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罚星》千采千

5、迷局之中（二）

　　“检查生命体征，准备数据分析。”

　　“089号血压正常，心率稳定。”

　　“089号神经系统无异常波动。”

　　“089号肌肉组织状态良好，无损伤迹象。”

　　“收到，准备重新释放089号。”

　　……

　　格伦斯听到周围有人在说话。他逐渐苏醒过来，线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他正处于某个专用于监测的工作间中，四壁和天花板的表面光滑而冰冷，反射出幽幽的蓝光。

　　他周围的红色物质仍包裹着他，他正与其他一排排同样被包裹着的人一样躺着，似乎是在等待检测。

　　不同的是，只有极少数的茧是红色，其余的都是白色。

　　“今天还有标记红色的，去找过高级技术组的人了吗？”

　　“安娜准备过来了。”

　　“行，先把那几个标记过的移送过去。高技组的人脾气可不好，别让他们等着。”

　　格伦斯身下的平台忽然升起，他感到一阵轻微的震动，接着平台开始沿着一条看不见的轨道迅速移动，随后带着他转移到了其他房间。

　　新房间的环境和刚才比起来差异很大。墙壁和设备都呈现出一种无菌的白色，房间内布满了各种精密的检测设备，这些设备的之前的流水线作业的监测工作间显得更加复杂和先进。

　　这里看起来像是进行更精密检测的地方。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他和另外几个红茧。

　　忽然，他察觉到周身的红色物质，边缘开始变得模糊，它逐渐从手臂、腿部和躯干上滑落，就像是退去的潮水。然后那些东西，完全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周围那些与他一起送来的人也是如此。

　　格伦斯立刻闻到这里特有的干净气味。

　　这里十分安静，但不同于那个地方的死寂。

　　“滴滴”。有人开门进来。

　　格伦斯保持刚才的姿势，眯缝着眼，看到门口走进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

　　她按着顺序简单查看了一下，在格伦斯面前停了下来。

　　她停留得有些过于久了，格伦斯几乎以为她察觉了什么。

　　“滴滴”/“安娜！”

　　大门打开，有人喊了一声。女子似乎受惊一般，后退了两步。她没想到有人会来。

　　“沃尔长官，您怎么来了？”

　　沃尔径直走到格伦斯旁边：“他出现问题了？”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看过简报，是有玩家触发了禁词，他正好在一旁，就被系统自动标记带过来了。”

　　“嗯。”沃尔明显并不认同，“我听监控组的人提过，格伦斯的芯片回传信号断断续续的，NPC待机的时段偶尔会发生问题，你再全面检查一下。”

　　“好的，长官。”

　　“毕竟他曾经是大人物…….”沃尔似乎探头凑近了一些，格伦斯能闻到他身上奇怪的烟草味，“和刑罚星上所有大人物都不同，是真正的大人物。”

　　“我明白。”安娜也靠近了一些，似乎有意要阻拦沃尔继续靠近。

　　“而且我需要强调，他现在对‘刑罚星’项目的商业价值很高。务必要重视，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

　　“请您放心我的技术。”

　　“我当然知道你的水平，不过这毕竟是格伦斯皇子……”

　　“您担心我存什么私心？”安娜大方地说了出来，沃尔反倒有些尴尬。

　　“当然不是。那你就好好干吧，技术这方面，你比我们专业。”

　　说着，沃尔走出房间。

　　安娜送到门口，等沃尔一出门，便将房间反锁上。她长舒一口气，回头猛然发觉本该躺在平台上的格伦斯正站在她面前。

　　安娜刚张开口，一股无形的力量好像掐住了她的喉咙。

　　“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你该知道我的能耐。”格伦斯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做不该做的事情，好吗？”

　　安娜连忙点头，额头渗出薄汗。

　　“那么，坐下吧，我希望你从头开始说，我发生了什么。”

　　“您……”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话语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意味，“我没想到您能够……”

　　安娜瞥向一旁的屏幕，示意格伦斯：“这是您的手术资料，也许您该先看一下。您的代号是739。”

　　格伦斯似乎很熟悉这些仪器的用法。他过去也许接受过专业训练，或者可能与着些设备有过密切的接触。

　　他划过屏幕，点开标注着他代号的文件夹，里面放着他的简历，医疗记录，入狱记录等文件，还有加密视频。

　　他翻看入狱记录，对照屏幕显示的日期，自己应该来了至少三个月了。关押时限注明了“永久”。记录里还写着其他的，包括他的能力、能力等级、能力分类等基本信息。

　　“入狱原因，反叛星际罪？”格伦斯看到这行字，不由念出。

　　“来这里的人基本都是因为反叛星际罪。”安娜在一旁补充道。

　　“我做了什么？”格伦斯喃喃。

　　安娜走上前，她看上去似乎并不像之前表现的那样害怕格伦斯：“也许您该先看简历，只是……您要相信，这一切都不该是您的错。”

　　格伦斯想起之前那个陌生男人的话，他们好像都觉得自己并无过错？

　　他点开安娜所说的文件，一份长达数十页的简历展现眼前。

　　里面简要记录着他从出生开始的各项大事，比如在某星际皇家军事学院以荣誉优等生的身份毕业，随后先后在几个星际舰队任职，里面还写着每个阶段他参与的重要战役，每一场都是以他所在一方胜利为结局。

　　然后，他在极为年轻的岁数便拥有了自己的舰队，作为现在的星际统治者之子，开启了征服的旅途。

　　这只舰队战无不胜。

　　难怪那些人会称他为“不败战神”……

　　格伦斯看着这份简历，无法理解自己这样的人，为何会犯下反叛星际罪。他无疑是星际统治者最好的利刃，最忠实的追随者。

　　“嘀嘀嘀——”短促的门禁声响起，外面有人企图开门进来，但被阻挡在外。

　　“嘿！安娜！你得快些了，急着看格伦斯出场的人太多了，我们得快点把他放回去，他现在可是收视率的关键！”

　　安娜看向格伦斯，得到许可后大声喊着：“你知道这都是精细活！要是催我，出了差错你准备负责吗？”

　　外面的人立刻不吱声，咒骂了几句就离开了。

　　这么听起来，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在被人围观，就像是——一场表演。

　　他现在是个“娱乐品”。

　　这些概念自然而然就进入格伦斯的脑海，他似乎从未失去过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他似乎……曾经很了解这个地方。

　　“是通过什么东西看到我的……表演？是那些天上飞的东西？”

　　安娜没有否认。

　　格伦斯知道时间不多，没再追问，紧接着点开了最后那个加密的文件。

　　安娜识趣地输入了密码。

　　这是医疗记录视频，躺在手术台上陷入昏迷的正是格伦斯。另有几人穿着无菌手术服，戴着口罩和手套，对他进行术前检查。

　　视频的时间太长了，格伦斯没有时间看完。他认出其中一名助手正是安娜。

　　“这是什么？”

　　安娜示意格伦斯往旁边让，点击几个视频标记的节点：“微创切口，神经调节，芯片植入。”

　　“这是我失去记忆的原因？”

　　安娜看向格伦斯，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如果手术成功了，您应该和所有其他的囚犯一样，失去的不仅是记忆，而是全部的自我意识。”

　　全部的自我意识。

　　格伦斯皱眉，觉得指尖发凉：“这难道合乎伦理道德和法律？”

　　安娜摇头：“当然不。但这是因特坦集团，没有人会说不。或者说，没人能说不。”

　　“因特坦集团……”格伦斯重复了一边，这个名字好像对他有不一样的意义。

　　安娜指了指屏幕下方的标识，还有周围那些设备、仪器，上面全都标注着“因特坦”。

　　“您看，那些说‘不’的人，可能最后就来到了‘刑罚星’。”安娜看着格伦斯，意有所指。

　　格伦斯看向后方静静躺着的几个人：“他们并没有失去自我意识，他们对我说过话，都知道我是谁。”

　　安娜点入标记的第三个节点：“芯片植入。简单地说，通过这个芯片，任何人都可以成为这具身体的自我意识，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你……除了你自己。”

　　格伦斯内心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她的解释，也许是因为，自己早就已经知道。

　　他不自觉摸了摸后脑，“那么，我的记忆如何恢复。”

　　“这里的囚犯十分危险。”安娜顿了顿，“这个手术是不可逆的，没人希望囚犯回想起自己的身份。更何况是经历了刑罚星的一切。”

　　格伦斯想过这种可能性。他可能永远无法找回自己的过去，无法恢复那些失去的记忆。他可能永远被困在这里，进行看不到尽头的“赎罪”。

　　“但是您经历过手术依旧保有自我意识，也许对您来说，一切都是不同的……”正说着，门禁又响了。

　　“滴滴。”

　　安娜辨别出这次门禁未拒，立刻将格伦斯推倒在一旁的检测台上。

　　“演播组已经投诉到我这儿了，是检测出现了什么问题？”沃尔急匆匆冲进来，态度比之前差多了，显然是因为一些紧急情况让他失去了耐心。

　　“您嘱咐我要谨慎检查，所以花的时间久一些。”安娜好像十分熟悉这种紧迫的场景，顺手将冰凉的物质涂到格伦斯手腕上。“一切正常，长官。”

　　格伦斯瞬间被浅灰色的凝胶囊包裹，这颜色就像是那个星球的地表。

　　平台缓缓抬升，安娜俯身靠近格伦斯，看起来像是做了一下最后的检查确认。

　　格伦斯听到她在自己耳边说道：“好运，殿下。”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