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难》奚横江

8、离别前夕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曜灵有些虚弱地笑了笑，他想他终于找到了留下辛崇的办法，只要他成为辛崇的伴侣，辛崇就永远不会丢下他，他们就会是世界上最亲密关系，再也没有人能抢走辛崇。

　　索性曜灵分化的过程不算太多，但是想要强行改变分化的方向依旧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随之而来的痛苦折磨得曜灵不停地在辛崇的怀里挣扎，他疼得难耐地在揪着辛崇的头发，手都发抖了，也没敢用力，生怕扯疼了辛崇。

　　辛崇看着这小兔崽子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时不时用一些难以言喻的部位蹭他，就忍不住想把他甩开，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可一旦他作出想要拉开曜灵的动作，这家伙就仰着一张白皙清俊的脸，流着泪可怜兮兮地对他说“求你。”

　　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忍心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辛崇面色铁青，心烦意乱到了极点，怒气盈胸却无处发泄，怀里的这臭小子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陆衷行自然遭了殃。

　　辛崇眼神如刀，“滚！”

　　陆衷行举起双手，满脸无辜地转身，“好好好，我滚，我滚。”

　　却不料陆衷行这小子实在幸灾乐祸过了头，才走远了点，就忍不住损人，“崇儿啊，艳福不浅。”

　　随之附赠一长串轻佻的口哨。

　　“陆衷行！”

　　辛崇额角青筋暴起，要不是拖着个拖油瓶，他早就把陆衷行揍得爬不起来了，哪儿轮得到他在那儿幸灾乐祸。

　　陆衷行才刚走，辛崇一低眸，就看见那小兔崽子拿着自己的一缕头发凑到唇边，手不受控制地发抖，红润的嘴唇轻轻地吻了吻那缕头发，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辛崇两眼一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这都什么事儿啊？！！！

　　现在的曜灵，比四千年后的曜灵还要可怕，他宁愿被四千年后的曜灵算计八百个来回，也不想再呆在这里面对这个奇奇怪怪的小兔崽子了。

　　曜灵分化，最受苦的却是辛崇，他把自己这两年来的一举一动都分析了八百个来回，也没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这小兔崽子发情发到了自己的身上来。

　　他只是很平常的和这小兔崽子相处，态度甚至算不上多好，连他养的猫待遇都比这小子好，这小兔崽子到底喜欢他哪里，他改还不行吗？！！

　　辛崇绞尽脑汁可能也想不明白，曜灵本来就和正常的小孩不同，他从小就没得到过正常对待，更是没有鲛人愿意施舍给他一点怜悯。

　　辛崇是第一个待他好的人，他尝到了被人关心的滋味，自然就不愿意再放手，曜灵几乎把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辛崇身上，友情、亲情、师生情……哪怕那不是爱，却比爱更为厚重，承载了一个孤独的灵魂所有的在意。

　　如果只单单说爱，未免太过单薄。

　　辛崇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漫长的等待过去，怀里的鲛人从一开始的单薄变得隐隐有了成年雄性的模样，骨架竟然一夕之间变得大了不少，脖颈上出现了喉结，身上竟然已经开始散发雄性独有的荷尔蒙。

　　那双银蓝混着翠绿的眼睛眼尾发红，抱着辛崇的脖子哼哼唧唧地撒娇。

　　辛崇看他这副德行，才终于可以放心地甩开这小兔崽子，气得他甚至毫无顾忌地当着曜灵的面摘下衔尾蛇玉镯，重新化作人类的模样从水里爬上了宫殿的地面，恨不得离曜灵八百里远。

　　但微妙的是，他化为人形的时候浑身赤裸，也没了给他扔毯子的陆衷行，曜灵就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身体看，活像要一寸一寸地把他身体的每个部位、每一寸肌肤都记在脑海里，发红的眼尾更红了。

　　辛崇狼狈地拽来一条毯子裹住自己，恶狠狠地剐了曜灵一眼，脸都被气得发红。

　　真是晦气！

　　再看这小子一眼，他非得气死不可，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这小子根本不是人，各种意义上的。

　　曜灵就泡在水里，胳膊撑在宫殿的地面上，眼巴巴地看着辛崇离开，直到消失不见，仍然不舍得挪开眼睛。

　　他人类的样子也很好看……特别是那和鲛人完全不同的双腿，肌肉匀称，线条流畅，简直漂亮得让他移不开眼睛，不知道摸上去感觉怎么样……

　　脑子里想到一些不正经的东西，刚成年的身体余热未褪，几乎立刻就有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反应，没人教过他该怎么应对，他就只能放任不管。

　　曜灵害羞得红了脸，半张脸埋在水里，无聊地吐着泡泡，一双眼睛不停地在宫殿里逡巡，如果辛崇再次出现，他就能第一时间看到。

　　他要等辛崇一起回去……

　　那边的陆衷行看到辛崇裹着毯子出现，还有些不太敢跟他搭话，生怕辛崇一个不爽，直接揍他，虽然他之前的行为确实很欠揍。

　　辛崇一副想死又死不了的样子，满脸生无可恋，他狠狠地踹了陆衷行一脚，犹觉不解恨，都是这个傻逼嘴贱，乱说什么话，惹得他现在是处境尴尬，想躲都没地儿。

　　陆衷行也不躲，老老实实挨了这一脚，疼得呲牙咧嘴还不忘笑话辛崇，“怎么不把我弟媳妇儿也带来？”

　　“你妈……”辛崇气急眼了，直接揪着陆衷行就是一顿揍，解气了才松手。

　　当初他可怜曜灵，又抱着随时就走的心态，想着教给他一点东西让他别那么惨，不过是提前将陆衷行会做的事情提前了一点而已，应该对历史走势形成不了什么影响。

　　谁知道一留就是两年，他顾忌这顾忌那，唯独没想到曜灵会变成如今这副德行，简直丢人现眼。

　　不过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时空了。

　　辛崇最近时常能感觉到他周围的能量波动不正常，大概是时空乱流就快将他带离这个时空了，最多不过几天，他就能离开。

　　他是来告诉陆衷行这个消息的，算是道别。

　　谁料那小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支着下巴欲言又止，“那我弟媳妇儿怎么办？你就这么扔下他不管了吗？”

　　辛崇草了，他有时候真的想把陆衷行塞进墙缝里，把脑子里的水挤出来，不要一天只知道胡言乱语。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我不来这个时空，他就活不下去了吗？我看四千多年后他算计我可是顺手得很，我还没问你我该怎么办呢，你还敢跟我提他？”

　　“嗯……”陆衷行欲言又止，很想告诉辛崇，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很可能已经影响到了未来的曜灵对他的态度，不是他离开这个时空就可以万事大吉的。

　　但现在他说出来，多半只有被揍的命运，辛崇本来也不笨，他陆衷行能想到的事情，辛崇不可能想不到，所以辛崇寄希望于离开这个时空就可以不用面对曜灵对他的感情，多半是……呃，自欺欺人而已。

　　哎，人各有命，他也不好揭穿辛崇的小心思，就索性装傻充愣，不再提曜灵。

　　辛崇因为不想看到曜灵，硬是忍着因为没有衔尾蛇玉镯的保护而产生的混乱感，在陆衷行的宫殿里待了两天之久，最后不得不回去才磨磨蹭蹭地离开。

　　等他到了来时的地方，就看到曜灵眼巴巴地在那里等着他，看到他的身影还欢快地扑腾了几下，一双眼睛满是欲言又止的情绪。

　　辛崇看到他就觉得心塞，索性无视他，就因为这小兔崽子，他现在对变成鲛人都有了心理阴影了。

　　他磨磨蹭蹭的把小腿浸入水中，就在哪儿坐着不动，面无表情地想，要不就不回去了，不就是时空混乱产生的不适么，他还能忍得住。

　　曜灵忽视了他的冷落，欢快的游到他旁边，看着辛崇面无表情的脸，又不敢离得太近，他也知道自己可能惹辛崇生气了，可他已经按照辛崇的要求变成了雄性鲛人，辛崇应该没那么生气了吧？

　　幽蓝的水面上，一双混着翠绿的眼睛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如同一对莹润剔透的玉石，单纯而又天真，满怀期待，银白色的长发贴在那半张俊美的脸上，时不时地有几个泡泡咕嘟咕嘟地浮出水面。

　　“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曜灵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尾音软软的，撒娇一样。

　　辛崇听了浑身发麻，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心里开始质问，到底是谁教他这样说话的？

　　辛崇有点心梗，冷着脸让他滚开，然后戴上玉镯，迅速跃入水中往下潜。

　　曜灵就一直黏着他，无论辛崇去哪里，曜灵都亦步亦趋地跟着，让他滚就假装没听见，一凶他就可怜巴巴地要掉眼泪，不理他他就亲亲热热地贴着辛崇。

　　辛崇已经心累了，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缠的鲛人，爱跟就跟吧，又死不了。

　　曜灵则把他的一切行为都归结于还没有消气，就毫无底线地哄着辛崇，想着只要他把辛崇哄好了，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了。

　　殊不知离别的日子即将来临，快乐如漂浮不定的烟，一吹就散开十万八千里，再难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