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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长舌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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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宋颜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沾床就睡。
清晨听到公鸡打鸣才醒来。
虽只睡了两个时辰左右,但宋颜很满足了。人生第一次没有失眠,亦没有被噩梦惊醒。
不知是因为古代空气太好,还是因为昨晚发生太多事。
想到昨晚,宋颜有些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看起来成熟稳重,心思深沉的李昭宴,竟有这么天真的一面。
也好,将她脑补成一个饱受迫害,装疯卖傻求生存的可怜女子。正好解决原主留下的烂摊子。
说到底,李昭宴不过是个17岁的少年郎,若生在现代,还是高中生呢,正是喜欢脑补,有些中二,有英雄情节,容易同情弱者的年纪。
不过,若是某天,他发现上当受骗,会不会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杀了她?
不管了,只要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变得足够强大就好……
想着想着,宋颜又睡了过去。
直至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和呼叫声将她吵醒。
仔细一听,便知闹事的来了。看样子,李昭河慢了一步。若是官差到了,村民们定不敢如此放肆。
宋颜立刻从床上爬起,从复杂的衣衫中,挑了件相对容易穿的,草草穿上,连脸都没洗,就拖着尚未康复的右腿,一瘸一拐朝喧闹处走去。
刚走到前院,就见李昭清将大门打开,显然是因为李昭宴不在,她心里没主意,门外之人软硬兼施几句,她就任人摆布了。
十几号人蜂拥而入。
为首的是一位衣着光鲜,身材矮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妇女。
她左手拉着一位脸色苍白,身材瘦削的妇人,右手使劲挥舞,示意众人赶快进来。边走边状似无意地说,“也不知李家藏了什么宝贝,邻里乡亲,知根知底的,怎就又建高墙,又锁院门呢。”
三言两语,就挑起了众人的嫉妒和不满。
要知道,村里只有王家那种有底子的家族,才修院墙锁院门。
寻常人家,顶多就弄个篱笆当围栏,挡住家禽以免在屋前拉屎罢了。
守贞婶话音刚落,后面进来的几人,将大门踢得哐哐作响。
这就是,传说中“好人缘”的守贞婶。“随便”说几句,就能挑起矛盾。
“哟!大家瞧瞧,宋氏就这么衣衫不整地走出来了。这么多男人看着呢,她就这么不检点,私下得是什么样哟!怪不得名声这么差。”
守贞婶见了宋颜,先是一愣,没料到还能见到她。
随即反应过来,大声吆喝。对着宋颜所在的角落直直指过去。
众人齐刷刷望去,只见一位美貌女子,慵懒地倚靠在院中老树下,衣衫松垮,秀发散乱。微风吹过,一片落叶抚过她娇艳的脸庞,划过纤长的脖颈,顺着半开的衣襟,落入引人遐想之处。
一只白皙纤细的小手,就这么伸进衣领,将枯叶取了出来。许是枯叶有些碎屑,磋磨了细嫩的肌肤,取完枯叶后,小手拍了拍胸脯,似乎想将枯叶碎屑掸干净。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被的自家婆娘骂了些什么,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去。
有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拂袖转身,口中念着“不知检点,非礼勿视”,头却情不自禁侧过去,眼角余光拼命瞄向那抹倩影。
有人啐几口唾沫,你一言我一语地咒骂。
“好个不知羞的小贱人,在这儿卖弄风骚呢!”
“呸!真是个浪蹄子!这模样,一看就是惯会勾引人的。”
“就是,咱们村的女人们可得看紧自家汉子咯,别被这个浪蹄子勾了去。”
“光是咱们村防着哪够啊?这浪蹄子的名声早就传遍十里八乡了。”
“……”
宋颜双手环胸,静静看着这些跳梁小丑。
不是她怂,她只是还没想好。是该动动筋骨,发癫撕烂他们的嘴呢?还是该动动嘴皮子,发疯创死所有人呢?
经过一夜休整,她已然适应这具新身体。脚伤虽未好利索,手劲儿却是够用了。
只是,该怎么闹,才能尽量拖延时间?
若是在官差到来前,这些人先发现王麻子的尸体,定会闹到村正那儿。
村正是王家人,加上一贯作风都是大事化小,才不会听什么证据辩词,定会直接判定李昭河杀人潜逃,火速处理王麻子的尸体。
村里有一个传统,若死者不是寿终正寝,需要火化尸首,才能烧掉怨气,否则阴魂不散,村子不得安宁。
在宋颜愣神之际,一件鹅黄色披风反罩在她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抬眼一看,是又气又急的李昭清。
“谢谢!”宋颜小声道谢。虽然她感觉并不需要遮挡什么,但李昭清的好意,她心领了。
“哼!若不是二哥要求,你以为我会过来跟你一起丢人现眼?”
看到李昭清满脸的责怪与鄙夷,宋颜这才想起,这身装扮,在礼教森严的古代,确实不妥。
她不会穿古装,而原主浮夸爱美,为数不多的衣服都是艳丽繁复的,她怎么努力,都穿不规整。加上她不会挽发,只用一根发带绑住长发……这个形象,称为“勾栏样式”不为过。
加上她晨起容易犯迷糊,刚刚脑子一抽伸进衣服取那刺挠的枯叶,确实不雅。
不过,无论她什么样,都容不得这些长舌怪肆意诋毁与编排。不完美受害者,也是受害者。
宋颜正欲行动,就被突然冒出来的李昭宴抢了先。
“诸位邻里乡亲,不知一大早闯入我家中,骂我家人,是何缘故?”
李昭宴愠怒疏离的声音,与温润如玉的气质形成强烈对比,眼底的乌青也给他添了几分阴郁。
众人瞬间噤了声。
好半晌,守贞婶才回过神来,陪着笑脸,“二郎啊,大家都是好意,见你嫂子衣着不得体,行为不检点,才教导几句,怎么到你嘴里,变成‘骂’了呢?”
此言一出,人群又开始骚动。
一个十五六岁,穿着粗布衣裳,肤色黝黑的干瘦女孩,扯着嗓子喊,“就是,好心被当驴肝肺。昭宴哥你这么护着她,难不成你也……”
女孩难听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李昭宴眼中冷冽的寒光震住。
她先是倔强地盯着李昭宴,眨眼间便败下阵来。她撇撇嘴,将头扭向一边,面上满是愤怒和不解。仔细看来,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难过与失望?
宋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这个姑娘叫“喇叭姑”,原主对她颇有印象。不是因为喇叭姑长得好看,而是因为她有一副大嗓门。
喇叭姑每次在李家院墙外编排原主,原主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那声音粗重又洪亮,极具穿透力,原主忽视不了,又吵不赢人家,憋屈得很。
喇叭姑不光声音粗犷不似女子,言行举止也像个假小子,加上肤色黝黑身形干瘦,村里不知谁起的头,说她这个样子肯定嫁不出去,以后就是村里的老姑娘了。结合她的声音,就给她起了“喇叭姑”的外号。
村子里的人,大多数爱看热闹,爱说人长短,对别人家的丑事尤为感兴趣。似乎别人很差,就可以衬得自己好一些。
经过长舌怪们的传播,喇叭姑成了村里头的笑谈。
只有李昭宴,一如既往,叫她小月妹妹。
宋颜好奇,喇叭姑喜欢编排原主,是因为看不惯原主的行为呢?还是因为她需要一个名声差的女人,来转移长舌怪们的火力呢?
见喇叭姑败下阵来,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对于这个李二郎,大家是不想撕破脸的。毕竟他是老秀才谢夫子跟前的红人,以后没准会考科举。
李昭宴虽只是个塾师侍从,但谢老夫子非常看好他,想认他当义子。还说若他愿入谢家族谱,就鼎力支持他参加科考。
而这个谢老夫子大有来头。他是京城谢家的大老爷,是个对科考有执念的老秀才。他曾立下豪言,若未中举,终生不娶,是以至今无儿无女。等上了年纪,越发觉得科考无望,便希望有个儿子,可以替他圆了金榜题名梦,助谢家重回往日荣光。
谢老爷子观谢家年轻一辈,全是庸碌之才,他估摸着若自己娶妻生子,浪费时间不说,生的儿子铁定也是庸才。便打算物色一名品学兼优的寒门子弟,入谢家族谱,圆他毕生之愿,也圆了老母亲“抱孙子”的心愿。
至于京城谢家,那可是门第在王家之上的世家大族。
村人觉得李昭宴早晚得姓谢。没人能抵挡权势的诱惑。
“哎哟,瞧这事儿弄的。二郎啊,你别怪婶子多嘴。我是看着你们兄妹几个长大的,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可自从宋氏嫁到你们家,李家的名声就被她搞臭了。乡亲们也是一片好心,觉着你们奈何不了长嫂,才帮忙教导她。”
一直倚着树干,半眯着眼默默吃瓜的宋颜,看到守贞婶这副嘴脸就好笑。
到底是无知村妇啊,搞事情都分不清重点。这女的拉着王麻子的病弱老母,吆喝了一群好事者,不就是为了闹大王麻子之事嘛?一见她这个“不知检点”的女人,就乱了阵脚,实在愚蠢。
宋颜情不自禁摇了摇头,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不过自从李昭宴出现在另一头,众人的焦点就转移到他身上去了,没人注意宋颜的动作。
不对,李昭宴好像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