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青州之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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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的。”裴涧涧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回应，她能感受到那一瞬间的尴尬，但朱少侠脸上的失望只停留了片刻，便轻快地转回原先的神情：“真可惜，不过你和这青州的姑娘还真是不同。”
正当裴涧涧犹豫着如何回应时，宋淮的声音适时响起，低沉平稳：“在下宋淮，携妻来此游玩，初到青州，尚有许多不懂之处，还请兄台多多指教。”
朱少侠丝毫不拘谨，爽朗地答道：“好说好说。”他看了看宋淮，随即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们定好客栈了吗？要不要住我家？”
裴涧涧心中一惊，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直接又爽快的人，才刚认识就邀请他们住在家中。她不禁暗暗咋舌，心想这朱少侠真是个热心肠。
宋淮则始终保持淡淡的笑意，推辞道：“多谢兄台厚意，不过我们不想打扰令家，所以还是住客栈方便些。”
裴涧涧本以为这下应该算是婉拒了，谁知朱少侠豪气一挥手，满脸自豪地笑道：“没事！你们住我家的客栈吧。我家生意遍布青州，城里的客栈、酒楼、盐行、茶叶铺子、丝绸行、瓷器作坊，全都有我的店铺。既然你们是我朋友，住我家的客栈就不必客气了。”
听到这里，裴涧涧忍不住睁大眼睛，心中满是惊讶与佩服。这个朱少侠不仅豪爽，家境还真是富得惊人。几人再不好推辞，背着行李，随朱少侠一同前去。
裴涧涧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一边问东问西，朱少侠也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两人气氛融洽。而这时，宋淮忽然淡淡地问了一句：“方才那两个自称刺史府的门客，提到天灾，兄台你又为何替刺史说话？”
裴涧涧听出宋淮话里带着试探，顿时警觉，便住了口，静静听两人对话。
朱少侠倒是坦然，笑着解释道：“你们刚来青州，不知道这些也正常。刺史吴大人确实是一位好官，前两个月青州连日大雨，河水暴涨，他不眠不休指挥官员，幸而青州水路发达，最终避免了洪灾。如今天晴了，但海盐和池盐的产量受到影响，盐价上涨，百姓也有些怨言。不过照这样下去，等雨季过去，问题自然会解决。”
宋淮微微一笑，语气不动声色：“兄台倒是对盐业了解颇多。”
朱少侠自信满满地笑道：“那当然！别忘了，我家可是做盐行生意的。”
几人不多时便到了客栈前，朱少侠随口喊了一声“松伯”，柜台后那名正在低头忙碌的中年男子立刻应声抬头，看见朱少侠时，脸上露出一丝慈爱而亲切的笑容。
裴涧涧不禁仔细打量起这位松伯，约莫四十岁出头，身形微胖，浓眉粗黑，眼睛虽小却透着精明的光芒，看上去是个历经风霜、稳重持家的老仆人。
朱少侠问有无空房，松伯立即回应：“小少爷，正好楼上还有两间上房，位置极好。”几人便跟随松伯上楼查看。
裴涧涧早已注视到青州街头的商铺都挂着彩灯，门口摆着鲜花和花篮，刚刚路过香料店时，那香味异常好闻。此时在大厅中也闻到了同样的香味，她不禁好奇问到：“青州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吗？为何商铺都装饰得如此喜庆？”
朱少侠爽朗地笑道：“再过两日便是乞巧节了，你该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裴涧涧心头微微一震，这些日子奔波劳顿，竟将乞巧节的日子抛到了脑后。
乞巧节是她最喜欢的节日之一，每年她都会去乞巧庙祭拜，长安的市集上也是人潮如织，她还会挑些精致的绣帕或荷包，送给宋淮。宋母更是每年都张罗搭建乞巧棚，家里总是热闹非凡。
只是都城的商铺似乎并没有挂灯笼的习惯，青州的这一做法让她倍感新鲜。
她尴尬地笑了笑，承认自己竟忘了乞巧节的到来，随后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朱少侠继续笑道：“这是我们江南的习俗。乞巧节晚上会有彩灯会，江南女子心灵手巧，做出来的灯各式精美，保证你看了赞不绝口。”
他眼中流露出几分得意，“今年还特别呢，淮河上将会有一艘七层高的花船，达官显贵都会登船观赏，青州最红的艺伎也会上船献艺，场面之热闹可不是随便能看到的。”
他语气一转，豪爽道：“怎么样？这几天就在青州好好玩一番，包你们大开眼界！我带你们去喝最好的酒，听最动听的曲子。乞巧节那晚让你们感受青州的不夜城风光，保证你们玩得不想走！”
裴涧涧正心中好奇，便忍不住开口打断了朱少侠的滔滔不绝，轻声问道：“青州晚上不宵禁吗？”
“青州没宵禁。”朱少侠倒是语气轻松。
裴涧涧惊讶不已，不禁暗自想道，大熙还有不宵禁的城镇？
她不由看向松伯，松伯见状，温和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青州商贸繁盛，人流量巨大。为了防止白天漕运拥堵，夜间货物流通成了常态。商贾们晚上进货，难免要吃饭、休息，青州的夜市也就兴起了，久而久之便无宵禁了。”
裴涧涧听得入神，这样的安排倒也合理。
松伯继续说道：“自古文人多情，而青州因夜无宵禁，常吸引四方才子雅士汇聚于此，彻夜饮酒作诗，吟风弄月。我瞧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自有腹中诗书的儒雅风采，想必也会对青州的夜景与风雅有所钟情。不如趁此良机，随我家少爷在城中尽情游赏一番，方不负此行。”
裴涧涧不禁暗暗咋舌，不愧是商人，这松伯看人倒是颇准。
那朱少侠热情不减，定要邀请他们明日一起饮酒。盛情难却，裴涧涧与宋淮只能点头答应。朱少侠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等关上房门后，裴涧涧才长舒一口气，暗自想着，这青州的热情与她在都城见到的完全不同，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裴涧涧放下行李，整个人仿佛卸下了疲惫，瘫坐在长凳上，手脚都有些酸软。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看着宋淮利落地整理行李，他的动作一如既往的沉稳、优雅，丝毫没有因奔波而显露一分疲态。她不禁感叹，宋淮总是如此得体，让人无从挑剔，却也无从靠近。
茶杯里的水冒着淡淡的热气，裴涧涧有些发呆，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立刻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祁安，仍是那副一丝不苟的神情。
她将祁安迎进来，心里忽然紧张起来——他们此行青州，终究是为了正事。
三人坐下，宋淮端起茶杯，沉声问道：“那朱姓少年说青州刺史是勤勉的好父母官，你们怎么看？”
宋淮居然主动问她意见？裴涧涧心里一阵惊讶，连忙绞尽脑汁回想着今日所见的一切。此刻，祁安已先开口：“那朱少侠为人爽朗，心思单纯，他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裴涧涧却忍不住皱眉，脑海中浮现出那两个刺史府门客蛮横欺凌百姓的场景。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可是，今日遇到的那两个门客在街头欺凌百姓，既然他们是刺史府的人，刺史自己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祁安点头，平静附和道：“少夫人所言有理。知人知面不知心，朱少侠是可信的，但未必能完全看透刺史的为人。”
裴涧涧松了口气，心里竟觉得被肯定的喜悦和微微的紧张混杂在一起。而宋淮，仍是那副平静如水的模样，他轻轻啜了一口茶，随后缓缓说道：“待会我们先去城中走走，看看青州的实际状况再做定论。我会写信回报圣上，至于这刺史是否真的清廉，祁安，接下来几日辛苦你仔细盯着他。”
祁安郑重应道：“是。只不过，若青州现状确如那少年所说，困境或许自会缓解，倒也未必需要朝廷插手。”
宋淮微微点头，淡淡地道：“但愿如此。”
......
隔日清晨，朱姓少年果然如约而至。裴涧涧和宋淮正享用青州的早点，那少年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随手拿起一个大肉包就开吃。裴涧涧有些好笑，这少年不拘礼数，倒是显得格外真诚。
才吃了两口，他就大咧咧问道：“怎么不见你们那小厮？”
宋淮温声答道：“祁安近日身体不适，可能是前些日子坐船太久，身子有些吃不消，再加上水土不服，病倒了。今日让他在房里休息，可能无法随我们同行了。”
朱少侠露出几分遗憾，眉毛轻皱，“本来还想带他一起喝酒，青州的好酒可不能错过，真是可惜了。”
裴涧涧明白祁安不在的真正原因，但自然不能说透，只好笑着接道：“我们可以给他带上两壶酒，也算是让他尝尝鲜。”朱少侠听后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这个主意好！”
几人出门时，门口已等着三个小厮，每人手里牵着一匹马。朱少侠挥挥手，爽朗道：“来来来，上马！”裴涧涧一时有些愣住，看着这些安排周全的小厮和马匹，心里疑惑顿生。
“不是说要去喝酒吗？难道不去集市上吗？”裴涧涧忍不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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