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声将至》张彩柚

1、第 1 章

　　嘿，听说了吗？中心城区404街道有着这么一家占卜店。

　　没有传说中夸大其词的水晶球与巫师斗篷。

　　只有一个身穿紫色衣装的年轻男子。

　　一扇透明白净的珠帘，一座带有书香气息的木桌，男子端坐在工艺复杂的木椅上。

　　他一动不动，肤色苍白，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已死之人。

　　周围空旷得仿佛只要呼吸一口气，就能听见自己的回声。

　　男子身后的窗户大开，月光撒在他的背面，你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

　　他是否在盯着谁？亦或是，在注视着……你？

　　他能实现你的任何愿望，只不过代价和愿望是相互的。

　　寂静的夜啊，无人的角落，无意之间出现的某个空想之人。

　　当你来到这家占卜店，就会发现。

　　不用诉说自己的痛苦与祈求，因为答案，自会出现在你身后——

　　“嘿，在讲什么呢？”

　　“啊啊啊啊啊！！！！”

　　众人齐声发出尖叫。

　　苏玖然捂住耳朵皱着眉头说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刚才讲故事的女同学打了一巴掌苏玖然的肩膀：“苏！玖！然！不要突然出现在这里啊！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哎哟。”苏玖然假装被打得很疼的样子，向前进了一步，正好挤进他们的小圈子里，“一个传说而已，至于这么害怕吗？”

　　一个男同学装作镇定的模样，坐在座位上扶了扶眼镜：“就是，要我说，这肯定只是别人的猜测罢了，没人说过404开张过这么一家店啊？”

　　“你别不信，现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可热闹了。”

　　讲故事的女同学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现在最火的热搜榜，第五名就是她刚才所说的那个传说。

　　热搜名字叫做“404街占卜店怪谈”。

　　点开页面，最多的帖子是刚才那种说法，评论更是千奇百怪，说什么的都有。

　　【你去过404街道的占卜店吗？真的存在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占卜师吗？】

　　【八卦六爻，投壶问路，指点迷津，实现愿望，这不是占卜师是神棍吧？】

　　【我听说404街道之前死过一大帮子人，被称为“鬼街”，所以住那儿的人很少，而且大多数精神都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你全家人都有问题！（404街道原住民）】

　　【我见过！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小哥特别帅！】

　　【楼上别开玩笑了，真正看过的人，活不活着还不一定呢。】

　　【真的假的，有没有人去试试的？回来告诉我一声。】

　　【蹲。】

　　【蹲。】

　　……

　　“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荒诞吗？”苏玖然把手机还给那个女生说道，“谁不知道中心城区有宵禁存在，正经人谁大晚上去冒这个险，找这个什么占卜店啊？”

　　“你看这个这个。”女同学吧一篇长文找出来点开页面给苏玖然看。

　　【这事儿你们可别告诉城管，呃，反正城管也搜不到我。】

　　【上个月我哥真的去过404街道，还是晚上九点左右。】

　　【他和那个男的做了什么交易，拿了点吃的回来，结果在房间里面神神叨叨起来。】

　　【爸妈和我都不敢进去，一进去他就摔东西，怕我们抢走他的吃的。】

　　【那玩意儿真的很邪乎，我哥原本几十分的成绩，这个月月考竟然考了班级前三名！】

　　【只不过他每次吃完那个食物，都会睡个两三天才会醒过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记不得了。】

　　【只知道重复一句话。】

　　“什么话什么话？？？”

　　苏玖然表情严肃地讲出来：“七个愿望，一次满足！”

　　“什么！？”

　　“噗。”苏玖然没忍住，嘴喷了一下。

　　气氛一下子全散了，大家四散开来，再也没有了刚才那么紧张的样子。

　　“这部帖子虽然评论褒贬不一，但很多人都相信是真的，我也相信，你们难道不相信吗？？”原先讲故事的女同学急得差点跳起来。

　　苏玖然拍拍她的肩膀，“沉重”地说道：“这跟很久以前的奇趣蛋广告有什么区别。确实挺荒谬的，我差点就信了你的故事。”

　　坐在旁边的男同学补刀：“你不适合讲故事啦。”

　　话锋一转，那个讲故事的女同学眼睛转了一圈，提出一个建议：“不如我们一起去探险吧？”

　　“什么险？你不会告诉我你要去找那家占卜店吧？”苏玖然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不由得悄悄后退一步。

　　男同学也来了兴趣：“对啊，咱们可以去找那家店啊？现在网络上那么多人等着要一个答案，我们要是找到了，岂不是能够成为见证历史的大网红？”

　　最害怕的那个女生也是最仔细的一个了，一眼就看出苏玖然在偷偷离开这个集体，她立马上去抓住苏玖然的手。

　　“想去哪儿？”

　　“我就不去了吧，你不知道违反宵禁被城管抓到，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吧？会被学校通报批评一周的！”苏玖然可是三好少年，自然是熟读学校规定的条条款款，他直接说出代价。

　　同学们你瞅我一眼，我看你一下，的确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大家有所动摇，苏玖然继续说道：“再说了，之前的‘209街古董店怪谈’还没破案呢，他们不也说能够实现愿望？所以我说，这种东西可能是同一个营销号发出来博热度的，别在意才最好。”

　　男同学指着他大声说道：“你不会是被吓到了不敢去吧？”

　　“激将法对我没用哦。”苏玖然摊开手耸耸肩。

　　“啧。”

　　一整个大失败。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苏玖然早已收拾好自己的作业本，放进抽屉里，从课桌侧面取下背包单肩背好。

　　“那我先走一步咯。”苏玖然乐呵呵地哼着小曲儿，离开了教室。

　　只留下五六个同学准备在里面进行下一个故事的展开。

　　他，苏玖然，是被捡来的孩子。

　　因为在九月份与监护人相遇，所以名字里有个“玖”字。“然”，有一点未完待续的意思，他的监护人希望他能长久生活下去，所以取名“玖然。”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监护人并没有把他丢给慈善机构，而是自己一个人独自抚养了他十八年。

　　没错，今天就是——

　　【下午好，小然。】机械的男性声音并不是来自他的发声部位，而是脖子上戴着的项链。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协调，可这已经是目前最先进的助语器了。

　　“下午好，柒先生！”苏玖然很熟练地把包递给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柒先生将包挎在自己右肩上，伸手拉着他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边走边利用助语器和苏玖然进行交流：【下午没生意，我提前关了门面出去开车兜风。想来你应该放学了，就顺便过来接你。】

　　“哎～～真的只是顺便过来接我的吗？”苏玖然故意把自己的声音拉的很长，满脸不相信他说法的样子看着对方。

　　学校离柒先生的店面有至少两个小时的距离，就算他开车过来也需要半个多小时，如果不是提前出发，根本不可能赶上他们放学的时间。

　　柒先生微微一笑，打开后方的驾驶座位。

　　里面是一个非常简约的淡淡的红绿色奶油蛋糕，还有两个礼物盒。

　　【非得我说出来才行吗。】柒先生机械的男声显得那么温柔，【今天是我遇见你的第十八年，感谢上天给我机会遇见你。】

　　【生日快乐，小然。】

　　生日？不，不对，那是柒先生为我定下的生日。

　　因为我是被领养的存在。

　　正常人对于擅自定下的生日多多少少还是挺抗拒的。

　　苏玖然是个例外。

　　他非常喜欢和柒先生度过的每一个生日。

　　那是柒先生遇见他的开始，直至今日从未结束。

　　苏玖然也没有想找他父母的意思，他也很享受现在无忧无虑，和柒先生一起的时光，这最好不过了，不是吗？

　　更何况，他未说出的那句话，他愿意一直藏在心里永远也不要说出来。

　　“柒先生。”

　　【嗯？】

　　“今天想吃点什么？”苏玖然撸起袖子一副做好准备的样子。

　　柒先生沉默了许久，指了指小轿车的后备箱：【我买了一点红味火锅底料和配料，咱们可以吃点现成的东西。】

　　“红味火锅底料？”苏玖然感觉自己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句话，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柒先生，你不是不喜欢吃辣的吗？怎么突然想吃辣的了？”

　　【因为……】

　　柒先生直接把助语器项链扯下来，握在手上什么话也不说。

　　助语器是根据本人大脑内部的神经反应来决定如何发声的，也就是说，刚才柒先生差点说出自己的心声。

　　坐在驾驶位上，柒先生平复好心情重新戴上助语器项链，抿了抿嘴：【要不今天咱们去203巷道下馆子吧，我记得那里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挺好吃的，你不是喜欢吃火锅吗，我带你去吃好了。】

　　“不，还是回家吧。”苏玖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系好安全带，视死如归的模样往着前方，“外面的火锅太辣了，柒先生你受不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

　　“请回家。”

　　【可是……】

　　“请、回、家。”苏玖然逐字逐句地说出这三个字，他好像猜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起来。

　　柒先生的住所在门面旁边，虽然从外面看起来是隔着一面墙的两家人，实际上内部早就被柒先生打通了一个门，只不过平时柒先生都是从正门出来，再走到另一个门口开店，侧门平时根本用不着。

　　车子刚停好，苏玖然就跑去打开住所的大门。

　　果真闻到一股糊味儿。

　　就算柒先生打扫地再干净，苏玖然也能发现他在厨房都干了些什么。

　　“柒先生，这是什么？”苏玖然指着垃圾桶里那一坨黑乎乎的东西问道。

　　柒先生刚想扯下助语器项链，手腕却被苏玖然死死抓住，不能动弹，自然而然的就说出了那句话：【是做蛋糕时的废料，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提前关了门面，特意找的零基础教学书一步步做的，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呢……】

　　苏玖然看着垃圾桶里剩余的被燃烧过的一角书籍纸张，摇摇头松开了抓着柒先生的手。

　　他蹲下来提起垃圾口袋，就像刚才柒先生拉着他一样，他也拉着柒先生往门外走，将垃圾丢进离家不远的垃圾站中。

　　他轻车熟路地打开小轿车后备箱，看见这满满当当的一车食物，挑了几个最重的提走，剩下的需要柒先生帮把手就能全部拿完。

　　“柒先生。”

　　【我在。】

　　“不是我不相信你。”苏玖然拿着这些配料到厨房，柒先生紧随其后，他背对着柒先生说道，“您真的别在接触厨房了，我真怕有一天你把这厨房给炸了，到时候我们真就得去外面喝西北风了。”

　　【我不是故意的……】

　　谁不知道这不是故意的呢？谁又真想这么干呢？

　　不知道为什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柒先生就是对于生活技能这方面一窍不通。

　　他总是抿着嘴巴，从来不咿咿呀呀发出声音，就连哈欠也是很轻柔的一声响，苏玖然想知道他是怎么失语的，柒先生也是一笑而过，从来没有真正说出来。

　　可能这就是班里女生们口中所说的天然呆吧？

　　苏玖然切菜的同时还在想着下午在班里听见的那些话。

　　“今晚怕是不太平呢。”苏玖然不经意地说出了口。

　　没曾想到柒先生并不过问这些，只是笑道：【有客人要来我的铺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