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嫁重置》黄柠香香

6、自作多情

　　沈玉琪不屑地轻笑，折扇在手中轻轻敲打，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看了裴涧涧两眼，嘴角扬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今日宋夫人这身打扮倒是别致。但听闻宋夫人既不通诗词，也不擅刺绣，真不知宋淮是怎么忍得住对着你这般粗鄙女子，还日日相对？回头我得向宋大人讨教一二，看看他有什么高明的手段。”说罢，他身边的同伴哄然大笑。

　　裴涧涧满腹愤怒，目光扫过书案上的匣盒，心中一时生出冲动——要是把匣盒直接砸在沈玉琪头上，结果会如何？不过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把匣盒砸坏了，掌柜的钱某八成会讹她。

　　正当她进退两难时，一道温润却冷冽的声音忽然在店内响起，“沈大人想向我讨教何事？”

　　裴涧涧愣住了，心中又惊又喜——是宋淮！她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宋淮竟然跟来了。她快步跑到他身边，忍不住一股脑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宋淮面色淡然，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激动。与此同时，他转身朝沈玉琪看去，目光虽平静，然而隐隐透出几分压迫。

　　沈玉琪原本还想嘲讽几句，但对上宋淮那双深沉的眼睛，心中一阵发毛，原本的气焰顿时消散了大半，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讪讪地闭上了嘴。

　　宋淮走近那幅画，目光从淡然转为深沉，细细打量了片刻后，神情忽然变得严肃：“掌柜的何在？”

　　钱掌柜本想作壁上观，看到局势平稳才走出来，此时听宋淮呼唤，忙笑脸迎上，却不料宋淮第一句话便冷冷地道：“你可知，在大熙境内售卖假画是违法的？”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裴涧涧下意识抓住宋淮的袖子，虽然她对画作并不太懂，但也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而钱掌柜先是面色一滞，随即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义正言辞地反驳：“宋大人怕是误会了，这画绝对是真品！您不懂书画之道，就休要胡乱指责。”他边说边扬起手，仿佛要将人赶出店去。

　　宋淮微微一笑，眼神透出些许讥讽，“既然如此，那便报官吧。由官府查证真假，若真是冤枉了你，便当着长安城众人的面给你道歉。”他语调云淡风轻，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的走向，但眼中的精芒却一丝不漏地盯着钱掌柜。

　　掌柜的再精明，此时也显出慌张之色，嘴唇微微抖动，原本气焰嚣张的脸瞬间白了几分，连忙下跪，“上官饶命！上官饶命啊！小的拿错画了！我儿近日临摹了一幅画，小的无心之失，误将这幅假画放入库房。我这就去取真正的《松雅图》，求上官恕罪！”

　　裴涧涧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这竟是幅假画！

　　宋淮盯着沈玉琪道：“沈大人日后还是好好钻研书画，莫要被骗。”

　　眼看今日沈玉琪又占不了上风了，他倒也识趣，道：“宋淮你好样的，沈某告辞。”

　　兄妹俩相视一笑。裴涧涧见沈玉琪又吃瘪，心中乐开了花，连看宋淮的眼神都充满了钦佩。没想到买幅画竟有这么多插曲，幸好宋淮跟过来了！她望着宋淮，忍不住想，果然是她的夫君最厉害，连这样棘手的场面也能轻松应对。

　　钱掌柜匆匆取来了真品，果然与先前那幅相比，气韵更佳。宋淮轻拂画卷一角，确认无误。随后便对着钱掌柜敲打一番，那掌柜额头渗出冷汗，连连应声。

　　爹爹的贺寿礼物终是有惊无险的买下了！裴涧涧心中暗想，看来王思明推荐的这家店也不那么可靠，当然，更不可靠的是她和哥哥，两人若是再多读书，也不至于连真假画都分不清。

　　临别时，谁料裴子文忽然开口，声音低低道：“今日之事，多谢了。”裴涧涧瞬间愣住了，哥哥竟然会主动对宋淮道谢？这可是他一贯不喜欢的妹夫啊！分明早上还说宋淮的不是呢。

　　宋淮淡淡一笑，并不作声。裴涧涧瞧着他那模样，心里却觉得他这笑容里藏了坏心思。正当她想去掐一掐宋淮探个究竟时，忽听宋淮低笑道：“大舅哥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

　　二人难得在这长安街头闲逛，早市上甚是热闹。

　　裴涧涧一路牵着宋淮的袖角，心中却是翻腾不已。

　　哥哥和宋淮的关系似乎在逐渐缓和，今日宋淮还当众维护了她。宋淮真的对她没有一丝爱意吗？娘曾说过，只有真正喜欢一个人才会在意他的安危与颜面，就像她总在哥哥面前维护宋淮一样。

　　她偷偷地瞥了他一眼，宋淮的侧颜俊美如画。裴涧涧心头一热，不争气地脸红了。

　　“哎，宋淮……”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试探，目光在他的脸庞和远处的书坊间游移。

　　“嗯？”宋淮微微侧首，看向她，眼中淡淡的光波漾开，但没有太多情绪流露。

　　裴涧涧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底的忐忑，“刚刚沈玉琪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宋淮挑眉，似是有些不明白，声音平静得令人无法揣测，“什么话？”

　　裴涧涧心跳如鼓，声音略微颤抖，“他说我不善诗书、女红……”她眼神闪烁，想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一丝波动。

　　宋淮淡然一笑，眼神里带着她看不透的深意，“你不必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何况，你的武功远胜常人，已经比许多女子强出千万倍。”

　　“比许多女子强出千万倍……”裴涧涧低声重复着，心里像是被暖风轻轻吹拂，这一句夸赞比她听过的任何话都好。

　　她暗自打定主意，决定趁势追击，鼓足勇气问道：“既然我能胜过别人千万，那……我能不能入你心间呢？宋淮，你喜欢我吗？”

　　话音刚落，裴涧涧便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几乎要停止了，她望着宋淮，眼神中充满了期盼与不安。

　　然而，宋淮却没有立刻回应。沉默蔓延开来，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将她的热切心思隔绝在外。宋淮依然面带微笑，但那笑意仿佛深藏在一层薄雾之中，让人难以窥透他的真实情感。

　　裴涧涧心里忽然一凉，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她真是，给点阳光就想要顺杆往上爬。她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容，掩饰自己的失落。

　　“书坊到了，”她的声音有些轻，仿佛在急切地结束这个让她难堪的对话，“我去挑几本话本。”

　　......

　　几日后，裴侯爷的生辰如约而至。夏日的清晨，还是有些微凉的。宋淮与裴涧涧乘坐马车驶往魏国公府，身旁跟着祁安和阮青。

　　裴涧涧心中却是按捺不住的欢喜。久未归家，她急切地想念着父母，想着今天的家宴，心底有些雀跃，甚至忘却了前几日的不愉快。

　　马车刚刚停稳，裴涧涧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只可惜她今日穿的宽大长裙几乎让她失了平衡，幸好宋淮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讪讪地同他道谢。

　　正厅内，侯爷与夫人早已等候，裴子文、王思明、林远等相熟的小辈们也都到齐。裴侯爷素来喜热闹，每年生辰总要召集小辈们一起贺寿。

　　裴涧涧一踏入正厅，裴母便拉住她的手，细细打量，询问近来的生活，脸上满是慈爱与关怀。其他几人也是先寒暄了一番，侯爷见此情景，心情大好，开怀道：“今天是家宴，都是自己人，看到你们这些小辈亲密无间，我就放心了。”

　　宋淮招呼贴身小厮祁安，从他手中接过匣子，便向裴父作揖，先说了祝寿的吉祥话。然后将贺礼捧到裴父跟前，“岳父大人，这是小婿的一点心意。日前好友得一本珍贵古籍，内容颇为精妙。我手抄了其拓本，邀几位大学士参详，并将心得汇编成册，望岳父大人笑纳。。”

　　裴家世代为将才，不善长舞文弄墨。又因着大熙朝近五十年无战事，皇上也逐渐偏颇文臣。裴父也爱整一些诗书装点门面，这也是哥哥百钱求古画的原因。宋淮这份礼物颇得裴父的心，裴父连连夸赞。

　　裴子文也拿出日前得的《松雅图》，裴父笑逐颜开，其他小辈也献出寿礼。小辈们的心意裴父很是受用，裴父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眼角皱纹今日也格外鲜活。

　　裴母在一旁笑道：“好了，知你今日高兴，不要忘了，母亲还在后院等着见宋淮和涧涧呢。”

　　裴侯爷这才想起，连忙拍了一下额头，笑着说道：“是是是，快去后院瞧瞧你们祖母，她可是一直惦念着你们。”

　　二人点头领命，一同去拜见祖母。

　　魏国公府内的格局井然有序，正厅之后是开阔的庭院，庭中水池波光粼粼，亭台楼榭错落有致。两人一路穿过花园，脚下石板路湿润，花香扑鼻，而花园尽头便是裴老夫人的居所——安福居。安福居被簇拥在内院的中央，满眼的素雅清静，仿佛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

　　裴老夫人正坐在堂中礼佛，闻声回头，看到裴涧涧那一瞬，两眼顿时亮了起来，脸上满是欢喜。她颤巍巍地站起身，裴涧涧连忙上前，扶着她重新坐回雕花木椅。裴涧涧和宋淮分坐在祖母两侧，老夫人握着他们的手，一脸慈爱地看着，眼底透着几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