀他也都还记得，但同样的日子过久了，索然无味。

　　鲜花和掌声，不再能触动他，热爱和激情，已经消失殆尽——这是杀死一个电竞选手的利器。

　　它甚至会很直观的体现在游戏里。

　　自然而然的规避战斗，针锋相对时选择退让，总是以细微差距赢得比赛，只为了确保晋级隐藏实力——都是因为他没有胜负欲。

　　这对电竞选手来说是致命伤。

　　不想赢，就不配夺冠。

　　意识到这点，檀越果断选择了退役。

　　他仍然喜欢游戏……只是找不回当初的满腔热情而已。

　　但现在……它回来了。

　　它回来了！

　　电竞选手大抵都有个坏习惯。

　　那就是一遇到喜欢的游戏，话就止不住地多。小老虎如此，檀越也是如此。

　　他像是一个终于找到心爱玩具的大孩子，满眼放光地和自己刚认识半天的小伙伴分享喜悦。

　　“战斗手感绝了！翻滚居然会因为撞到石头腰酸背痛！而且那兔子力气真特么大！架刀的时候差点没防住！好在这游戏还内置战斗辅助，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拿刀，居然也能耍得有模有样——”

　　秋柿翻了个白眼：“我一个远程，不想和近战聊砍人的手感，麻瓜。”

　　“诶，别啊！”檀越，“别扫兴嘛！”

　　“这游戏和之前那些全息游戏完全不同，如果所有地图都能有这种程度的物理模拟，那玩家可操控的空间就太多了，挖陷阱，做机关，”檀越越想越愉快，“对于在现实中学过一些格斗技巧的人来说是绝对优势——”

　　秋柿揉了揉太阳穴：“停！这些等回村子再聊！先做任务！”

　　檀越：“好吧，听我们亲亲二把手的。”

　　秋柿：“……”

　　秋柿的手指在退队按钮上迟疑了半天，还是放下了。

　　刚才没帮上忙的小老虎，也有点尴尬地站在原地，讷讷地道歉：“对不起……我刚才，没输出。”光顾着反复横跳了。

　　“没事，我第一次杀鸡也不敢下手。”檀刃说，“但想到红烧鸡，辣子鸡，地锅鸡，原味鸡，我就又能下手了。”

　　他看着地上的兔子尸体继续报菜名：“你想想焖兔丁，卤兔耳，烤兔腿，冷吃兔。”

　　小老虎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秋柿也对自己第一次的战利品很感兴趣：“看看有没有魔晶石。”

　　小老虎诚实地摇头：“没有掉落。”

　　“因为魔晶石生长在魔兽脑部，”秋柿笑眯眯地补充，“你们谁给它做开颅手术？”他亮了亮自己的法杖，满脸无辜和无助，“我可没刀。”

　　檀刃正在拍打自己一身落叶和灰尘，闻言扭头勾住小老虎的肩，“正好，你得习惯杀怪，这可是见血的好机会。”

　　小老虎一僵，缓缓低头，死不瞑目的兔子正用血红的兽瞳瞪着他。

　　“……我、我会……努力的！”他深吸一口气，拿刀的手抖得像刚出生的小鹿。

　　秋柿看了眼檀刃，发消息：【这么对待小朋友，不好吧？】

　　檀刃：【新人耐操。】

　　檀刃自己不动手，指点起来头头是道，“唉，别光顾着砍头，兔腿也卸两条，兔皮……兔皮算了，烧毁一大半没价值，你扒开脑子看看，拿手……算了，你还是拿刀搅搅有没有硬物在里头，欸！兔子的内脏有用吗？能不能拿来当诱饵？还有……”活不干，话贼多。

　　小老虎做完‘开颅手术’脸色惨白，回忆着那种软绵绵又黏腻的温热触感，简直要吐出来：“没有……魔晶石……呕！！”

　　秋柿拿出背包里的水给小老虎，好心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喝口水休息一下？全息游戏真实度太高，你得习惯血肉模糊的场景，多做几次就不会有这种反应了。”

　　小老虎白着小脸蛋万分感激：“谢谢你！秋柿哥！”全然没意识到秋柿将下一次开颅机会也推给了他。

　　“不是固定掉落就要反复刷怪。”檀刃将兔角和两条兔腿塞进背包，“一般来说，技能书的掉率会非常低。”

　　“有空再刷，先做任务赚钱。”秋柿看了他一眼，“你说你学拳的？有钱先给你买拳套。”游戏内的团队合作，一般先给输出攒装备，可以保证怪的血线尽快被压低，其次是奶，最后才是T。

　　“是学过几年拳击。”檀刃叹口气，“但现在我必须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秋柿不想当捧哏，任他卖关子就是不问。

　　小老虎却很捧场：“檀哥想做什么？”

　　“弃拳从刀。”檀刃拍拍腰间挂着的长刀说，“这刀挺好，系统内置了战斗辅助，没学过的人也能迅速上手……有句老话，一寸长一寸强，还是有道理的。”

　　小老虎想了想：“我，我还是想要把弓，不拘是不是反曲弓，传统弓我也能用，秋柿哥，你呢？”

　　秋柿诚实地表达欲望，“想要一件绣满了金线，镶嵌满宝石，白天闪耀，夜晚发光，自带禁咒的橙装法袍。”

　　檀刃：？

　　好家伙，看不出你还有巨龙血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