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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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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禾之前从来没有觉得一个月时间佷长,分开会很难熬,但最近陈京瑜好像突然有了事业心,不再一天几十条消息发过来。
她应该觉得高兴,不用时刻担心被打断思绪,需要回消息,可是平白无故生出来的不习惯,让她觉得陌生。为了转移注意力,周禾花更多时间在工作上。
两个人都忙,经常一两天才有一个电话,刚开始陈京瑜还有些不满,到后来他也忙起来,有一次视频,手里还拿着剧本,在背台词。
他给周禾展示本子上花花绿绿的荧光笔迹,还有他对人物的理解,看起来对这份工作很认真。
周禾仔细看,他不止写了对自己角色的理解,更多的是对男主角的吐槽,她甚至看到一句“什么智障”。
有一次陈京瑜问她:“你觉得我多久能红?”
周禾笑一下,“红到什么地步呢?”
“大红大紫,街上全是我的代言。”
“看运气,我说不准。”
陈京瑜没有再追问,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他知道空想没有用,脚踏实地多拍几部戏,在观众面前混个脸熟才是正道。
周禾一向是实话实说,不会哄骗他,她要是说,他两年之内会红边半边天,陈京瑜才觉得奇怪。
有这个眼力,她早就改行算命了,星元个个都签大明星,拍一部火一部,赚得盆满钵满。
这几个月他见了很多同行,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再次深刻体会到小红靠运,大红靠命,勉强不来。
陈京瑜问她:“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之前送过的,全是按照我的喜好挑的,都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周禾认真想了一下,“没什么想要的。”
“就稍微有一点喜欢的都行,你告诉我,我去买。”陈京瑜撑着脸,猜测道:“还是说你不喜欢我提前问,喜欢生日那天直接收礼物的惊喜感?”
“真的没有。”周禾重复,“我想要的都已经有了。”
女朋友生日不送礼物像什么样子?
陈京瑜趴在桌上,电脑屏幕里只看得见他的后脑勺,“那我就自己挑了,反正多难看你都要收。”
“其实我有想要的东西。”
他立马抬头,眼睛发亮,“想要什么?”
“想要你。”
陈京瑜耳朵有不明显的红,周禾想要做什么都会直接动手,直白地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他忍不住越想越歪。
“想要你在我身边,陪我过一个生日。”其实陈京瑜之前也有陪她过生日,以周领朋友的身份,以认识的学弟的身份,正式以男朋友的身份,这还是第一次。
“这不算礼物。”陈京瑜靠近摄像头,“我本来就打算回去一趟,票都买好了,你要重新说一个。”
他已经计算好了,周禾生日那天正好预计杀青,他有一天空闲,才进下一个剧组,可以趁这个时间赶回去。
“那就买个蛋糕,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刚好够两个人吃就行。”周禾问他,“你什么时候的票?我安排一下时间。”
蛋糕也不算是什么生日礼物,陈京瑜把车票的购买记录发给她看,决定按照自己的眼光买一个。
到了周禾生日那一天,陈京瑜在上午就早早拍完了属于他的戏份,只等副导演点头,就能收拾东西走人。
他这种小角色,没有杀青仪式,没有欢送会,一句话就和剧本里的人物告别。
副导演忙着检查拍摄现场的准备工作,对他的请求没有任何意见,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陈京瑜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走出去没两步,被男主角的助理叫住:“你等一下,钟老师觉得上午那一场戏没发挥好,想重来一条。”
陈京瑜看时间还早,停下脚步,“现在拍吗?正好我还没卸妆。”
助理皱眉,“女主演的时间很紧凑,钟老师要先和她拍完,才有空补拍你那条。”
“下午三点半前能拍完吗?女朋友今天生日,我已经买好了票要回去。”陈京瑜客客气气地问。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拍完,你先等等吧。”助理转身就走。
陈京瑜回到剧组,在旁边观看钟老师和女演员对戏。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行流行叫老师,而且是有点咖位的演员都自称老师。
眼前这个,一场戏NG十几次,要么忘词要么笑场,陈京瑜不觉得他有任何地方值得刚入行的演员学习。
他给周禾发消息吐槽,眼睁睁看着时间到了中午,所有人都去领盒饭,各自找了阴凉地吃饭。
陈京瑜没有心情,塞了三两口饭,把白色的打包盒丢在垃圾桶,去找副导演商量,“副导演,事情是这样的,上午我问能不能走,你说可以,但是钟老师说想补拍一条,让我先留下,我买了下午四点多的票回家,能不能把有我的戏份提前一点,三点半之前拍完就行。”
“再怎么提前也要等这段拍完,不然妆造现场什么的,改来改去很麻烦。”副导演给他指了另外一条路,“你还不如和钟老师商量一下,他早点拍完,我们今天也能早点收工。”
陈京瑜去找钟老师,被助理拦在房车外,人都没能见到,他找了个阴凉处继续等。
按照往常的经验,中午最长的休息时间也不过是一个小时,他等了一个半小时,还没看见有人从车上下来,他都怀疑车上是空的。
但是副导演出现在他眼前,说明车里有人。
副导演让助理催一催钟老师,剧组等着开工。
助理支支吾吾,不愿意去,“我刚刚去看了,钟老师还在休息,你们也知道他中午没睡够的话,起来是要发脾气的。”
副导演也不想去触霉头,小声骂了一句“名气不大,架子不小”,转身走了。
环视一圈,大家都在坐着歇息,边上放着吃完的盒饭。反正是按天结算工资,辛苦一天也是那么点钱,摸鱼一天也是那么点钱,花钱的人都不着急,赚钱的人急什么呢?
只有陈京瑜一个人干着急。
他刚想追上副导演,再争取一下,身后的房车门开了。
钟老师从车上下来,两秒钟没到就缩上去,等助理拿来了太阳伞和小电风扇,才重新下车。
陈京瑜一副笑脸迎上去,“钟老师,你上午说有一条戏想要重新拍,可以早点拍完吗?我买了回家的票,要赶车。”
钟老师,这个在营销号里以平易近人出圈的男演员,此时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着急啊?谁不着急?”
他喝了几口助理举上来的冷饮,慢慢悠悠从陈京瑜身边走过,往摄像机的方向去。
副导演迎上去,和他有说有笑的,“钟老师来了?我问问导演什么时候开工。”
阳光刺目,陈京瑜被晒得睁不开眼睛。
预计在四点半前走不了,他拿手机查今天的其他车次,看能不能改签到晚一点。
时间太接近,滑过一页一页售罄的车次,只有一趟七点的高铁,他去看飞机票,也是空的。
改签七点十八分的高铁,路上要花费四个小时,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多,一天都快过完了,周禾的生日都快过完了。
但是没有办法,现在已经快三点,他看着笑意吟吟的男主演,几乎咬牙切齿。
切换到周禾的聊天界面,挫败感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真没用,说要给她过生日都不能实现。
“你在干嘛?”
陈京瑜已经很久没问过这种可有可无的废话了,但是今天他迫切地需要知道,周禾在另外一个角落也生活得很好。
“喝咖啡。”周禾发过去一张照片。
“我这边有点事情耽误了,改签到晚上7点的高铁。”
“我等你。”周禾大概推算一下,想着晚上要找点什么事情来做,才能度过这漫长的时间。
陈京瑜看着这三个字,不知道要回什么好。
快要五点,钟老师才拍完和女主角的戏份,陈京瑜以为终于轮到自己,快步跑过去,没想到钟老师说饿了,要吃完饭后再补拍。
陈京瑜又急又气,等他吃完饭再休息半个小时,高铁早就开走了。
不管他是故意刁难还是习惯使然,陈京瑜都不能接受一拖再拖,他什么都不想管,得罪人也好,没有职业道德也罢,他想直接走。
“小陈,你等会和钟老师再补拍一条,刚刚看了一下,确实效果不太好。”副导演这时候记起他,没记起他本应该在三点就离开剧组。
或许记得,因为他还说了一句:“你下部戏是不是邓导的?真看不出来,你脸生,但是接的戏还挺多。”
陈京瑜视此为威胁:你要是现在走了,下部戏只要说一声你不敬业,可能就是别人的了,毕竟你这样的小演员随时能换。
他深呼吸几次,看着钟老师和其他一众在剧组说得上话的人,坐在一起吃晚餐。
他们吃什么,动作快或慢都已经不重要了,陈京瑜第一次觉得,这个剧组真令人生厌。
等到六点出头,钟老师终于记起还有一个人等了他一天,笑嘻嘻走过来,“你还在啊,等我背一背台词就能开始了,今天说的话太多,忘记早上那一段戏了。”
快点背吧,我真怕你吃完饭血液集中在胃部,脑细胞缺氧死太多,让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记忆力雪上加霜。
陈京瑜扯出一个僵硬的假笑,没一秒就放下来,他实在是心力交瘁到没有精力做场面功夫。
钟老师花了漫长的二十分钟记台词。
陈京瑜想,就那几句话,有什么好翻来覆去地看呢?他早上背过的台词,现在还能脱口而出,钟老师应该先去医院,检查是不是提前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拿捏着他的去留。
“导演,可以开始了。”
陈京瑜仿佛听到天籁之音。
这段戏主要讲陈京瑜饰演的反派角色,在阴谋诡计被拆穿之后,听了男主角沈大侠一大段伟光正的台词,仍然执迷不悟、不知悔改,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钟老师执剑指向摔倒在地的陈京瑜,“杨老抚育你成人,你却为了区区一颗夜明珠,联合贼人将他残忍杀害,实在是枉为人子,禽兽不如!”
“你以为你在替天行道?不过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杀了我,想把夜明珠占为己有罢了。”陈京瑜嘴角挂血,凄惨一笑,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台词,就看见钟老师一巴掌拍在自己脖子上。
导演喊“卡”。
立即有人上前接过钟老师手里几斤重的剑,关切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蚊子在你耳边乱飞?”
钟老师在好几个人的簇拥下,补妆,喷驱蚊水,喝水润喉,他只需要站着,就有人自动上去服侍他。
没人去搭理地上躺着的陈京瑜,他自己爬起来,找边上的人问现在几点,正好是他准备出发去高铁站的最迟的时间。
陈京瑜在监视器后方,握紧手机。
等他休息好了,陈京瑜躺回原来的位置,听他举着剑,重复一遍听过的台词。
“你以为你在替天行道?不过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杀了我,想把夜明珠占为己有罢了。”陈京瑜抹一把唇边的血,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抚育成人?沈大侠的父亲可曾逼你吃下活虫蚯蚓?可曾毫无缘由令你寒冬在冰面跪足三炷香?可曾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受辱?”
一声比一声高,像最灿烂的烟花燃烧到最后只剩下灰烬,天空一片寂寥,他突然落下一颗泪,狠狠砸向地面,眼睛里满是倔强的恨意,像是在说服自己,“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有什么错?我只错在不够干净利落,被你发现了端倪。”
钟老师手里的剑突然往下落,这是剧本里没有的部分,陈京瑜猜测他是因为时间太长,力气用尽,拿不稳剑。
陈京瑜心里骂他废物,身体往前扑一步,及时接住他的剑尖,抵在脖子上,自由发挥,“杀了我。”
沈大侠一脸正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杨老对你如此,难道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在你心里就没有一点份量吗?你可知杨老求我授予你剑术,花费了多少心思?”
陈京瑜闭着眼睛,没听进去一句,任由止不住的眼泪从眼尾流下,突然握住他的剑,往前一凑。
无论求死的意志有多坚定,实际面临死亡的时候,总会觉得还没有做好准备。手里的血包被扎破,陈京瑜死死按住脖颈,脱力摔倒在地,松开了手里的剑。
沈大侠看着被血染红的剑,怅然若失。
导演喊“卡”,说钟老师最后的表情不太到位,让他缓一下情绪,拍完这条就收工。
陈京瑜躺在地上,因为赶上高铁的几率越来越小而不想动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导演喊“收工”的那一刻”,陈京瑜睁开眼睛,只看见杂乱脚步后的黑色天空。
他本该在四点多就坐上回家的高铁,本该在七点多走完大半的路程,本该在两个小时候就出现在周禾面前。
陈京瑜怔了一秒,立即从地上爬起,拿上手机冲去更衣室换衣服,路上突然听到有人说一句,“现在七点十八,好晚了,想去吃什么?”
他突然愣在原地,缓慢地按亮自己的手机,屏保上的时间刚刚好是19:18,高铁发车的时间。
能带他回到周禾身边的交通工具,没捎上他就已经开走了。
陈京瑜好像被抽走浑身力气,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平复突然过快的心跳。
“小陈这个眼神很到位,恨到极致的疯癫感表现得淋漓尽致。”导演和副导演正在查看拍摄画面,监视器正停留在陈京瑜落下第一颗泪的画面。
陈京瑜想,当然很到位了,毫无表演技巧,全是真情实感,怎么会不到位。
他拿手机查导航,看开车回去要花多长时间,他可以租一辆车,或者包一辆车。
可是不行,开车要十多个小时,陈京瑜怀疑网络出错,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么远的路程,就是需要花费这么长的时间。
他打电话给周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