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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怯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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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紧紧拥抱证明你贪心-- 《林夕-下一站,天国》
一个吃货,顾不上自己肚饿,一路只顾昏天黑地执着于一件事,这是什么样的精神?这是没羞没臊的精神,却也不能都怪我。连到了都没留意,尘西跑来车外使劲吹口哨,才回过神的,又不是我一人。
死猪哪怕开水烫,我从小就是被尘西那么嘲笑惯了的,毫不在意,拿慕容凝出来调笑调笑,便糊弄过去了。倒是师父面皮薄,尘西问他怎么这么久不下车,他一言不发望着别处,过会却问:你骑我的马来的?
尘西笑:骑一下又怎样了?
师父看着不太愉快:你知道我不爱让人骑它。
他严肃起来的样子让尘西都有些尴尬:师兄,对不住,是我没多想。
师父摆摆手示意没关系,自己闷头往里走。
我冲尘西吐吐舌头,尘西悄声对我说:你别乱吃醋啊,他就那样,特别在意那匹马。
师叔这般细心,我不是没点感动。师父在意的是那马鞍,只是醋,轮得上我吃么?我想得最通透了。可心里头,怎么又会泛着酸疼。
跟着我家大王,头次用拜师父的大礼拜了我师公,老道红光满面笑呵呵像是喝了什么好酒似的,拈着胡子也不说别的,直说好。
我心里头还别扭着,就笑话师公:好什么,这种乱了辈份人伦的婚,师公你还说好,也不怕外人耻笑。
师公毫不在意:小丫头假装迂腐又装不像,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偷乐。
有什么可偷乐的,我挺煎熬的谁知道了,懒得和他争辩,他却语出惊人要给我们在山上补摆喜酒,我连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师公说:哼,就兴武当山那混老儿给个徒孙小道摆恁大排场,不兴我给我高徒摆?他那还是打外头娶的孙媳妇,我们这可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摆倒教混老儿笑话我。
我觉得有些难过,临壶子胡盈盈那是你侬我侬如花美眷,我们不过是那皇帝老两颗棋子儿,尽管近来被我捣鼓得稍稍有点起腻,摆来却还是好心酸。可师公一心想着那排场事,哪里管我这些弯弯绕,我只好求助着望师父。
师父看了我一会儿,我直摇头。他总算同我一个心思,告诉师公我们过几日还得赶路,山上自家师兄弟喝顿酒就好,何必搞得江湖皆知。
老道偏心,这个徒弟说什么他都乐意听从,嘟囔着这回又在混老儿跟前落了下风什么的,就这样作罢了。
晚饭时师伯那儿的小师妹不知死活问我家大王:师叔,您和于果……怎么可以成婚?
唉,小师妹,你怎么就弄不明白,世上不是每个师叔都和尘西似的,你怎么什么话都敢问出口。知道你垂涎我师父那么久,现在心里不舒服了罢。怎么成婚的,父母之命,君命,没听过?哼,找我不痛快,自己也不痛快。
我又不是省油的灯,正琢磨怎么抢白她才好,师父居然抢来答:于果虽说是我徒儿,其实年纪相仿,我俩互生爱慕已久,我求父……亲作了主,三媒六聘娶来,有何不可?
小师妹不作声,底下好些起哄的声音。其实谁都知道他身份,是他自己不愿意提那老儿。可他这回答,也忒……胡说八道了些,还互生爱慕,我听了目瞪口呆,亏他还真敢睁眼说瞎话。
尘西伸过头来:我说师兄转性了吧,你瞧把人小姑娘噎的。唉,他不会是说真的吧,你俩几时私订的终生?不够意思嘿,那样你那会还成天和那太子哥哥卿卿我我的,我师兄也真可怜。
我恨恨地捶打他一下,月季说对了,没个说实话的地方,着实憋得人发慌:师叔,自家兄弟不带这么取笑人的,我是有好些话想告诉你,又觉得这些话不能说,怎么办?
尘西心再细,毕竟是个男的,灌口酒,反捶我一下道:别装,你哪有那么磨叽,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不高兴了,就管他娘的喝酒喝酒。
他也没说错,我端起酒杯,那么远的路,终究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排解。倒是我想谋划营生那事,一个人拿不了主意,这两天抓紧了和他聊。
师公高兴,多喝了好几杯,后来胡言乱语嘱咐我:小丫头,我这个徒儿最苦命,你可一定得待他好。
我一劲点头,大概没人比我更想这样了,尽管我能做的不多,时间更短。
我瞧瞧师父,师父就坐在我身边,我一看见他对我微笑的样子,真是作孽,我又邪念丛生。
席面散去后各回各房,我一个人跑回自己住了七年的屋子,我举着灯找寻,找见那根墙柱子上还留着我十岁那回偷懒挨了重罚后气呼呼刻画下的师父的鬼脸,旁边还刻着“项莫南坏东西”歪歪斜斜六个字。我摸索那些刻痕,嘿嘿,怎么当时那么小,竟能把他骂那么暧昧。再摸摸心上头那些个划痕,唉,他可不就是一个坏东西。可我不是更自私,我们都是,只顾眼下的馋嘴猫儿罢。
有人敲门,我知道猫儿来了。
我打开门,我就知道自己不会猜错的,猫儿很寂寞。
装模作样大家少尴尬:大王,您怎么来了?是不是饿了?
师父平静地关上门,也不晓得遮掩几句,只说:是。
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热恋错觉闹得我心潮起伏。然而后来,我知道了,我家大王对我最过也就这样了,光打雷不下雨,浅尝辄止。而且总在这样要命的时刻突然凶我几句,嘱咐明天必须早起不能偷懒,一溜烟跑掉了,哼。
面对这样一个定力非凡的馋猫儿,我却舍不得放弃,更不忍心拒绝,然而难道从此白天黑夜,就在这样的挖心挖肺中度过么?我知道,老天给的已经足够多,可也许我勾一勾手臂,就真的可以把他留下来,但是……我究竟在害怕什么?
我原该天不怕地不怕才是,我想得到他,这个念头疯狂蔓延,尽管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的那些轻浮把戏,真的可以继续奏效?这样很危险,我好像真的开始贪心了,我就知道。然而有些东西失控了,我好似那过河卒,每进一步,便失了那回头路。
第二天晨练的时候,师叔师伯们都在,我飞奔过去,在众目睽睽下亲吻他,对着他说师父早。又有起哄的声音,尘西的声音最大。我再没有说话,乖乖练功,从头至尾,一点儿都没有偷懒。
师父没有说话,也没有惩罚,我想他一定觉得极其尴尬。可是亲爱的,你几次三番害我内伤累累,几欲吐血,总该付丁点代价。一个早晨,我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无所畏惧地望着他。师父,从一开始,您就该知道我是这种人的。
可他和我对望的片刻,怎么又有那么多读不懂的东西了,如何看起来,竟有些心神不宁。我心里一时难过,便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铸了个大错。
早饭过后,小师妹告诉我,太子妃过会就要上山来,为吕夫人和她的母亲祈福。我真纳闷这算是个什么日子,她怎么就来了,还这么大张旗鼓地。八卦的小师妹什么都知道:于果你不知道么?今日八月二十三,正是太子妃娘娘的生辰,我又能见着天仙啦。
怪道师父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原来是早知道她要来,昨天便巴巴地赶来守在此地了。难怪工夫收拾我,我作了不识时务的事,而他正魂不守舍。
我得避一避,这算不算怯场?
对那吕佳音,我是打心底里发瘆,尽管我不知道她练不练武功,是不是打得过我。然而我每次与她对话,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受。这种感受里,也许还掺杂了我一丝嫉妒,但更多该是对她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斗志的恐惧。我们之间就像有道无法沟通的屏障,当然,我和她都毫无兴趣打开它,我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若是天上仙子,我大概便是那土地老儿跟前的端茶童。
我唯独不愿去琢磨,师父究竟喜欢她什么,反正总会有一些什么,是我无法懂得的。而她有那样来势汹汹的美丽,望着师父时,却有判若两人般的似水柔情,我至少能够理解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其实,世间的爱与不爱,又哪里需得那么些球道理。
我把尘西找到师公屋子的后院里喝酒,这个地方,是我小时候的藏身之所之一,好些年没来,师父都未必能想得起来。
尘西嘟嘟囔囔埋怨午饭都没到喝的哪门子酒,见我无精打采样,问:我实在好奇死了,你和我师兄究竟怎么回事?一会蒙我说什么三年各走各道,一会又亲热得没羞没臊。怎么这会儿又躲这儿来不高兴了?
我把头趴石桌上有气无力地答:没蒙你。
尘西斟上酒:原本你和你那太子哥哥,我就怎么瞧怎么不般配,现在不挺好?
我冷笑:你倒也真会说笑,现在倒相配了?
尘西挠头:反正我瞧着挺高兴。你自己怎么想的,我真看不明白。
我摇头:我自己都不明白。哪里又需要明白,本来一笔糊涂账,凑合过呗。
尘西点头:话倒是不错。是不是晓得吕佳音跑来,你又吃飞醋?
是又不是,我说不好,就没吱声。
尘西只能安慰:她来她的,你们过两天过你们的,碍得着你什么事。
可我压根没打算说这个:师叔,手头有俩小钱,做什么买卖好?
他想了想:这个,你该问晕妹啊,你瞧她的买卖多红火,我哪里有她厉害。要我看只要手上有钱,哪里买卖扎堆哪里随便开个什么,还不都一样。可月季说不对,生意人盘算起来,就是要精细得多。
好么,本来以为还能找他细聊聊,师叔看待钱还是马虎。这事早该找月季商量,幸好昨天早上还算和她提了个头。
尘西有些讶异:你还用愁钱的事?你还傍着我师兄,他又不能亏了你。
我又不知该怎么答。师叔瞧不起我,只因我一向也没什么出息,怪不得人。
我问起他的事。尘西原本计划趁慕容凝生辰再上武当耗着她,可人家来信说是近日就要来山下看望两位师兄,尘西只好老实呆着恭候圣驾。
两个闲人一上午喝酒闲扯,甚无聊,还好有东西吃,不觉到了中午,我总算还能熬,也不嫌饿。
尘西喝累了站起身:我可饿了,你就别躲了。别老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弄得越来越不像你。
师叔说的对,我走出师公的院子,去山上走走也不错,那些没心没肺漫山逃跑的日子,多么令人想念。
走着便要到镜湖,湖边是师父带我练剑的地方,我嫌师父送的剑太重,时常不带着,有时就地捡根枯柴替代。还用杂书里看来的道理信口强词: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则世上一花一木皆可为剑。师父每次笑着摇头,由得我去。
现在想来这个无剑有剑的理论,看似玄妙,其实道理有用又浅显。武功如此,人生也如此,再好再次都一样,跟谁较劲都是跟自己较劲。我是不是不仅仅该放下剑,还要放轻松。
以为写小说呢,主角永远柳暗花明且大难不死,哪那么容易就大彻大悟豁然开朗了。立马教我付出过分幼稚的代价,遇见无法放下的眼前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