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雍和（上部）》秦清一梦

17、第十六章 有心护人得其害 无意伤情反更深

　　碧涵阁在二楼的偏里处，仍是朝阳的，过道曲折让它显得颇为清静，布置精致而不奢华，倒是名副其实。
　　一进房，馨雪便郑重其事地下跪行礼：“民女沈馨雪给各位爷请安，各位爷吉祥！”
　　“姑娘请起，这在外头不必行此大礼。”太子说着便扶起了馨雪，可那眼神却开始有些不对味。
　　“姑娘怎知道我们身份的？”胤禩问道。
　　“回这位爷，民女曾蒙十三阿哥搭救，今日见十三阿哥与各位一起，心想定是来了好些贵客了。还望各位爷恕小女子不周之罪！”说着又要下跪行礼。
　　“不，不知者不罪。”太子连忙拦住。
　　“馨雪，这是当朝太子，这是我大哥、三哥、四哥、八哥、九哥、十哥还有十四弟。”十三连忙一一作了介绍。
　　“馨雪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福寿安康！给各位爷请安，各位爷吉祥！”
　　“好了好了，都认识了，也不必请安来请安去的了。大家入席吧！”太子说道，我们便按次序坐了下来，这次我很聪明的坐在了馨雪的旁边，没办法，我还是想好好吃一顿饭的，不然回去了没有体力承受“寒冰绵脸”，唉，不知道老四是不是和左冷禅有交情！！
　　“淸玥，你和馨雪姑娘早熟识了吗？”老十看向我。
　　“回十爷，经十三爷介绍的。”
　　“是吗，真没想到今天能见到你。”老十笑着，咧开的嘴扬起了一片开心。
　　“咱四哥府上的人就是与众不同啊，各种场面都爱见识见识！”胤禟斜了眼我，又开始夹枪带棒了。
　　“是吗？那真是多谢九爷夸奖了！”我堆着一脸大大的笑。
　　“哈哈，四弟府上的淸玥姑娘着实颇有些意思，直率大胆，像咱们满人家的姑娘。”太子看着我，一脸玩味。只是想到他刚刚盯着馨雪的眼神，我一阵别扭，微笑了笑低下头去。
　　“太子说笑了，淸玥丫头今天若是有什么不周之处，都是臣弟的过失。”侧脸对着我，胤禛开口接道。
　　“唉，四弟，不要老是那么拘谨，说着也别扭。”
　　“太子说的是。”
　　听着他莫名其妙的认错，我心里直冒出一股火，故意撇过脸去。

　　“今日馨雪生辰，能够有各位爷的大驾光临，真是荣幸之至！”说着，她便拿着青花瓷的酒壶，一个一个的斟酒：“这是藏了十八年的花雕，味儿也还算纯，后劲绵长，酒薄菜少，还望各位爷将就！”
　　“是吗？竟是埋藏十八年的花雕？这味儿应正是纯正，馨雪姑娘，你倒是自谦了！”胤禟拿着酒杯转悠着叹道，能在他眼中看到这种和善，真有些不容易。
　　我现在的这个身体对后劲足的酒不是很感冒，喝花雕还是小心为妙。接着馨雪又一个个地敬酒。我只面上做好，轻抿了一口。
　　她刚敬完酒走回位子，忽然手被一旁的太子一把握住：“好一双素手葇荑！”
　　“太子！”馨雪一惊，立即抽回了手。
　　我跟着一惊：“太子，你……”
　　“怎么了？碰不得!”他居然还提了声音。当朝太子就这样的素质，真是要人笑掉大牙了。我哼了声，撇过头去。
　　“怎么了，淸玥姑娘像是有话要说么。”太子声一肃，沉声起来。
　　暗暗咽了口唾沫，想把话咽下去，扫了眼胤禛，也注意到其它几位皇子阿哥或惊讶或担忧的眼神。
　　“淸玥，你好大的胆子！”太子刚想说什么，胤禛却在这时候开了口。
　　我一愣，看向他，我哪里有错？！
　　“太子爷的事情轮得到你心生想法？看清楚自己的身份，还不赶紧认错。”
　　他薄薄的嘴唇清楚地吐出每一个字，也清楚地打在我的心上，一下一下。我望着他，有些不可置信，紧咬着嘴唇没有开口。
　　“四哥，你吓着人了！淸玥，你快跟太子认个错吧！”胤誐手中的酒杯一顿，急急地说道。
　　“太子，淸玥年幼，还望太子莫要动怒！”胤禩的声音温柔地响起。
　　原来心也可以像沾湿的海绵，悲伤一点点晕开。
　　望着胤禛依旧冰冷的表情，深蹙的眉头，紧抿的薄唇，我轻轻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太子爷，民女冒失了。望太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已经由不得我不认错了，他说得对，在他们眼里，我是个什么身份！为什么，我还傻傻地以为自己真被人当成宝了，搞了半天，自己才是世纪大白痴！想着这些，眼泪在眼眶里不断膨胀，不要流下来，不值得。
　　“哼！”太子转着酒杯，呵，只会用鼻子出气的生物。
　　“太子爷，都是馨雪不好，大惊小怪。求太子爷千万不要怪罪了秦姑娘！”
　　馨雪扑通一声跪下。
　　“姑娘起来，今儿个是你的生辰，甭跪了。”太子俯身扶起了她，一手温柔。
　　“你起吧，以后好好学着，懂些规矩。”随即淡淡地转向我。
　　我轻轻地站起，回道：“太子，民女有错，不敢与各位同席，民女告退！”
　　说着正想走，馨雪拦住我：“慢着，秦姑娘。听十三阿哥说过，姑娘也是精通乐理之人，不如与馨雪共奏一曲如何？”
　　“是啊是啊，就当给太子爷赔罪了！淸玥！”胤誐连忙说道。
　　十阿哥，你怎么就是不懂，现在，最好就是离开。
　　看向十三，他的眼里满是怜惜，也有气愤，却一语不发，我还以一笑。
　　至于那个无情的人，我不想去看也不想去想。
　　“是。”我行了个礼。
　　“馨雪姑娘，民女只会一些简单的曲子，不知道姑娘要奏什么？”
　　“这一般的曲子难登大雅之堂，恐污了各位爷的耳。不知《阳春白雪》如何？”
　　我心里一松，还好，学筝时学了的，就是节奏太快。
　　“好！”我应了声。
　　“太子哥哥，今儿个我们算是有耳福了！哈哈……”十四笑打着圆场。
　　十三没有开口，是不是和我一样，也不屑于开口。
　　净了手，焚个香，我调了下音准，手抚过琴。今天，头一次，我要不情愿的弹琴。
　　馨雪抱着个琵琶，静坐一旁。她示个意，我们便手起音落。
　　《阳春白雪》的节奏是很快，需要手指十分的灵活，从前我都是戴着假指甲，还好古代的琴弦比现代的要软得多。可惜古琴我练得少，更别说难度高的《阳春白雪》了，这下手不停地来回拨弄，很吃力。
　　心里满是难受满是气愤，一腔情感只能全部赋予指尖，倒是让手指灵活些了。所有的感觉都只是琴弦在我的手指下不停的颤抖，一如我纠结的心。头埋地低低的，没必要去看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
　　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慢慢的，弹完了，琵琶的声音先停，我用的力太大了。
　　“馨雪姑娘，想不到一手琵琶也是出神入化，余音绕梁，不绝于耳。”那太子首先赞了声。
　　深吸一口气，和馨雪行了个礼，我们站在一旁。
　　“太子爷过奖了！馨雪不敢当。”
　　“哪里哪里，姑娘当得起。快过来坐下！”
　　她应声走了过去，而我站在那儿，傻得可以。老天，请可怜可怜我，让我离开！
　　“太子爷，淸玥姑娘也是弹得一手好琴啊！”胤禩温声求情。
　　只要有点音乐欣赏能力的人都听得出来，我刚刚与其说是在弹琴还不如说是在打架，我的手指恐怕已经通红了，生疼生疼。
　　“我看这淸玥姑娘弹得琴，别有一番滋味啊！”胤祉接道。
　　“行了，坐下吧，今儿个是馨雪姑娘的生辰，可别搅了吃饭的兴致。”太子懒散地说道，嘴微微一勾，看向了眉头皱起的胤禛。
　　我应了声，但我不知道是怎么吃完这顿饭的。只听到酒杯相碰轻脆的声音，特别好听。花雕的味特别纯，但是我没有喝多，因为十三离得好远，没有人常给我斟酒，就一旁的十四给我倒了几杯。
　　“太子爷，小的有事儿禀！”太子的随身太监轻声附耳。
　　“什么事儿啊，就你们这些个不懂规矩的会搅爷的兴致！”
　　“太子爷恕罪，只是皇上交待的，说是要在晚膳前见着您，所以……”
　　“行了行了！”
　　“太子，既是皇阿玛要找你，我看还是快些回宫的好。”胤祉劝道。
　　呵，康熙到底还是最疼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月半十五总会惦记着他。
　　“好吧！馨雪姑娘，改日可要再为爷舞上一曲啊！哈哈哈……”胤礽边说边笑着起身。
　　“馨雪恭送太子爷！”胤褆和胤祉与太子起身。
　　终于走了，瘟神。

　　“淸玥！”十阿哥走过来，担忧地看着我。
　　“十阿哥，我没事！”我笑了笑，也许比哭难看吧。或许我还是很幸运的，起码有十三、老十，还有十四。
　　“淸玥姑娘，太子爷就是这个心性，你不必太过挂怀了。”胤禩永远是这么温柔，不过，希望不要仅仅是声音。
　　“是淸玥不知天高地厚了。”
　　“姑娘不必如此。也罢，我和几位阿哥还有些事。四哥，十三弟，我们先告辞了！”
　　“恩，八弟走好。”
　　说着，八阿哥也带着他们走了。老十走前不住地回头，我隐约听见了十四叹气的声音。

　　“淸玥，你不是一直想学骑马吗？一会儿我就带你去，咱们去京郊，今儿天气极好，又是秋高气爽的，不能白失了这么个好机会！”十三像是一下子来了精神。
　　“好啊，我们这就去！”我答道。
　　“十三弟，你很闲吗？”
　　“四哥，你忘了今天休沐吗？”
　　“晚上去府里用晚膳。”
　　“恩。不如四哥也一起去骑马吧？”我瞪了十三一眼，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了，府里有事。”
　　“四爷怎么会有空呢！今儿个可是十五。”我蹦出一句话，原本想憋住的话。他要去陪的是那些与他身份相称的人。
　　“哼。”他瞪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四爷慢走！”剩下馨雪孤孤单单的声音。
　　“你这又是何必！”十三轻轻地说道。
　　“我何必？那能怎样，哼，倒是我自视过高了，忘了他们都是皇子贵胄，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真是讽刺，这落后的没有人权的年代。
　　“四哥心里绝不会这么想你，否则他也不会……”
　　“不要说了。他说的话你也是听到的。”
　　“我寻思着四哥那也是帮你，省得你再对太子出言不敬，到时反而不好。”
　　“是吗？用得着说那么难听的话吗？十三爷，你若是还是想继续为你的四哥说什么，那这骑马也不必学了。”我撇过头，心里一阵阵难受。
　　“你啊！唉，太子也真是过分！馨雪姑娘，你以后还得离太子远点儿。”
　　馨雪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十三爷，今日都怪馨雪。”
　　“沈姐姐，你说什么呢！以后你真得自己小心，太子可能真的会再来找你。”
　　“我只会尽自己的本分，其它的事我做不来也不想做。”
　　“馨雪姑娘，你也不用太过紧张。你就只在这坊中呆着，哪儿也别去。太子也不太好直接召人进宫。再说，他也知道你是我老十三的朋友，应该也不会来硬的。”
　　“朋友？”馨雪轻轻地念叨着这两个字。
　　“是啊，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你就差人告诉我，我会求福晋去找十三爷。”
　　“多谢十三爷和淸玥妹妹，你们也不必太过挂心，毕竟我们这风尘女子，能在这歌舞坊中生存，自有自己的法子。再说他贵为太子，有自己的身份，怕也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恩，也是。”十三垂下眼，点了点头。
　　历史上一开始胤禛和胤祥是太子党，反对太子的阿哥已有不少了，他现在不会这么蠢来碰十三的人。
　　看到十三朝我走来，大概他是想走了。

　　“十三爷！”馨雪的声音。
　　我立即会意道：“馨雪姐姐，这附近好像有个卖马的铺子吧？”
　　“是的，怎么，淸玥妹妹要买吗？这附近的‘相马馆’倒是听人常夸来着。”
　　“是吗？那我就和阿都泰挑马去，十三爷与姐姐难得见一面，就陪姐姐先说会儿话吧。我们，相马馆见！”
　　“淸玥，不如去四哥的庄子吧，四哥养了不少良驹。”
　　“要去你去！”
　　见我不高兴了，十三只得做罢：“那你等等，我们一道儿走。”
　　那可不行！
　　“哎呀，我要阿都泰陪我逛街呢，你不要跟着。对了，能不能借点儿钱啊，我出门没带钱！”
　　“我也没有，这样吧，管阿都泰借，我以后补给他。”
　　“也行，我回去了就还你。”
　　“不用了，我不缺这几个钱。”
　　“不要，这是我的原则问题，不容讨论。”
　　“什么？原则？”
　　“哎呀，不说了，就这样吧。我先走了。”说着我掉头便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