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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心意(一) ...

  •   也许是看不惯陈秀锦总是去花园,薛容强制要求她修剪露重馆内的花草。正因如此,她才注意到我方的窗外,那一盆熟悉的花。

      连翘。

      陈秀锦觉得不可思议——薛容竟然将这盆花一并带回来了,而且养得极好,即便已经到了秋天,仍还透着绿意。

      她愣了良久,不知怎么的,想到了薛容的疯病。

      陈秀锦还记得,薛慧在西苑发病前曾打碎过一盆三色堇,她曾以为那是因为薛容不喜欢花。可是事实上,不论是眼前的连翘,还是院中其他的花,都没有受到摧残

      那么,为什么偏偏是三色堇呢?

      就在陈秀锦陷入沉思中时,桂芳走进露重馆,轻轻敲门提醒。她收回思绪,请对方坐下,问明来意。

      桂芳道:“秀锦姑娘,我来是为了和你说一些关于殿下的事情,还请你仔细听来。我希望你能多些了解殿下。”

      “这段时间我能看出来,殿下很是在意你,你对殿下也并非无心。所以我才来和你说这些。”

      正巧,陈秀锦也想要打探一些关于薛容的事情。她起身倒茶,让桂芳坐下慢慢说。

      桂芳喝了一口茶,陷入回忆:“殿下自小孤僻,不爱与人接触,尤其厌恶与皇宫有关联的女子。是以这么多年,他一直未曾娶妻生子,也正因如此,殿下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或许在无意中冒犯过姑娘。”

      陈秀锦对此并不意外:“我知道。既能够扮作女子藏身叶府后院,不难看出殿下的男女观念确实异于常人。”

      桂芳看了她一眼,含笑道:“我虽不清楚你与殿下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姑娘能与殿下一起生活那么长时间,想来也是不同寻常。”

      “姑姑说笑了。秀锦不过是寻常女子,倒是姑姑,你的举止非同一般,可不像是寻常丫鬟。您说殿下不愿意让女子在身侧,但你对殿下知之甚深,必定关系匪浅。”

      桂芳倒是没有隐瞒,如实道:“我曾做过殿下的乳母,本该早早离开,但因为邓皇后崩逝,殿下年幼无人照顾,陛下特许我随侍,一直到今日……”

      陈秀锦迟疑了一下:“那您的家人……”

      “你放心,我有个女儿,与你差不多大,前些年已经寻到好亲事出嫁了。”桂芳的眼中不自觉地露出柔情,“多亏殿下念旧,我才能未为家里人筹谋打算,留在王府,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陈秀锦点了点头,又问:“姑姑既是殿下的乳母,想来对宫中的事情多有了解。我想问姑姑,殿下的疯病究竟从何而来?”

      她将初见薛容之时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向桂芳描述薛容发疯时说的那些话。

      桂芳神情复杂地说:“我以为殿下已经恢复了,没想到竟然……唉,这种事情,殿下竟然瞒着我们,早知道就不该放任他一个人……”

      这番话语焉不详,陈秀锦连忙追问。

      “既然你都见过,我也就没什么可瞒的。殿下幼时丧母,因此留下了创伤,这么多年都未曾忘记。太医们都说是郁结成疾,药石罔效,只能靠殿下自己走出来。我们平日里也只能注意不刺激到他。”

      陈秀锦问:“姑姑所说的的会刺激殿下的事物,是不是三色堇?”

      “果然是又见到三色堇了吗……” 桂芳叹气说:“没错。先皇后最爱三色堇,曾摆满整个宫殿。大概正因如此,殿下一见到三色堇就想起先皇后,进而陷入癫狂。”

      “原来如此。”

      最后,陈秀锦问:“那您知道为什么殿下会去叶府吗?”

      这一次,桂芳难得沉默了片刻,只道:“个中缘由,我也不敢说十分清楚,恕无法相告。这也是我来找你的一个目的,我希望你能多多开解殿下,让他能够走出过往。他被困在那里太久了。”

      “过往”二字触动了陈秀锦。

      她轻轻地说:“您应该知道,殿下只当我是曾经的朋友,我不觉得我能做些什么。”

      可桂芳却认真地看着她,道:“殿下总是将事情都藏在心里。您或许不知,他在陛下面前基本上一言不发,即便是面对我或詹护卫这样的亲信,也很少说出心里的想法。我曾以为,殿下要一直这样下去。”

      “但是,自从从叶府回来之后,殿下似乎找到了某个方向。来到洛阳后,更是一直带我们游走各地打探秀锦姑娘的消息。我想,殿下是真心在意你。”

      “是这样吗……”

      陈秀锦不能确定。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薛容的哪一句话。

      最后,她只能对桂芳说:“我尽力而为。”

      *

      宁王府正堂。

      由于周围的藩王子弟一直借口要来探望,薛容不胜其烦,特意用了大半天时间接待他们。

      整整一个上午,宁王殿下开始还能勉强应付两句,到了后面越来越烦躁不安,冷着一张脸目光如剑。

      这些藩王子弟知道薛容的脾气,慢慢的也不再问关于陈秀锦的事情,只说些恭维话,试图拉近关系。

      他们主要还是为了攀上薛容而来。谁都知道,当今皇帝未立太子,仅给两位皇子封王,偏偏这两人还都身份特殊——五皇子祁王薛璟是当今翁皇后的嫡子,九皇子宁王薛容是先邓皇后的嫡子。

      储位究竟会落在谁手中,一直是朝野内外争论不休的大事。因而宁王府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各方关注。

      薛容强忍着脾气送走这群叔伯兄弟,急匆匆地赶回露重馆,发现那几盆花都被修剪妥当,唯独不见陈秀锦。

      听其他下人说,秀锦姑娘一个时辰离开的,似乎是去找夏蝉了。

      薛容有些不高兴。因为他发现,虽然晚上陈秀锦会和他睡在上房,但一旦到了白天,陈秀锦还是会和别人在一起,从不来主动找他。

      一旁的护卫詹华看出他的心思,说:“殿下,您终归是男子,秀锦姑娘怎么好和您说那些女儿家的悄悄话呢?”

      薛容眉毛一拧:“她从前分明常来找我说话,现在却故意躲着我。”

      詹华:“这不一样,您从前毕竟是女子打扮……或许是因为您这段时间总是气势汹汹,吓到秀锦姑娘了。”

      薛容冷笑:“她还会怕我?她胆子可大得很呢。”

      詹华其实并不想谈论这件事,但眼下桂芳不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安慰。

      “属下听闻,女子若是对男子有好感,反倒可能会因为害羞而刻意疏远。秀锦姑娘也许是不好意思了。”

      这次,薛容才觉得有几分道理,心情好了一些。

      *

      陈秀锦正在下人的厢房内同夏蝉一起聊天。交谈中,她得知夏蝉的母亲是有名的绣娘,父亲则是做生意的上任。

      “父亲来信说,最近家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他很快就能为她赎身出府了。”

      陈秀锦为她高兴,道:“即使如此,那我就更要趁着这段时间,向姐姐你讨教一些刺绣之事了。”

      夏蝉细细观察陈秀锦拿出的绣品,夸赞她技艺很好,虽然不甚工巧,但很有生动。

      陈秀锦得到认可,脸上欢喜愈浓。

      见状,夏蝉不禁问道:“秀锦,为什么要学刺绣?”

      陈秀锦说:“我想要找一门能够养活自己的手艺,不至于一无所长。”

      夏蝉感到疑惑:“你是宁王殿下的女人,以后怎么可能为生计发愁呢?”

      陈秀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可否。

      大概是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夏蝉还是忍不住问陈秀锦:“你为何不向殿下讨一个身份。虽说府内大家嘴都挺严的,但你这个尴尬的位置,闲言碎语还是少不了的。”

      陈秀锦刚要回答,眼睛余光瞥到了什么,顿了一下,缓缓道:“因为喜欢,我很喜欢——”

      夏蝉惊讶地说:“你真的喜欢殿下?”

      不等回答,厢房外面传来一阵声响。夏蝉疑惑起身,想要查探一番。陈秀锦摆手制止,意有所指地说,应该是只野猫。

      *

      半个宁王府的人都看到,宁王殿下从东偏院一路小跑回到住所的样子。

      “砰”地一声,房间门猛地关上,将紧跟在后面的詹华拒之门外。

      薛容伫立良久,将手放在胸口,感受到胸腔内控制不住的跳动,无可辩驳地确定,自己是在高兴。

      仅仅只是因为陈秀锦的一句“喜欢”。这段时间以来所有摇摆不定的话语、似是而非的态度、自欺欺人的伪装,都被那一句话击溃。

      情窦初开的宁王殿下不自觉面红耳赤。

      詹华站在门外,见房间内一直没有声响,关切地问:“殿下,您怎样了?是身体不适吗?是否需要属下叫大夫来?”

      “滚。”

      詹华:“……”

      当晚,陈秀锦回到房间,意外地发现薛容正坐在桌子旁,看来是等候多时了。

      薛容首先开口,故作镇定地说:“秀锦,我与你说过,我厌恶为人所骗。父皇和母后他们都背弃了曾经对我许下的承诺,所以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

      陈秀锦心里一惊。这段话牵涉皇家,她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并未多问什么。

      “殿下为何与我说这些?”

      薛容轻咳道:“不过,我也并非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仔细想来,你骗我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你,毕竟我确实隐瞒身份,你发现我是男子后被吓到了不敢见我,也是应该。”

      “所以……我可以考虑原谅你这一次。”

      薛容就这样自顾自地帮陈秀锦找了理由,顺理成章地原谅了她。

      他的眉眼带上笑意,牵过陈秀锦的一只手,说:“你安心留在我身边,那些事情我们都不计较了。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

      陈秀锦却并不高兴,她垂下眼睛,打断了薛容自顾自的喜悦。

      “殿下何出此言?您是想纳我做妾,还是娶我为妻?”

      薛容想了想,回答:“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反正我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陈秀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殿下,我认为,我们之间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可以了。我不需要‘名分’,更不在意那些议论,也请殿下不要在意这些。”

      “为什么?”薛容疑惑道,“我让你做丫鬟只是一时之气,你没必要……”

      “因为我喜欢现在的状态。”

      陈秀锦将手收了回来,顿了顿你,而后下定决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殿下,我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从未想过成为您这样大人物的妻妾。身份也好,议论也罢,都无关紧要。我最想安稳地过好日子,让自己有条不紊地走下去。”

      “若您真的原谅我了,就让我离开这里吧。王府不是我应该住的地方。”

      薛容的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眼睛死死盯着陈秀锦。

      在确认对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作假之后,从心神荡漾之中脱离出的薛容,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白日里陈秀锦所谓的“喜欢”并非指他。相反,陈秀锦并未有和他更进一步的打算,一切都是他自己在一厢情愿。

      热烈的情感被泼了一盆冷水,心情瞬间沉入谷底。

      薛容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陈秀锦,咬牙道:“你休想!陈秀锦,你既然招惹了我,我才不会放过你!”

      他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陈秀锦看着薛容消失在夜色之中的背影,看了很久,才向后踉跄了一下,跌作在椅子上。

      她知道,薛容这次一定非常生气。但她仍然将那番决绝的话说了出来。

      因为陈秀锦发现,薛容的确喜欢自己。

      白天的与夏蝉刺绣之时,她就用眼睛余光瞥见了窗外的两道身影,这才说了那段语焉不详的话。

      本意是试探薛容真正的态度,但当真的见到了结果,陈秀锦反倒有些无所适从。

      她将手放在心口处,无法判断那剧烈的跳动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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