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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沈钦同贺小茶走了一段路,顾宝珠追了出来。

      “兄长!”顾宝珠似有焦急。
      沈钦顿住步子,同贺小茶一起回了头。

      顾宝珠显然是跑了几步,还微喘着,她整理了一下气息,眸中却有着迫切的担心:“兄长,你的背还好吗?”
      方才兰璃裳一鞭子抽到沈钦背上,是极怒之下的力道,该有多疼啊。
      “多谢挂怀,一点皮外伤,无碍。”沈钦眉目疏淡。

      顾宝珠迟疑着点了点头,继续真挚说道:“兄长,沈伯父在宴席散后留下来,除了同父亲有事商量,还因为你也在这里。他……”
      “不重要。”沈钦的语气又冷三分:“他如何想,同我没有干系。”
      “我知兄长这些年活得艰难,沈伯父到底是你的父亲,天底下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我希望……”
      “宝珠。”沈钦再次打断了顾宝珠:“这同你也没有干系。”
      “什么……”顾宝珠的脸上出现难以掩饰的失落,袖子中的玉手不由攥紧。
      “这是我和沈鸿的事,同你无关。”沈钦说得直白:“年年累了,告辞。”

      贺小茶听沈钦拿自己当挡箭牌,又见顾宝珠泫然欲泣的模样,赶紧道:“其实我……”
      沈钦当即飞过来一个眼神,他眉头轻蹙,有几分警告,却又神奇的伴随了几分请求。
      贺小茶自然而然就把“也不是那么累”这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顺道啐了句这小妖精还真是眼睛会说话。

      顾宝珠望一眼两人的背影,垂首黯然。
      她刚到顾家的时候,并不受顾家人欢迎,她是花了经年的心思,才让母亲和两位兄长对她敞开心扉的。
      所以她小时候只能笑,只能懂事,只能拼了命的读书、习字、练琴……只有这样,她才会成为让父亲母亲骄傲的孩子;才会让他们觉得,虽然失去了芳年,但换来一个宝珠也不亏,宝珠也是值得疼惜的。
      于是她成长过程中所有的伤心与痛楚,都埋葬在她的笑容之下。

      唯有一次,是过年的时候,府中来了许多客人,围炉煮茶。
      刑部侍郎家的小女儿宋云燃看上了她刚拿在手里的烤栗子,伸手抢夺,宋云燃力气极大,指甲划过她的手背,留下一道血痕。
      彼时顾云亭还不是太常寺卿,刑部侍郎的品级在顾云亭之上,顾宝珠明明疼极了,眼泪也已经聚到眼眶,可是看到大人们望过来的眼神,她便知道她不能哭。
      她生生将泪水逼回去,她笑着,将手里所有的栗子都给了宋云燃。大人们这才又谈笑风生起来。

      那天宾客散去后,沈钦走到她身边,递给了她两颗烤栗子。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沈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听她哭够了才离开。
      那天的沈钦,是顾宝珠的神明。

      所以为什么……他小时候明明对她很好,可后来为什么就不那么好了……
      尤其是顾芳年回来后,沈钦的眼神便再也不会在她身上停留,她不懂,她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

      顾宝珠还在伤心,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地走到她身侧,是纪婆婆。
      “你啊……”纪婆婆长叹一口气:“凭你的出身、相貌、身段,要什么男人没有,偏偏看中了沈钦这下贱小子。”
      顾宝珠紧紧咬着唇,默然半晌,微微哽咽道:“婆婆,我若真的按你说的做,真的想要谁都可以吗?”
      纪婆婆很是恳切地扶住顾宝珠的肩膀:“傻丫头,婆婆何时骗过你?待到咱们功成那天,你要多少面首,谁家的郎君,婆婆都给你找来。至于沈钦,到时候他会跪在你裙下,求你赐予他一点爱意也未可知。姑娘啊,你是做大事的人,可千万不能让儿女情长绊住了腿啊。”
      听了纪婆婆的话,顾宝珠脸上并没有什么憧憬之色,只是讷讷地点了点头。
      ……

      贺小茶和沈钦一道走着,贺小茶在中堂前厅被父母责骂的坏心情已经散去了,此刻她脑袋里全是沈钦和顾宝珠的八卦。
      她抻着脖子看沈钦,这狐狸的脸还是一如既往,又美又冷。
      贺小茶沉不住气:“沈狐狸,你和顾宝珠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你少装蒜。”贺小茶道:“自打我进了顾家,顾宝珠就和仕女图成了精一样,十二个时辰随时带着笑,嘴角的弧度都不带变的。唯独方才看你的模样,才有几分活人气。”

      沈钦面色不改:“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怎么又是无关,你不会别的词了?这也与你无关,那也与你无关,那什么与你有关?”
      两人已经走进了春息苑,沈钦的步子缓下来,他盯住贺小茶的眼睛,认真道:“你。”
      “嗯?”贺小茶没反应过来:“我什么?”
      “你与我有关。”沈钦道。
      贺小茶瞳孔震动,她本能地觉得跟一个狼狐同体人亲近不是什么好事:“为……为……为什么?”
      沈钦见贺小茶是这种反应,又气又觉得好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原来是这样啊,贺小茶这才松一口气,但回神一想,这也不对啊:“我拿你当朋友,你想当我爹?”

      缠缠本在倚着老海棠树哼小曲儿,见沈钦和贺小茶一道进来了,吓了个趔趄,赶紧迎上来。
      沈钦瞟了缠缠一眼,未说什么,就这么和贺小茶闲聊着进了屋,缠缠大气不敢喘,跟在两人身后,乖巧得像是个让人拔了毛的鹌鹑。
      沈钦坐了下来,贺小茶看着外头夕色浓浓,不禁开口:“就要宵禁了,你赶紧去医馆瞧瞧你的伤吧,我没什么事了,睡一觉就好了。”

      沈钦并不起身,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白瓷瓶,放在桌子上,往贺小茶的跟前推了推:“我带药了。”
      贺小茶懵了懵:“什么意思,要我给你上药啊?这这这……这不好吧……男女……”
      “年年。”沈钦的双眸有委屈、也有哀求:“我疼。”

      贺小茶见他额间还有冷汗,双唇也有些发白,顿时心生恻隐。是啊,他这样一个文弱书生,挨了这么狠一道鞭子,不疼才奇怪。况且他是为了护她受的伤,她却因为男女大防想要逃避责任,这太不仗义了,不是她贺小茶的作风。
      贺小茶很快说服了自己,她拿起瓷瓶,走到沈钦背后,慷慨激昂,义薄云天:“来!脱吧!”

      旁边缠缠看得一愣一愣的,楼主他这未免也……
      他可是沈钦!是照夜楼的当家人!两年前被东突厥余孽首领剌了七刀,于阵前烈酒消毒吭都不吭一声!
      他刚刚说什么?他……疼???他要不要脸?!!

      缠缠太过震惊以致口唇微张,回过神来便看到沈钦正在看他,满脸写着“你最好是别找死”,缠缠噤若寒蝉,赶紧低下了头。

      沈钦此时正在褪上半身的衣裳,贺小茶内心感叹,这衣服果然还是要一层一层脱才好看,渭南工地上那些扛木料石料的番匠,穿的是套头的护心马甲,天热的时候一堆糙汉举着手脱马甲,就没有沈钦这种美感。
      沈钦的衣衫很快褪去,一道红肿的瘀痕猝然映入贺小茶眼帘,她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伤痕……看着就疼,明日想必都要发紫了。

      贺小茶用指腹剜了瓷瓶中的药膏,一点一点轻轻涂抹在鞭痕上。
      这道伤痕斜贯沈钦整个背部,乃至贺小茶将沈钦的脊梁看了彻底,她难免出神,想不到沈狐狸看着清瘦,身材还挺精壮。
      沈钦的皮肤偏白,但并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白,而是呈现健康的浅麦仁色。他的肩膀很宽,腰却是劲瘦的,后背的肌肉线条分明,但并不是那种骇人的雄壮。
      贺小茶想,沈钦的身材倒不似他的脸,他一张脸俊得张扬,身段却是美得克制,真是好看啊,爱看。
      想着想着,贺小茶突然觉得嘴角有一点点濡湿,她猛然惊醒,她居然流口水了!她居然在对着沈钦的后背流口水!!!人家沈钦为她挨了一鞭子,伤重至此,她却在贪图他的身子,她……她下贱!
      贺小茶悔不当初,赶紧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嘴,把剩下的口水尽数咽下去,专心致志继续为沈钦擦药。

      贺小茶看不到沈钦的表情,她全然不知沈钦此刻的笑意已然漾倒耳际。
      唯有缠缠难受如同便秘,他心里止不住地问大地问苍天,他为什么要跟来这里,没有楼主的允许他能不能走,他真的想走了……
      ……

      夜,太极宫,紫宸殿。
      一身常服的帝王正捧着一卷书闲读,面容清俊,神色从容。他于马上征战半生,可烛光灯影下的他,颇有书生翰林的风骨。
      “陛下,行隐殿下来了。”内侍笑着禀报。
      李世民将书卷放回案上,抬头见李行隐阔步走来,露出慈爱笑意:“灵郎来了。”

      灵郎是李行隐的小名,这世间会这样唤他的人,如今也只有陛下了。
      李行隐行礼:“见过陛下。”

      李世民的笑意淡了些,不动声色,凝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李行隐见状无奈,只得重新问安:“见过舅父。”
      “这还差不多。”李世民的笑意这才重回眼底:“听闻顾家那场洗尘宴出了点事端?”
      李行隐点头:“嗯,翰林学士朱霖的幼子,在席上放浪形骸,失了方寸,顾家的四小姐同他起了点争执。”

      李世民语带轻笑:“只是争执?”
      李行隐没有回答,也笑了笑。他明白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长安重地,重臣宴席,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圣人的眼睛。

      李世民看着这个沉默的外甥,他从小就是这样的,不爱说话。因为出身不光彩,幼年又饱受欺侮,就过早地学会了掩藏自己,谁也走不进他心里。
      “那顾四,可是小时候在马场救你那个?”李世民又问。
      李行隐听闻此言,脸上有了一瞬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是。”
      “有机会带来宫里,让孤瞧瞧。”

      李世民说得不经意,李行隐却彻底失措起来:“陛……舅父,臣同顾四小姐只是幼时的交情,不是……”
      “你怕什么?”李世民打断李行隐:“孤又不会吃了她。”
      “臣……”
      “孤还不知道你?孤信得过的这几个大臣,哪个看不出来孤疼你,人家千方百计想同你套近乎,你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落了别人口实,给孤添麻烦。他顾云亭什么身份,能让你亲自去他府上道贺?还不是因为那小丫头?”
      “舅父我……”
      “灵郎,你大了,已到成婚的年纪。孤之前也张罗过,想让你相看几个姑娘,你推三阻四,甚至还背着孤,去京畿道公干了两年。好容易有姑娘入了你的眼,带过来,若是个靠得住的丫头,孤可以替你……”

      “舅父。”李行隐不等李世民说完,便跪下来:“臣出身微贱,却命有大幸,受您养育。臣毕生之愿,便是全心全意报答您,报答大唐。儿女私情于臣来说,太遥远也太奢侈。臣的确感激顾四小姐,但这种感激并非风月之情,顾四小姐……值得更好的人和更安稳的人生。还望舅父成全她,也成全灵郎。”
      “你啊!”李世民又心疼又无奈:“怎么就能这么倔呢!”
      李行隐深深叩首:“多谢舅父。”
      ……

      漫长的一日过去,不出顾家所料,朱霖开始筹谋找顾家麻烦。
      一会儿称病,在长安城散布谣言,说太常寺卿家的女儿没有教养,娼妓做派,欺负他这功臣之家的文弱幼子;一会儿装着步履蹒跚,拿着参奏的笏板在太极殿外哭哭啼啼,说太常寺卿欺人太甚……

      朱霖就这么闹着,足足七日,场面眼看不好收拾起来。
      而就在顾云亭焦头烂额之时,一件大事猝不及防地发生了——朱称死了,死在了平康坊的万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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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家人们,今天是我三次元过年之前的最后一次考试,从明天开始恢复更5休2。没想到今年单位考试这么多,辛苦大家等待。爱你们~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