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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当家人来探望 ...

  •   【东港,已爆炸。
      顺王府,已拆除。
      燕红山,已锁定,预计明日早晨以太供给将被切断,陷入休眠状态。
      邺京交通综合医院,】

      光标在这里停住了,在关着灯的房间里一跳一跳得散发着莹莹的绿光,照在打字的年轻男性脸上。

      那是个身材消瘦,面色略显憔悴的年轻男性。他穿着睡衣,一脑袋黑发翘得蓬蓬松松,整个人好像刚从床上被拉起来加班的倒霉社畜。

      现在是凌晨一点,警笛声刚刚从窗外的大街上呼啸而过。

      这是东港爆炸案发生后的两个小时。

      邺京市的警察今晚一定忙得要死。且不论对犯人的抓捕和问询,安抚群众、记录案情等流程类的工作他们也是一项都不能落下。即便是一个人当两人用,估计人手也是紧紧巴巴。

      但从数据库里记载信息的更新速度来看,这群辛苦的警察把工作完成得挺不错。

      只可惜……

      年轻人疲惫地往椅背上一靠,在自己终端上敲了一下。几道稀稀拉拉的银蓝色便从他眼前划过,随后界面上的一切瞬间被红色替代。

      【警报!警报!】
      【数据库入侵警报!】
      【资料覆写中……】

      那些红色的光一下就断了,房间里变得一片漆黑。只有从没拉严的窗外渗进的几缕灯火阴惨惨地映在年轻人的镜片上,反射出一阵青白色。

      他却不以为意,只是喝着杯子里凉透的茶,又在空气中敲了最后一下。

      【已授权】

      伴随着机械音的响起,银蓝色的光再次从终端上浮现,慢慢盈满了房间。直到那一片空白的界面上浮现出【文件覆写完成】的字样,他才放下茶杯,慢慢地伸了个懒腰。

      “真麻烦……”他自言自语,摸上了眼前的终端屏幕,似是无意地敲着页面右上角邺京市警察局的徽章,看着它在自己的触碰下再次慢慢变红。

      “大晚上的……”他说着,在警报响起前松开了手,“上司可是真不会为下属体谅啊。”

      一切都恢复如初。

      季井仪把在终端屏幕上标记用的笔一扔,颇为不耐地放松起了腕关节。她刚刚结束了一项颇为繁琐的工作:测绘邺京交通综合医院在与昨天收缴的炸弹所能造成的各种级别的爆炸下,分别可能受到的损害。

      她原本预期计算下一场爆炸案会发生的地点这项工作会交给自己,却在刚坐下准备开工时,就收到了一份极为完整的报告,并且说明了在以太研讨会的授权下被安置在顺王府和燕红山的炸弹的拔除过程。那么最后留下的,供剩下那个尚且逍遥法外的犯罪者选择的,同时也是警方抓捕他的地点,就只有邺京交通综合医院了。

      她所做的,就是行动前无数的准备工作中的一项。但更深层的原因是……

      她啧了一声。

      以太研讨会拒绝清除邺京交通医院里可能被安置的炸弹。

      即便他们可以,但仍然以不明原因拒绝了。她想,这可真奇怪。

      随着那支被丢出的笔化作了银蓝色的粒子,季井仪最后一次打开了那份标注着"邺京公安局数据部门"的报告,手指与目光在需要以太研讨会授权的页面上停留了一会儿,同时用另一只手去够自己的咖啡杯,想喝口里面已经冷透了的咖啡,却摸了个空。

      她心里一惊,一转头,就对上了咖啡杯里蒸腾的醇香热气。

      “三小姐,请用。”为她端来咖啡的,本不应该出现在警局里的人对她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季井仪皱着眉看对方。

      “商管侍。”她没好气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她话里话外满是逐客令的意味,可是这位为季家服务了接近一个世纪的年轻男人却只是垂着眼睛,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站在原地,挂在袖口上的季家家徽在警局冷色灯光下闪着过于耀眼的光。

      “我是替季左先生来商谈一些事情的。”他带着职业的微笑,语气平静地说,“同时他还有些担心您,希望我来查看一下您的情况。”

      季井仪盯了他一会儿,见他毫无反应,才悻悻地开口说:“前面那句才是重点吧,后面那句只是托辞。”

      她语带嘲讽:“当时他答应我,允许我去到公安部门工作,其实就只是为了前面的那个目的不是吗?为了更多的‘联系’,这就是存在于所有机构里弹性的规则。”

      被称为商管侍的男人没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季井仪轻哼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她平日里最喜欢的咖啡香型此时却完全让她倒胃口。

      就像所有成规模的家族那样,季家也需要自己的代行者,替一些不好抛头露面的人做一些他们希望的事情。可不同于季井仪所知的其他家系,季家的代言人从第四次极夜事件以来,一直都是这位看似年轻的商管侍。

      这是一个甚至可以不用老去的以太人类。

      “况且你是怎么进入我的办公空间的?”她又问,“我没记错的话,我没有把进入屏蔽的权限开放给你。”

      商管侍的眼皮子终于动了一下。他抬起眼睛看着季井仪,橙红色的虹膜上有一个边界明显的黑色圆圈。

      “这不是什么大事。”他不卑不亢地回答,“三小姐,您是知道的为什么的,不是吗?”

      随着上个世纪起开始的以太学研究,科技革新已经是不可避的未来。

      所谓的个人空间,在这样的背景下已不再像过去那样是奢侈品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地拥有随身携带的私人空间,他们所要做的就是用意识启动终端界面,在其中选用"屏蔽"模式,便可在指定场所、在处于静止状态下,将自己的存在从他人眼中抹去,再在可视范围里建立起一堵磨砂的墙,给使用者封闭的安全感。

      这一切的代价只是接受一针特殊的药剂,将被同时身兼私人电脑与身份认证的"终端"植入身体,就可以随意使用一系列强大到令五十年前的人匪夷所思的功能。

      即便这种需要对各类公共机构都有极高信任度才会做出的决定并不是个可选项,而是个必选项。

      所以说,科技总是在提升人们生活水平的同时,让阴谋论者更加抓狂。

      “我只是没想到我的隐私这么不重要。”季井仪看向另一边,把杯子放在了桌上,“怎么说我们都是家人,如果他真的关心我,那他直接来问我就好。顺便一提,我真的很讨厌三小姐这个称呼。”

      就好像我没有自己的名字一样。她在心里小声嘀咕。

      “因为即便季左先生直白地告诉您他担心您,您都有可能会把这当作耳旁风,这实在是太没有效率了。至于您的另一个问题……您的确是季家的三小姐。”商管侍毕恭毕敬地回答,语气里的某些东西却让季井仪感到了一丝被强制的不爽。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他说。

      季井仪曾听家里人说起过,说商管侍在年轻时曾从事着被隐晦地称为“清扫人”,专门为人“处理不可言说困难”的工作——其实说穿了就是有钱啥都做的雇佣兵。而商管侍的体质,以及以太研讨会对他采取的最高等级的行动监控则佐证了这一说法。

      而这也就让她时常感到好奇,为什么这样一个有能力,在过去也并非善类的以太人类始终没想过跳槽,一定要做这么个伺候人的麻烦工作。

      但仔细一想她也就释然了——毕竟为季家服务也就代表着,以太研讨会对他的管控处于一种名存实亡的状态,在现在这个以太研讨会要宣言对高危险性的以太人类进行完全掌控的年代,这无疑是最诱人的特权之一。

      就像他们可以绕过终端的私人控制端,直接调整季井仪屏蔽空间的白名单一样。

      她又哼了一声,明摆着指桑骂槐:“科技发展真是不可思议。再久前我也不多说了,只是我七八年前离开家前,我都想象不到以太学会带来如此大的变化,即便我就是学这个方向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过度发展带来的不公?”

      商管侍没有接她的弦外之音,只是从表层含义回答道:“以太学是未来,它让很多在过去很难有链接的经典科学相遇,焕发出全新的生命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以太学的成果在事实上对我,还有与我类似的'人类'有着过强的压制力,但这才是一个不断发展的社会所需要的稳定。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您真正想说的,但这无疑就是您的未来所在。”

      他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只是像季井仪在自己的公寓里安装了十几个的家务机器人那样,站在她的身边待命。

      “无论是季左先生,亦或者是其他的季家长辈,都对您寄予了厚望。”他礼貌地说。

      他肯定对家里的所有小辈都说过这种话。

      季井仪从那熟练却冷漠的语气中听出了这一点,并且对此毫不奇怪。

      毕竟她只是“三小姐”,而不是“季井仪小姐”。

      “是。”她低声说,“商管侍,如果你对上了邺京警方按标准装配的以太学武器,延展系统,你觉得你有几成逃脱的可能性?”

      她的管家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稍微侧了下头,好更加专注地看着此时说话的那方。

      “谁能想到呢?”季井仪心不在焉地说,“以太,这种一直存在着,一直被人误认为只有以太生物或者部分天赋异禀的人可以使用的,曾经被称为魔法、仙术的东西,最后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种基础粒子而已。”

      她停了一下,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管家:“商管侍,我不知道你活了多久,但如果对一个世纪前的人说,在一百年后的今天,一个受过基础训练的普通人,就可以用延展系统轻松压制一个在过去会被看作怪物的以太人类,不知道他们会做何感想。想想,现在你都不能断定你能够从我这种新人使用的延展系统下逃脱,那么过几十年,当科技更加发达,像延展系统一样的系统更加普遍,以太学作为常识更加普及,怕不是连一个小孩都可以轻松战胜过去看来如此吓人的以太生物。多不可思议啊!”

      她盯着眼前的男人,可商管侍却没什么反应。他只是礼貌地微笑着,微微侧身,毫无感情地礼数周全,像在倾听小孩天真的童言童语。

      季井仪心头无名火起。

      “回答我,商管侍。”她命令道,“你就是这样怠慢你的雇主的吗?”

      商管侍不紧不慢地摇头。

      “不敢,三小姐。”他说,“我只是在思考措辞。”

      他对着季井仪微微鞠了一躬:“八成近九成。”

      “……什么?”

      "我有八成近九成的把握。"商管侍如此回答道。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如果是您使用延展系统的话。”

      季井仪睁大眼睛看着他,不可思议写在了脸上。

      “我过去的职业所要求的特质让我不愿回答这类问题,但是既然这由我的长期雇主提出,我也没有不回答的理由。”商管侍耐心地解释道。

      “我没有反驳您看法的意思,甚至我十分赞同您的观点。但与此同时,鉴于您现在的职业,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我想提醒您一件事。”

      他的语气一下变得强硬了起来。

      这不像是一个管家对自己的雇主应有的态度了。季井仪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手握住了椅背。

      “永远不要试图去揣测一个以太人类的想法。也不要相信有什么事对他们而言是'一定'的。更何况,就您这次将要处理的那位嫌疑人的情况来说……我想,是药搞坏了他的脑袋。”

      他突然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平和的样子,任由季井仪情绪激动地追问“你怎么知道的?”都不再多透露什么。

      他只是回答道:“我只是从个人经验出发,对雇主进行建议而已。您的安全、您的未来都是季家利益的一部分,而雇主的利益于我而言永远是第一位的。”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态度甚至可以说是谦卑,但季井仪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其中的问题。

      “你知道延展系统给了我们什么样的计划?”她追问。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为什么你会知道犯人不会遵守……”

      她话还没说完,真正被她列入白名单的赵虹蕾就径直走进了她的屏蔽空间里。

      她神色凝重,没有理会站在一边的商管侍,只是对季井仪示意道:“我们走吧。”

      季井仪心领神会,问:“到我们的工作时间了?”

      赵虹蕾没说话,明显是对商管侍的存在感到警惕——她可能还不知道这神出鬼没的季家管家已经掌握了他们的大体动向。

      季井仪挥挥手让他退下,那以太人类却反而靠了过来。

      他对已经处于戒备状态的赵虹蕾轻轻点了下头,说了句“失礼”,就低下头对自己的雇主耳语了一些东西。

      赵虹蕾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刚想说些什么,商管侍已后退一步,随即对着她们行礼。

      “祝一切顺利。”他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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