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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钟鸣嘉现在依旧记得那束花,那是严辛送给他无数束花中的第一束。
      一束纯白的铃兰。

      又贵又有毒。

      当时花店的老板是这么说的,说这花束是一对新人为了结婚订的。但到了日子这对新人又反悔了,说家里人不喜欢白花,觉得不吉利,不要了。但这花太贵了,有钱的都定制,没钱的降价了还觉得不值。下午要收市了,钟鸣嘉和严辛要是喜欢的,可以买回去。

      钟鸣嘉听见降价就可耻地心动,问老板,这花现在多少钱?
      老板说,九百九十九,已经是最低价了。
      钟鸣嘉当时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老板你说的真是太对了,这价格真是不上不下。富的看不上,穷的买不起。
      要是能降到九十九的话,他一定买了。

      钟鸣嘉已经对这束花没什么想法了,但他以前从没见过铃兰花,故而多看了两眼。
      谁知道就是这两眼,让严辛买下了它。

      后来,钟鸣嘉在法国旅游的时候,参加了一场婚礼。身穿白纱的新娘,手里捧着的,就是一束无瑕的铃兰花。
      在新娘的笑容和新郎的眼泪中,钟鸣嘉这才承认,这种在欧洲其实很常见的花,确实是美的。

      不过钟鸣嘉再也没有买过这种花。每年到花季的时候,他就会去花店问问价格,但直到它的价格降得不能再降,他还是没有买过一次。

      九百九十九,这是老板当时告诉他的价格。而它的实际价格,他没有从严辛那里问出来,也没有机会再问了。

      雨渐渐停了,钟鸣嘉走到了窗边。
      这栋位于郊区的三层别墅带着一个小花园。房东有半年多不住在这里了,花园变得有些荒芜。钟鸣嘉搬来之后把院子简单收拾了一下,让它稍微能见人一点。
      不知道是房东还是什么人随手撒下的种子,竟然长出了两棵向日葵,还开了花。
      黑沉沉的夜里,向日葵的花盘安静地垂着。

      雨一来,秋天的气息也跟着来了。

      钟鸣嘉看着光秃秃的花园,心想也许他真的可以开始种花了。
      等到了春天,如果他还没有被这座城市赶跑的话,这个地方,说不定会花团锦簇吧。

      看了一会后,他在窗边留了一盏小夜灯,然后关上客厅的吊灯,回到了卧室。
      但是上了床还是睡不着。
      卧室的窗帘已经在房东的允许下换成了浅绿色,和白色的墙壁辉映,显得温馨又雅致。钟鸣嘉在卧室里发呆的时候喜欢盯着窗户。
      要是拉着窗帘就看窗帘,要是没拉窗帘就看外面。

      就像是在一个安定的角落里观察无限的世界,有些惆怅,也有些快乐。

      这时,手机突然亮了,钟鸣嘉拿起来一看,是严辛发来了消息。
      “鸣嘉,明天可以在你家吃饭吗?”

      钟鸣嘉心里冒出了无数中想法,但他先问了最紧要的一个。
      “你明天要几点来?”
      严辛的回复很快。
      “上午十点。”
      钟鸣嘉隐约有种预感,虽然不想问,但他必须要问清楚。
      “你说的吃饭,是午饭还是晚饭?”
      三秒钟后,严辛的消息出现在屏幕上。
      “我想都吃。”

      吃你个大头鬼,钟鸣嘉在心里骂道。五年过去了,严辛的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
      更气人的是他自己。五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能让严辛通过这个微信号联系上他,真是给他们这些分手的人丢脸。
      看着严辛发来的文字,钟鸣嘉伸出手来,习惯性地往下划了一下。
      屏幕下移,又在转瞬间恢复原样。
      干干净净的,再没有多余的对话。

      钟鸣嘉想起来,他在回国后换了手机,之前的所有消息也一起被尘封了起来。
      但他其实都还记得。
      在他出国后的前三年,每年元旦,严辛都会给他发一句“新年快乐”,春节的时候发一句“过年好”。
      然后,第四年就没有了。
      但是第五年又有了。

      钟鸣嘉今年元旦重新收到严辛消息的时候,简直想要立刻打飞的回来问问严辛,去年为什么没给他发消息。
      还好最后忍住了。
      就是憋得有点难受。

      就像今天,他其实一直很想问一句:严辛,你为什么没和我说,好久不见?
      分别五年,为什么你还是这样熟稔?熟稔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简直像是个混蛋。

      钟鸣嘉正生气,严辛的消息又来了。
      “鸣嘉,不可以吃饭吗?”

      吃吃吃,就知道吃。钟鸣嘉突然生出数不清的怨气。当初就不该吃那顿饭,要是不吃那顿饭就不会表白,要是不表白就不会被严辛套住,要是不被严辛套住也就没有今天这些事情。
      还有“鸣嘉”。
      严辛之前从来没有叫过他“鸣嘉”,现在倒是一口一个“鸣嘉”。钟鸣嘉腹诽,你谁啊,和我有什么关系?鸣嘉是你叫的吗?

      他噼里啪啦地在手机上打出一串句子,又一个不留的全删了。
      最后只发了两个字,“可以”。
      严辛很快回了一个笑脸。
      钟鸣嘉越看这个笑脸,心里越不是滋味。然后,他突然间想起来,微信有“正在输入”这个功能。
      但愿严辛没有看见,钟鸣嘉呆呆地想。

      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像刚住进来的那晚一样,钟鸣嘉又失眠了。
      而且,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很难再关上。
      过去的记忆如同洪水一样向他涌来,本来已经失色的光阴,在遇见严辛后重新活了过来,生动得让钟鸣嘉感到害怕。
      吃饭的那段记忆尤其活跃。
      烦死了,钟鸣嘉气得用被子蒙上了头,无可奈何地回忆起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钟鸣嘉和严辛吃的第一顿饭,发生在他们认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

      那时,严辛的军训已经结束了,班级里的事也差不多走上了正轨。为了庆祝军训结束以及成为一个班级的人,严辛班里有人提议去聚餐。因为刚认识不久,有些人还不是很熟,所以并不是班里所有人都去了。
      严辛邀请钟鸣嘉去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这一个月里,钟鸣嘉和严辛的关系稳步上升。钟鸣嘉又给严辛做了两次吃的,其中一次做的还是可乐鸡翅。钟鸣嘉自觉这两次的饭都做的不错,严辛表现得也都很满意。
      他们还经常在晚上聊天,虽然聊的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但也增进了对彼此的了解。
      当然,也有一些不那么完美的时候。
      但还好,钟鸣嘉觉得,还好。

      所以当严辛邀请他的时候,他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他不是很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但是和严辛的同学见见面,也没什么。而且听说还有其他专业的人来,不是所有人都认识,没必要紧张。
      就这样,周五的晚上,钟鸣嘉准时出现在了约好的餐厅前面。
      进去之前,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胆怯。
      钟鸣嘉是真的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

      但是人已经到了,总不好再转头离开。他在手机上给严辛发了个“我到了”,然后进了餐厅。
      餐厅里的服务员上前询问,钟鸣嘉告诉他信息,服务员便带着他去严辛所在的包厢。刚上了楼,就看见了严辛。钟鸣嘉向服务员道谢,然后走到严辛身边。

      “你怎么出来了?”
      “我来接你啊,学长。”
      钟鸣嘉心里立刻变得美滋滋的。
      他们一起往包厢走,严辛叮嘱道:“学长,里面人有点多,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待一会儿就可以离开。”
      钟鸣嘉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不能这么说。
      “没事的,不用担心我。你和大学同学第一次聚餐,好好玩吧。”
      严辛笑道:“我当然要担心学长啊,毕竟是我邀请学长来的。”说完这句话后,他接着正色道,“要是有问题,一定要告诉我。”
      钟鸣嘉心里本来还有点紧张,被严辛这么一搞,反而觉得有点好笑。就一个学生聚会,被严辛说的好像是鸿门宴一样。
      不过,钟鸣嘉很开心就是了。
      所以他很听话地答应:“好啊,有事我会找你的,放心吧。”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包厢门口。
      严辛在前面推开门,一股热闹的气流立刻扑了过来,打在钟鸣嘉的脸上。
      钟鸣嘉很快地扫视了整个包厢一眼。人确实不少,有两张桌子,大概二十多个人。有人听见门开了,朝这儿看了一眼,然后喊了一声:“不是杜思伟,是严辛回来了。”
      严辛说了一声“是我”,没有多做停留,领着钟鸣嘉进了包厢。
      包厢里有人聊天,但声音不大,还没上菜,气氛总体上来说比较轻松。
      钟鸣嘉悄悄松了口气。

      他跟着严辛走到里面的那张桌子旁边,却发现严辛给他留的位置左右都有人了。
      钟鸣嘉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然后伸手轻轻扯了扯严辛的袖子,小声问他:“你不和我坐在一起吗?”
      严辛凑近他,也小声地解释道:“他们把这场活动的组织权交给我了,所以我坐在靠门的那边。那边人来人往的,不如这里安静。”
      确实,这个位置在包厢的角落,不管有人进来还是出去,都不太会经过这里。
      “有事给我发消息,我马上就会看到的。”
      说完这句话后,严辛替他拉开了椅子。
      钟鸣嘉也明白这是严辛的一番好意,而且严辛今晚应该会很忙,所以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声“谢谢”。
      走之前,严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轻很轻,但钟鸣嘉觉得,严辛好像在那里留下了一只蝴蝶,让他不敢再动。

      严辛走后,钟鸣嘉左手边一个留着齐肩发的女生抬起手来和他打了个招呼。
      “嗨。”
      蝴蝶被惊走了。
      钟鸣嘉转头,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你好。”

      女生问:“你是严辛的朋友吗?”
      钟鸣嘉暗道,他现在应该算是严辛的朋友了吧。
      是朋友而不是同学。
      但是他又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说“我和严辛就是朋友”,所以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说,“算是吧。”
      “你也是严辛的朋友吗?”钟鸣嘉紧接着问道。
      女生非常直率地说:“我和他都没说过几句话,我们甚至不是一个系的。”
      钟鸣嘉便问:“那你是怎么认识严辛的?”
      女生笑了:“他这么帅,当然有名了。”接着又说,“这屋里的人都认识他。”
      钟鸣嘉下意识地看向严辛。
      “也是。”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
      右手边的男生这时突然插了句话:“学长,其实我也认识你。”
      “啊。”
      钟鸣嘉原本的思绪被轻易打断了。
      男生推了下眼镜,有点腼腆地解释:“我也是美院的,听其他学长说起过你。”
      另一边的女生惊讶道:“原来你不是大一的,我说你怎么会问我认不认识严辛。我该叫你学长吧。学长,不好意思啊。”女生耸了耸肩。
      钟鸣嘉毫不在意道:“没事,毕竟我也没介绍自己。”

      他现在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美院的新生会听说他的名字。他过去两年应该没做过什么留名院史的大事吧?也没出过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丑吧?
      胡思乱想间,钟鸣嘉想到了一个和恐怖的可能。
      不会是他的某博ID暴露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钟鸣嘉连忙安慰自己。他从没向何任何人提起过他的账号,也从没在账号上发过任何的个人信息,应该不会是这个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

      钟鸣嘉假装漫不经心,实则非常紧张地问男生:“没想到他们会说起我,我没什么好说的吧?”
      男生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沉默了。过了大约半分钟,才垂着头,不太好意思地回答:“他们说学长画画很好,我在学院里,也看过学长的一幅作品。确实很好。”

      竟然是这样,钟鸣嘉属实没有想到。不过他确实有一幅画被挂在学院的犄角旮旯里,还是大二上学期画的一幅画。
      他讪笑道:“都快一年,学院还没把它换下来吗?”
      男生说:“好像马上就要换了。”
      “不过,新的一批里,好像还有一幅学长的画。”
      钟鸣嘉一时间有些无语。
      倒是他身边的女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后,十分崇拜地说道:“哇,学长,你好厉害啊。长得好看,画画又好。”
      她凑近了一点,小声揶揄,“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啊?”
      钟鸣嘉正要说“没有”,就听女孩接着说:“就像有很多人想追严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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