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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4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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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沦陷了。
谢祁的人直捣黄龙,不过所有将士都应了姜玖的要求,兵不入户。
乔北枭高居在战马上,对着左右乐呵呵笑道,“想我一山匪大当家,一朝跟对人,倒也成君子了,真他娘的爽快!”
左右跟着附和,“大当家何曾不是君子呢?无非是南梁天子无德,将您逼上梁山罢了……”
乔北枭抓住其中一人,抬手点了点,贼笑一声,“你他娘的会说话!”
温乔贤已死,温乔彧不见了踪迹,北魏偌大的皇宫群龙无首,百官商议良久,终是达成一致:开门迎降。
沉闷的“吱呀”声中,宫门的缝隙缓缓变大。
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文官为首,宫女侍人乌泱泱跪了一地。
姜玖微微抬起下巴,扫视一圈,并未在其中捕捉到卫王的身影。
她给了谢祁一个眼神,谢祁当即心领神会。
他抬步,磁沉的嗓音自带杀戮,在每个人心尖激起战栗,“卫王何在?”
有人忙道,“卫王殉国了,已自刎于卫王府,前皇后卫妍杳亦投缳自尽,已经入殡。”
死了?
姜玖微微颔首,“各为其主,理应厚葬,谢将军,此事便交给你了。”
谢祁拱手,“臣遵旨。”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若说其中没有猫腻,姜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行至议事大殿,她屏退左右,独独留下了谢祁。
“可知他二人有没有与温乔彧会面?”姜玖轻抚金銮座椅,虽非南梁之位,但此中滋味已令她沉醉。
若是能将公主的牌位捧到此处,让她亲眼看一看害她之人如何丢了江山……
谢祁的回应打断了姜玖短暂的失神,“卫王假死,带着卫妍杳去往荆州一带,我已命人私下跟踪,二人并未与温乔彧会面。”
“再蛰伏两月,若再无温乔彧消息,杀了即可。”
姜玖转身,仰头望向谢祁,“建康有顾允之在,无需多少兵力,谢祁,这边我想留给乔北枭打理,你意下如何?”
“我正有此意,不过,乔北枭毕竟山匪出身,举止粗俗了些,若是要那些激进之士辅佐于他,恐生口舌之争,难免叫北魏降臣看了笑话……”
姜玖轻笑,“这个不怕,我打算留下夏梨,用怀柔手段规范乔北枭的一言一行,听闻乔北枭一直想要个女儿,奈何夫人给他生了三个儿子,这段时间我瞧见了,夏梨说一他不敢做二,刚入城时他竟还给夏梨买了个拨浪鼓,夏梨嫌弃他也不恼,今日都开始‘闺女闺女’的喊了……”
谢祁挑眉,“夏梨是个聪明的,也的确拿捏得住乔北枭。”
二人你来我往的打趣,气氛一时间愉悦非常。
然,下一刻,姜玖话锋又是一转,“你还有事要忙吧?”
这是……逐客令?
自从那晚和她在屋顶上短暂旖旎,二人便再也没有过独处,谢祁一直想问,她说对他负责,究竟是安抚,还是纯利用?
再者说了,就算她别有用心,如今也已得偿所愿,可她竟对“负责”一事只字不提,不仅如此,二人之间的相处,也比之以往,更加客套。
若说没有小情绪是假的,不仅有情绪,谢祁的情绪还颇大,是以,当姜玖示意他离开时,他并未出声。
“还有事?”姜玖歪头瞅了他一眼,语气认真。
谢祁抿了抿唇,“北魏皇宫我们都不熟悉,难保不会有密道什么的,万一你遇刺,我放心不下。”
要求同睡的恬不知耻再明显不过。
姜玖思索半晌,没有出声。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谢祁只觉如芒在背,他下意识抽出长剑擦拭着,想要找点事做,好让自己不那么狼狈,奈何一低头,竟在剑身的反光处瞧见了自己弃妇般哀怨的嘴脸。
!!!
“若是无事,我……”
“嗯,你说得有道理,要不,晚上你留下来吧?”姜玖认真思索良久,随口道出这句。
“好!”
谢祁顺驴下坡,应得干脆利落。
当晚,谢祁沐浴完,深呼吸一口,轻轻叩响了姜玖的殿门。
门被拉开,姜玖浅浅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你来了?地铺已经给你打好了,更深露重,别冻着。”
地铺?
她竟只当他是贴身侍卫?
谢祁“哦”了一声,转身阖上房门。
一股清幽的木香升腾在四周,姜玖嗅了嗅,睡意消散了些许。
“用香了?”她坐上榻沿,好奇歪头。
“哦,侍女不懂侍奉,自作主张放进浴桶的,我……我也觉得有些不妥……”他俊逸的面容顿时升起酡红。
他是在……害羞?
姜玖又歪了歪头,“当真是……侍女放的?谢祁,你不会是在勾/引我吧?”
“我没有!”
几乎矢口否认,谢祁猛地抓起锦被蒙上头,声音隔着棉絮闷闷传出,“睡了,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你熄灯。”
驰骋沙场的铁血将军,如今害起羞来,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姜玖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身前,半跪在他身侧,轻轻拉了拉锦被。
“做什么?”谢祁抗拒的情绪夹杂了些许幽怨。
闻声,姜玖咯咯一笑,“明明老大不小一个人了,怎么撒起娇来,跟个孩童似的?”
“撒娇?”
谢祁的嗓音忽得一沉!
几乎瞬间,他探出手臂,环住她的纤腰用力一勾。
掌心稳稳拖住她的后脑,谢祁高大的身形一压而至。
他轻眯双目,垂眸冷哼,“明明是你出尔反尔在先!当初说得好听,只要我乖乖听话,你便对我负责,如今被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却对‘负责’二字绝口不提,你个小没良心的,钓着我很好玩是吗?”
姜玖抬了抬头,像是雏鸟衔羽般轻啄了下他的薄唇,“人前我如何待你不同?这么多臣子看着呢,我若偏爱于你,落了旁人口实,如何是好?”
谢祁被她吻得有些眩晕。
他紧了紧五指,喉结滚动,“为了一视同仁,人前故意冷落于我,眼下已无旁人,你难道不该赔我点安抚?”
“可以啊,”姜玖挑眉,“送上门的美男子,焉有不收之理?”
殿外有风吹开窗牖,烛影晃动,晃得内阁白纱窸窣作响。
她的打趣,混着四处萦绕的木香,醉得谢祁,滚烫如焰。
他俯身,却被一只淬着幽香的指尖轻轻抵住双唇。
姜玖眼尾噙着润意,嘴上还不忘讨巧,“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他轻轻拉开些距离,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身下的姑娘。
“你身上的香,当真是婢女自作主张放进浴桶的?”她的嗓音绵软无力,却因眼底的狡黠而莫名勾/人。
“不是。”谢祁无奈轻叹。
“那是什么?”她又轻轻嗅了一口。
双唇浅浅擦过他的脸颊,让谢祁才升起的克制,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的嗓音颤了颤,“为了取悦你才用的,你不是说过,最讨厌臭男人了吗?如今我这般可口,可还喜欢?”
不等她回应,他的吻已无可救药般悉数落下。
沉浮摇曳间,半是献祭,半是怜惜……
……
两月时日转瞬即逝。
北魏的事宜处理妥当后,像是命运使然,当姜玖决心返回建康时,有人来报,寻到了温乔彧的踪迹。
暗卫道,“长公主殿下,要不要抓住他?”
姜玖指尖轻扣桌案,默了良久,她才勾唇一笑,“不用,堵住他其他逃路,只留下去建康的。”
言下之意,要逼着温乔彧同她一起,回归建康。
——
隆冬,寒风凛冽。
龙藏铺罕见地下了场大雪。
姜玖与谢家军驻扎在岸边,遥望对岸的建康时,顾允之已率暗影驻守,只等姜玖一声令下,倒戈放行。
而温乔彧早已别无去处,被一众暗卫堵在了一处客栈。
他索性不再挣扎,只是在露天凉亭的桌案处温了一壶清酒。
姜玖抵达时,他正独自小酌,身上穿着的,依旧是纤尘不染的雪氅。
雾气混着酒意,将他消瘦的脸庞衬得更加羸弱无辜,听见声响,他不急不躁,“长公主如此大费周章,莫非只是想我自投罗网?”
姜玖一步步靠近。
此时客栈并无别的客人,百姓们以为大战在即,逃荒的逃荒,逃不了的便闭门不出。
但不管逃,亦或是留,他们都坚信,长公主爱民如子,他们从心底盼着天子战败,最好是尽快战败,好叫天下重新洗牌。
天下重新洗牌势在必行,但与建康一战,本就不是姜玖的主要用意。
她的目的,近在咫尺。
拖了这么久,公主的账,也是时候同他好好清算清算了。
恨意一旦得以释放,便覆水难收。
它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堵住口鼻,遮住双目,裹挟着周身,牵动着灵魂……
姜玖紧握双拳,手臂下意识颤抖,分不清是滔天的怒意使然,还是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意作祟。
她轻笑,“你觉得呢?”
温乔彧饮下手中的清酒,思忖半晌,笃定道,“我认为,你不知如何面对我。”
“何以见得?”姜玖歪了歪脖颈,眼神清澈,可其中蕴含的病态,无端叫人心底发寒。
然,温乔彧却并未捕捉。
他依旧背对着姜玖,“我猜,这一路,你都在想,究竟该以什么样的心境见我?毕竟,我曾有负于你,依照惯例,你该直接杀了我泄愤。”
“哦?那你说说,本宫为何不直接杀你呢?”姜玖的唇角蓦地勾起一抹诡谲。
温乔彧终于转身对上她的注视。
他胜券在握,“因为你爱上过我,你舍不得杀我,可你先遇见的人明明是谢祁,你最开始倾心的人是他,谁曾想,后来竟被我占了心房,你的爱失了纯粹,你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