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为陷》鸥吟

1、第一章 故事的开始

　　七月的北京像要烤干暴露在室外的每一个人，杨殊从地铁站出来的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扇了一脸。她一手撑着遮阳伞，一手拎着电脑包朝客户公司所在的园区走去，那个地方离地铁站有段距离，原本她是要和乔侃一起来的，不过他飞机延误赶不回来只能让她自己去了。

　　乔侃，杨殊的顶头上司，Schedule的天才设计师，如假包换的富二代。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Schedule的面试现场。

　　Schedule是业内颇有名气的室内设计公司，门槛高是业内公认的，给的多也是业内公认的。临近毕业，杨殊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把自己的作品整理了一份发过去，时隔半个月左右意外接到面试电话，而那时她已经在考虑收拾行李回老家了。

　　当天的面试一直从下午两点半持续到四点半，杨殊看着身旁一个又一个候选人进去然后离开，最后只剩下自己。

　　“杨殊你好，我是负责这次招聘的hr，叫我Kathy就好，这位是我们的设计总监Eric，这位是创意总监Qiao。”

　　杨殊推门进去看到的就是眼前面这三位面试官，两男一女，在Kathy介绍过后，她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乔侃，他翘着个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头都不抬。

　　实际上，乔侃的耐心早在两个小时前就耗尽了，他看在Kathy的面子上坚持待到现在，倒不是对面试有什么意见，纯粹是不想看见Eric。

　　“我没问题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Kathy惯例收尾提问。

　　“我没有了。”Eric看到简历的那一刻心里就有答案了，出于流程规范只得问了些常规问题来凑时长。

　　“乔？”

　　“我也没问题了。”没问题不是真的没问题，而是不感兴趣。

　　面试结束后，Eric毫无疑问选择了海归名校毕业的艺术生，杨殊自然是不在其中的，但Kathy还是想争取一下。

　　“我开门见山了，杨殊我很看好，虽然从学历上来看比不上那几个海归留学生亮眼，但是干这行不止要看学历，我看了她的过往实习，内容很扎实时间也很长，参加的比赛也很有含金量，还拿了不错的名次，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你都来找我了，所以他没给过是吗？”

　　Kathy无奈点点头，Eric向来对留学生青睐有加，但并不只是因为留学生的这个身份，他看重的是能够支撑起这高昂学费背后的雄厚家庭。

　　“那你找我是想让我走个后门？她是你的亲戚？”乔侃不解，Kathy平时还算称得上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

　　“我和她没关系，我为了自己的绩效可不可以啊，当初你们怎么说的，说学这个的留学生大多家里条件都不差，不在乎这三瓜俩枣的工资之余还能给公司拉客户，结果呢，一个个受不了朝九晚五、应酬客户、熬夜加班，人家直接扔下一句不差钱就回家了，不是所有的富二代都像你这样好吧，有多少人恃才傲物，又有多少人半途而废，反正这批我就看好杨殊这一个。”Kathy憋在心里的怨言一口气吐了个干净。

　　“好好好，我给通过我给通过，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那我去下offer了，回头人来了你带啊。”

　　“为什么是我啊？我不带，没时间。”乔侃不当老好人不揽麻烦，还得把麻烦推得一干二净。

　　“你不带，你不带那跟拒了她有什么区别？”如果乔侃不带，那公司里也没有其他合适的带教了，看似祥和的工作环境，实则暗流涌动，杨殊初来乍到，还是乔侃来带最合适，免得Eric找茬儿。

　　“行行行。”乔侃生怕Kathy再翻旧账来噎他，赶忙先应下来，不就是带个新人吗，能有多难。

　　***

　　杨殊在午后烈日下七拐八绕，额头和鬓角早就出了汗，碎发黏在上面有些难受，但是她此刻双手腾不出空来擦，只能一鼓作气先走到目的地再补妆。

　　【抱歉，我们这边临时出了点意外，可能要晚点才能赶过去，如果您这边后面还有其他安排的话我们可以改日再约。】

　　客户的微信发来，然而杨殊抬头就是他们公司的大门了，她看着透明玻璃上自己略显狼狈的模样，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继而又被死死摁了下去。

　　【没事的，我可以在这边等您。】

　　毕竟，来都来了。

　　孟林西前一天在摄影棚拍了八个小时的杂志，然后晚上又赶去录音棚给自己的角色后期补词，凌晨三点才收工。

　　“快起床吧，咱们已经迟到了，让别人等太久不好。”

　　周铭恺给孟林西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不接，直奔他家就看到人还在床上睡得一塌糊涂。他只得先给杨殊发微信致歉，然后再拽起睡得形象全无的孟林西，眼看人马上又要顺势倒下，他赶紧上前一把托住。

　　“快点啊，客厅等你。”

　　“...嗯...好...”枕头下的声音闷闷的。

　　众星娱乐的会议室墙上挂着旗下艺人的照片，一眼看去美女帅哥，C位的男生尤为好看。

　　“抱歉抱歉，让您久等了。”周铭恺推门进来第一件事就是道歉。

　　“不会。”杨殊起身表示理解，余光顺便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三点半的约，四点半来赴，杨殊面上没表现出什么，但是心里对这个至今未见过面的客户默默扣了分。

　　孟林西还没有完全醒透，他扣了顶帽子，用墨镜和口罩把自己熬夜憔悴的脸挡了个严实，显得十分乖顺地垂着头站在周铭恺身后。

　　“我来介绍一下，孟林西，我的艺人，房子的业主，杨殊，Schedule的设计师。”

　　“你好。”口罩下的声音有些低沉，还有些哑。

　　“你好。”
　　杨殊注意到对方伸出的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指甲剪得整整齐齐，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孟林西是经介绍来的客户，在此之前，杨殊听说这个项目的客户是个小明星，但是当时她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于是在见到周铭恺的时候还以为他就是艺人本人，没想到对方自报家门说自己只是个经纪人，杨殊当时心里还颇为惋惜，毕竟周铭恺长得也不差，穿搭还很时髦，每次见面她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水味。

　　“乔老师的飞机延误了，要今晚才能到北京，知道您这边时间比较紧，所以我先过来跟您对一下进度，有什么想法我之后会传达给乔老师的。”

　　“嗯，他跟我说过了，你们先聊，我出去回几个工作电话，都别站着了，坐吧。”周铭恺说完带上门离开，就剩下杨殊和孟林西的墨镜面面相觑。

　　杨殊以为这次依旧是跟周铭恺对接，压根儿没想到客户本人会亲自来，她有些无措，一时不知道怎么破冰。反倒是孟林西相当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把咖啡放在桌子上，紧接着把墨镜和口罩顺手摘下。

　　“坐啊，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人。”孟林西半开玩笑缓解杨殊的紧张。

　　他抬眸看向她的瞬间，一张俊美立体的脸毫无防备地闯进她的视线中。线条锋利的轮廓配了一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眼睛亮晶晶的，露出人畜无害的无辜感。

　　这张脸有点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之前在公司大家都说乔侃是个名副其实的高富帅，的确，但是那张美丽皮囊下总是说出些冰冷刺骨的话来煞风景。

　　杨殊佯装淡定，从包里掏出电脑，点开所有的方案ppt，然后推到孟林西面前。

　　“孟先生，我们根据您的要求做了几版方案，您可以看一下。”

　　“好。”

　　会议室除了回荡着挂钟的滴答声之外，就是杨殊难以控制的心跳声，她的目光兜兜转转绕着圈直到聚焦到对面墙上的照片，怪不得有些眼熟，原来画中人就是眼前人。

　　“我选了几个我比较喜欢的方案，但是里面一些细节还想再做一些调整。”

　　“嗯？”杨殊起身走到孟林西身旁，她微微弓身，一只手撑在桌边。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孟林西晃了一下，但是他见女孩没有任何异常神色就继续了。

　　“第一个方案的客厅设计我很喜欢，就是整体的颜色还有其他选择吗？我觉得有些太亮了。”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杨殊转身翻出她的笔记本把椅子拉过来坐在孟林西身旁。

　　“好了，您继续。”

　　“好，还有第三个的书房，我没那么多书，也没太多时间看书，这个书架的设计我想可以稍微改一下。”
　　“还有第五个的厕所，我没有泡澡的习惯，浴缸的设计可以直接去掉。”

　　......

　　杨殊一边听一边认真在笔记本上记录，孟林西不近视，他不是故意的但却也清晰地看见了杨殊笔记本上的内容，字体工整清秀。

　　“还有吗？”

　　“差不多就是这些。”

　　“好的，那我们回去先修改，然后再给您看？”

　　“嗯，辛苦了。”

　　“您客气了。”

　　杨殊从众星娱乐离开的时候已是傍晚，北方夏天的白天向来很长，太阳依旧悬于高空，天色很亮。

　　【我和客户聊过了，具体的情况我会整理好给你发邮件。】

　　摸不准乔侃那边落地没有，杨殊先发了条微信过去，没想到下一秒乔侃的电话就打来了。

　　“喂？”

　　“我刚落地，你那边怎么样，结束了没？”

　　“刚结束。”

　　“那正好，等会儿一起吃个晚饭，顺便跟我说一下情况。”

　　“嗯...？”

　　“有话就说。”

　　“你不是下班后不聊工作的吗？”

　　“不乐意？那你下班儿回去吧～”

　　每次乔侃用这种激将的口吻说话，杨殊就特拿他没办法，除了认怂接受就是认怂接受。

　　“...地址...”

　　“我等会儿发你。”

　　【后记】

　　杨殊入职近一个月，每天都挺忙的，忙着去帮其他设计收尾和跑腿，她不是不想去做一些更像样子的事情，只是工作室里的其他人看起来都挺忙的，无论她怎么去讨好，他们似乎都只想白嫖一个打杂的劳动力，然后由着她自生自灭。

　　“公司给你开工资就是让你来天天打印扫描取外卖买咖啡吗？”

　　杨殊心累地站在卡纸的打印机前，在连续打了几百页后，打印机罢工了，她重启后在发呆等机器冷却，突然身后就传来质问的声音，她没想到是乔侃，从入职到现在，也就在面试见过他一次。

　　“哑巴了？”

　　“没有。”

　　杨殊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个多月的委屈这个时候不争气地破防了，她赶紧低下头，因为眼眶里的眼泪已经开始打转了。

　　眼见女生就要哭出来的模样，乔侃轻哼一声，迅速绕过她走进了办公室，十分钟后，工作大群里弹了一条消息。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公司不养闲人，也不要懒人。】

　　在那之后，找杨殊跑腿和打杂的人少了很多，并且她的工作开始由乔侃直接安排。他做事风格犀利又直接，嘲讽技能拉满。

　　比如：

　　“乔老师，这是整理好的客户意见。”

　　“别叫我老师，我不是你老师，这里也不是学校。”

　　“乔总？”

　　“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乔总都是别人叫我爸的，听着又老又油腻。”

　　杨殊无语。

　　乔侃爸爸：？？

　　再比如：

　　“这个，你去再做五版方案给我，明天下班前我要看到。”

　　“可是，现在距离明天下班已经不足24小时了啊。”

　　“那你还在等什么？”

　　杨殊破防。

　　再再比如：

　　“你这个水准还能拿第一，那届评委眼睛都瞎了吧。”

　　“重做。”

　　“重做。”

　　“重做。”

　　“重做。”

　　那段时间杨殊总做噩梦，梦里她头上戴着紧箍咒，只要乔侃一说“重做”，她就头疼，一边疼一边改。

　　乔侃不是人傻钱多还爱玩的富二代，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有自己的态度与坚持。公司里很多人欣赏喜欢他，欣赏他能力强，做事公正磊落，不过他们也烦他，烦他要求又多又高，在交到客户面前的方案在他这里就会被毙掉不下十次。

　　关于乔侃的种种传言，杨殊从进公司的那一刻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止过，她半信半疑地跟他接触了半个月有余，然后发现那些流言竟然全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