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曲陌颜

1、第 1 章

　　《瞬间》[男性视角，古风，慎入]

　　written by曲陌颜

　　BGM：《风居住的街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诗经·国风·周南·桃夭》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诗经·国风·陈风》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诗经·国风·邶风·击鼓》

　　谁知生平愿
　　或见飞蛾自投火
　　心有戚戚焉
　　——土方岁三《丰玉发句集》

　　一

　　又是一年清明日，城南郊外，桃花开得分外烂漫。我身着一袭白衣，慢慢踱着步，以记忆寻你。

　　行道两旁的丛林愈来愈密，斜斜细雨从树叶缝隙，落在我的肩上。那片桃红混着雨，弥漫在我的眼前。不知道为什么，急于想见到你，可我却不敢快步往前走。走在石阶上，会突然停下来，望着山上那一处花木丛萃的庭院，我知道那里有你。

　　清晨出城，此时已是傍晚，我才到那庭院门前。门前的野花杂草长了好多，几乎蔓延到了门槛。在大门前徘徊彳亍了好久，几经思考后，我整理了衣服，正了正束发冠，轻轻地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轻轻叩门……

　　二

　　叩门良久，当我正准备离去时，门[吱吱呀呀]一声，开了。待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门缝里半掩着的脸，门后，女子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桃花香气也分外清晰。

　　[请问公子有和贵干？]她看着我，良久，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便问候一句。声音圆润空灵，仿佛从山的那一头传来，甚是动听。

　　[寻春独行，酒渴求饮。可否？]

　　[公子请进。]她把我引到庭院中。庭院石桌上摆着一套茶具，茶壶壶口还依稀冒着热气，石桌边上的一个杯子还留着约莫三分满的茶水。然后她取了另外一个杯子，倒好水后递给我。

　　[多谢姑娘。]我接过杯子，看到她离开石桌，靠在一棵树下。

　　我这时才看到这棵树是桃树，上面盛开着桃花，妖娆妩媚。倏而风起，坠在末梢的桃花在风中招摇，相继落下，如雪霏霏。细细端详此女子，这女子生得面容清丽，唇朱齿皓。妖姿媚态，绰有余妍，身后纷飞的桃花尽失颜色。想和你说些什么，却发现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默默地看着你。

　　那一瞬间，花容恣肆，岁月静好。

　　待到暮色四起，壶中茶水已尽，我也没有理由再留下，只能起身告辞。

　　回到客栈，遂发现时辰孔晚。街道上没有一点声音，四处楼房如黑夜的空洞，仿佛要把人吸进去，只有我那逼仄的小房间里还亮着微弱烛光。我百无聊赖地玩着跳动的火焰，不知晓何时还能再见面。

　　月色如水，美好的月光让我想到了你，你的一颦一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个愿望从未有过地强烈。一时恍惚，连被火灼到了手指都没有察觉。

　　明年吧……明年今日我再找你。我心中默念。

　　三

　　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

　　到底是过了多久？我仿佛可以嗅到瞬间的蹉跎。

　　叩门许久，没有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没有听到伊人空灵美好的声音，清丽的面庞。花木还是原来的花木，庭院依旧是从前的庭院。只是桃树更茁壮了，枝桠都从庭院伸到了围墙外。

　　只是……人去院空了。

　　那冰冷的铁锁和黑漆的大门无情地将我隔离，将我放置于没有你的地方。方才觉得离你如此近，但此时却让我觉得离你如此遥远。我蹲坐在门口等了好久，天色昏黄。生起一堆火，借着火光看着那首诗，那桃花。埋着头，像许多我见过的人一样指责自己，为什么让那一瞬间流逝，为什么要犯这样愚钝的错误。

　　抬起手，看着手上扭曲不前的纹路，手掌上也平白生了许多老茧。昔日纹路愈加深刻，手臂枯瘦如柴。习惯性地用手指捋头发，一边失神地望着那庭院，不料猛地一扯。却发现攥在手里的是一缕白发。

　　整个人如空壳一副。

　　周围静得可怕，突然听到有翅膀扇动的声音，很微弱。抬起头，看到一蜉蝣寻着星点的火光飞来，扑扇着翅膀，毫无预兆地投入火光中，声嘶力竭，最终枯竭无力，随即腾起袅袅青烟。

　　于我心有戚戚焉。

　　我没有错，只是错过了。没有蜉蝣那样深情即死，那么，就让瞬间成为须臾。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记得这首诗是翌年清明日在门上刻下的。如今经过岁月的腐蚀和沉淀，泛黄、腐烂，入木三分，随着那一瞬间存之永恒。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