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物启事》丑飘飘

10、第二寻：我们试试

　　伊崇德所在的高中是当地每年升学率高的私立学校。一到高三，年级主任、高中部校长、德育主任都要轮番上阵，熬上几个小时的鸡汤。

　　伊崇德不耐烦地打哈欠，无聊地四处张望。

　　台上年级主任激情澎湃地描绘上一届高三学子的光辉，用词之准确，语气之激动，全然不像个物理老师。

　　看起来，开个作文和演讲培训班肯定大受欢迎！

　　在场的同学很多都眼里发光，一同沉溺在他描绘的美好蓝图里。

　　除了……

　　“诶，成风，说你呢！”

　　年级主任正说到“清北生只要实力在，学校就会竭尽全力助你们成功。”

　　成风从复习资料里抬头：“我不参加高考。”

　　“什么？”

　　周围听到的同学纷纷看过来。

　　“我要去学编导，艺考。”

　　“为啥啊，你成绩这么好？”伊崇德大吃一惊，没想到成风会在高三突然变道，还选了一个风险这么大的道。

　　“下面的同学有什么话上台来说。”年级主任目光锐利地射过来。都要高考了，还一定紧迫感都没有。

　　…

　　“李老师，我已经决定了。”

　　“成风，不是老师打击你。你现在去学什么编导已经晚了！可能最后连个C9都考不了。要是好好准备高考，以你的成绩，考到清北完全有可能。”李老师苦口婆心，想说服班里好苗子回心转意。

　　成风低着头不说话。

　　看他这样，这会儿是劝不动了，要打持久战。

　　李老师叹了口气，让他先回去上课。

　　"怎么样?"成风才刚坐下，伊崇德就问。

　　他不知道成风为什么突然要去参加艺考，但是老李肯定会多番劝阻。他也不太想成风去，要是去了，高三就很少再见面了，所以心里期待成风被说服。

　　"我已经决定了。"

　　成风拿起书，结束了这个话题。

　　接下来几天，每一科的老师都轮番来找成风谈话。成风丝毫不为所动。

　　渐渐地，大家都明白这不是他一时起意。老师们也放弃了劝说成风，把关注点移到了班里其他能冲刺好学校的学生身上，只是上课偶尔提一下成风的事。

　　"看啥呢？都成望夫石了。"陈小娟打趣道。

　　唉，成风现在都在外面培训，就月考那几天回来。这么苦逼的高三生活，本来还能磕点cp调调味呢，现在真的只能继续苦逼了。

　　"你说他啥要去艺考啊？"伊崇德烦躁地挠头，头发变成了鸡窝，"我对他不好?"

　　"咦?你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躺在被窝里都说清楚了呢。"

　　陈小娟一脸震惊。

　　哦不，姐的cp居然不知心知底。难道在被子里都不说悄悄话吗!

　　"那个，你也别太在意，估计成风早都打算好了，没来得及告诉你。"

　　什么!

　　伊崇德脑中灵光一闪，会不会是成风的爸爸不允许他说，成爸爸走的时候眼神很可疑，他绝对不是那种好忽悠的人。也许还找了其他同学求证。可是自己和成风的事谁也不知道啊，连陈小娟都不知道，她只是一个爱磕cp的小女孩罢了，连路上两条狗走在一起都要磕一嘴。

　　不对，还有一个人。

　　伊崇德感觉自己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成风的前女友-何欣兰。

　　他、成风、何欣兰初中时是一个班的。他那个时候和成风只是一个组的，一个每天开小差打篮球，另一个看书学习，根本不搭边。交流也仅在传试卷收作业。何欣兰成绩好，性格开朗大方，又是班长，和同学们的关系都不错。

　　她比较好胜，经常和成风讨论一些题，成绩上两人打得不分伯仲。讨论问题的时候还会吵起来，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何欣兰挑起的，成风只是沉默地听她辩论。

　　大家都很清楚，这两人在"学术"上可是针锋相对，谁也想不到两个人会在一起。

　　只是某一个下午的体育课，伊崇德踢球把脚歪了，一瘸一拐回教室。

　　按理说，教室里应该没有人。

　　可他却看到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太阳从窗外照进来，给那个人镀了一层金边，整个人看起来发光似的。

　　伊崇德也不奇怪，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双手撑着脸往外看。

　　估计是生病了吧，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他的视线落到那个人身上，很瘦，背脊骨隔着面料临摹出来。等等，怎么看起来那个同学在抖，不会疼晕了吧。

　　伊崇德跳着过去，轻轻拍了一下那个同学的肩膀，问:"同学，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那人的身子明显一顿，似乎没想到有人会来拍他。

　　"没事。不用。"闷闷的声音传来。

　　"成风?"伊崇德有些出乎意料，因为那声音中，有哽咽，成风在哭。一瞬间，什么考上学校第一名回家却被骂的悲情戏码闪过脑子，伊崇德心里居然泛起了怜悯。

　　他顺势在成风前面的座位坐下，想要安慰一下悲伤的大学霸。

　　"那个你别伤心，你已经很优秀了。你爸妈对你要求太高了，你别管他们，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人不就是要快乐地活着吗?"

　　对方趴在桌子上的位置往后移了一点。

　　不对?

　　"那啥，我听其他人说，你妈妈身体不好，要住院。你也别担心她，你妈妈肯定长命百岁，你家一家人会一直好好在一起的。不像我爹不疼娘不爱的，只能捡个舅舅又当爹又当妈的，我舅那人脾气还不行，一年都见不到几面，一见面还要骂我。你瞧，我这还不是每天笑嘻嘻的。"伊崇德说得自己都要感动了，简直是天选心理疗愈师。

　　"别说了。"成风还是闷闷地说，这人虽然是好心，但是不知道别人伤心的时候需要安静吗，在这里说了一堆废话，害他想拿纸擦个眼泪都不好动作。

　　"同学之间嘛，有啥事都可以帮忙，你别一个人憋着，憋坏了怎么办?"

　　"别说了，"成风忍无可忍地抬头，眼角还红着，"我今天刚和女朋友分手，没女朋友了，你怎么帮?"

　　我也没有啊。

　　"那…呃，男朋友行不行，我给你当男朋友。"伊崇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随口胡说了一句。

　　刚说完，成风不耐烦的脸色出现一瞬间空白，怔怔地看着他，睫毛上的泪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

　　完了，他平常就喜欢胡说八道，现在就顺嘴一说，想要缓解一下氛围。可是，笑话说出来没人笑，场面只会更尴尬。

　　果然，成风低下头从桌箱里抽出一张物理试卷，拿笔做了起来。

　　伊崇德讪讪地跳回了自己座位，没有再说话。

　　两人之间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上完体育课的同学们回到教室。

　　上课时，伊崇德注意到陈欣兰的眼睛也是红的，但还是倔强地咬着嘴唇听课，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看来学霸不仅学习一起，连哭也要一起。瞧瞧，这就是同甘共苦。

　　伊崇德开始觉得自己刚刚过去安慰人多此一举，越想越尴尬，看到成风的背影也尴尬，尴尬症犯了似的。

　　屁股底下的凳子像长了针，他左边扭扭，右边扭扭，浑身不舒服。

　　再去一趟医务室得了。

　　"老师，腿疼，去趟医务室。"

　　"要同学陪你去不?"

　　"不用。"伊崇德忽视了狐朋狗友的挤眉弄眼，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胳膊突然被架起，成风回头冲老师说:"老师我陪他去。"

　　大哥我就是要躲你啊，你怎么还凑上来了。这节还是物理课呢，你平常有人打扰到你了都要狠狠瞪人一眼的诶，怎么，现在一伤心，连心爱的物理都能抛弃?

　　医生开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膏药，早中晚各一次。

　　成风拿着药递给了在后面坐着的伊崇德。

　　然后两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

　　还不走?我腿歪了在这里休息，你难道难过得也需要在医务室休息?

　　"那个，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直接回寝室。"

　　对方没听见似的，直接坐到他旁边。

　　"……"不会还记仇吧？

　　"那个，我刚刚开玩笑的，你别在意。"

　　"我想想。"成风说，眉头微蹙，似是认真在思考着某件事。

　　不是吧，连在不在意开玩笑都要像做物理题一样思考，累不累?

　　要是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伊崇德发誓他宁愿两只脚都歪了，把他死死固定在座位上，不要去安慰成风。

　　"我想好了，"成风扭过身子正对他，"我要你当男朋友。"

　　"!!!"什么情况，这小子不会是想要反将他一军吧。

　　他正想反驳，又听到一句。

　　"我们试试。"

　　反驳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愣愣地，对方的眼睛里平静认真，没有一丝丝演戏的痕迹。

　　"好。"鬼使神差地说出这个字，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成风的眼睛里多了一层笑意，与眼角的红色相衬。

　　既然这家伙想玩那就玩玩吧，过段时间学业更紧，他就没有什么心思来搭理这件事了。真是没想到，我们班的大学霸居然怎么恶趣味。

　　成风扭过头去看地上跳动的阳光，心里的郁闷缓解了不少。他不想再守在常规里了，从小到大，他都活在别人的期待里，活在那套好学生的规则里。陈鑫兰的话重锤一样打在他心上。

　　"你怎么这样，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你根本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

　　"成风，我们分手。我真是看错眼了，没想到你这么死板，跟个老古董一样。"

　　"你除了成绩好，还有什么?"

　　……

　　那他就跳出来，去寻求更刺激的事。伊崇德的提议恰好在那时出现，和男生谈恋爱，会不会不一样?

　　说出那句"我们试试"之后，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新奇，他会用心体验这种越轨的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