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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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匆匆结束，许阑珊不等觥筹交错，群臣皆醉，快意畅谈，东风夜放花千树，满目皆欢愉，便先行以身体不适为由悄然离去。
左晨坐在旁边，笑意盈盈，眯着一双眼，把酒言欢，倒也不甚在意皇帝先行离场，人就和诸位大人一起共饮。
皇帝生辰，不作诗如何得行？虽然皇帝已经先行离场，但是祝福总是要有的。酒过三巡，诗意正是盎然之时。
左晨高举酒杯，“诸位大人!不如我们以酒作诗，也算是对皇上的一番祝福，如何?”
“甚好甚好。”
底下有臣子附和。
“那便从史部尚书大人开始，一直轮轮轮……最后，便是，澹无诗，澹大人!澹大人一表人才，想必作诗不在话下!必定是压轴出场，艳压四方啊哈哈哈哈哈。”不知是真喝醉了还是假喝醉了，这酒疯撒起来，倒是一点也不逊色。
“好，好啊!”不等澹无诗以不会作诗拒绝，史部尚书就先行回答，只见他望着下起了小雪，娓娓道来。
“夜雪初予，千树霜压，愿始君意，谪仙诗情。”
吏部尚书眼中泪花闪闪，竟是差点落下泪来。
澹无诗听懂了。这是个前朝老臣。
雪，孤静也，无常之变化。冬日里天黑的早，亮的晚。初雪下落，忧思重重。
雪，亦是纯白无瑕，是许阑珊最好的象征。他是初冬里的初雪，如今一国的命脉，大雪压了枝头，重担也便都落在他的身上。是福是祸未知，而许阑珊看着弱不禁风，可是他在朝堂上的表现早已深深地印进了群臣的心中。
愿始君意。
希望他从头到尾都保持初衷，别重蹈覆辙前朝皇帝的老路。
谪仙诗情。
如同谪仙一般的容貌，是诗意的本身。诗情画意本身是无比美好的，这便是在祝往后的日子美满安康，没有祸患。
这是许阑珊的曾经老师吗，看着垂下泪来的吏部尚书，澹无诗记起，他是当时左晨要求他说服的几个老顽固之一，如今假意归顺了左晨的势力，却也是身在威胁的镰刀之下，借此诗意去表达自己满心无奈，惆怅而又有些郁愤。
澹无诗也入了迷。
“好，好诗!!!”旁边的臣子抚掌大笑，“尚书兄，何故落泪啊。今天可是皇上大喜的日子，我来吟诗一首!”
酒杯被掷下，有些苍老而又豪迈的声音，在晚宴中响起，
“晴云满户日日喜，白马探过红梅出。
春风夜过年华早，千里白帆，欲过万重山。”
“好，好好好。”吏部尚书也不哭了，“我敬你一杯。”
轻舟要过万重山，难道他们没有在向更远的地方走去吗？他们已经在向黎明的曙光驶去，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时日见到那一天。
这是一首喜庆的诗，政通人和，日日笑意弥漫，春风也总会到来，融化初雪一二，带来好运去。
左晨罕见地没有作妖，规规矩矩的也献上了一首诗，左右也离不开一个雪字，一个冬字。
轮到澹无诗。
澹无诗本来想先推辞着离场，找到急着出宫的许阑珊，可是听到这些诗意盎然的祝福话语，便是想着记下来，一并告诉许阑珊，今天是他的生辰，他喜诗，无非是最好的祝福。
“澹某不善诗辞，献丑。”
“无妨无妨，只要祝福是好的，怎样都无妨!”
澹无诗的眼前浮现的是许阑珊上挑的眉眼，有些狡黠的神情，带着他逃进侯府，藏在了灰烟碰了一鼻子的灶台下。
他不过问为什么有人要追杀澹无诗，也没有嫌弃他一身脏脏臭臭，只是用闪亮而又纯澈的眼睛很认真地看着他。
不是嫌恶，不是唾弃，像是被小心翼翼对待的珍宝。
小小许阑珊问他：“你没受伤吧!饿不饿?”
小小澹无诗摇摇头，面对陌生的环境，哪怕面前的人如此和善，他还是有一些支支吾吾 ，有些不敢回答。
于是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小许阑珊就在他面前噗嗤一声笑了。外面有些冷冷的光照进来，不是阳光，而面前的人像是被敷了一层冷雾，笑起来尤为好看，像是初冬的精灵，小小澹无诗更加说出话来了。
“六殿下——六殿下——”屋外有人在喊，小小许阑珊把门缝关上，回过身，朝小小澹无诗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让他别出声。
然后自己小小声地说：“别告诉他们我在这里，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小小澹无诗这时也从灶台底下钻了出来，灰头土脸的，看着面前这个同他一样大，穿着华贵衣服的小孩。
外面的人叫他殿下，估计是哪个皇子吧？小小澹无诗忽然又浑身紧绷起来，有些犹疑不定的觉得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好还是坏，卢登总是和他们说，皇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人，恶心至极。
是这样吗?难道眼前的这个小孩会给他下毒吗？就像卢登那样，把他们作为试药的白鼠，灌不死就往死里灌，总想着用药罐培育出什么武功高强的铜墙铁壁，至此也不用吃饭，饿着就让他们去要，去抢。
可是直觉告诉他不会，而他也无法再用对待那些烂俗的贵族子弟的方法，掐着他们的脖子，向他们的父母亲讨一碗吃食。
像现在这样。
“给。我可喜欢吃桂花糕了，侯府的旁边有一家桂花糕店，可好吃可好吃了!”可能是说的自己都饿了，小小许阑珊递给了小小澹无诗一块，自己先吃起来。
小小澹无诗把脏兮兮的手放在破烂的衣服上擦了又擦，好像有些不敢就这样接过。他被桂花糕的香气砸了个满怀。小小许阑珊把桂花糕塞进了他嘴里，然后突然瞪大了一下眼睛，把他拉到了门的后面，紧贴着墙。
下一秒，门被猛然推开。一股子秋风和雨雪的气息从门外面一下子吹了进来。
“奇怪，六殿下去哪里了。明明看见好像回来了，真是着急死了。”
门又被关上了，小小许阑珊牵着小小澹无诗的手，忍不住笑起来。
小小澹无诗也笑起来。
桂花糕实在是太好吃了，根本无法填饱他饥肠辘辘的肚子，于是很不争气的又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你很饿吗？”
小小许阑珊又问一遍，小小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偷鸡摸狗去偷人家的东西。偷的还不是金银财宝，是膳食。
“快快快，快来。这里只有几块了，不然一会儿就得被抢光了!”小小许阑珊招呼着小小澹无诗来吃。
桂花糕上面浮着一层闪亮亮的蜂蜜，几粒白芝麻点缀在上面，虽然是冷的，但是香味却顺着鼻子直往胃里面钻，虽说在外饿惯了是常事，可是他现在好像无法拒绝眼前的糕点。
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糕点，哪怕他不喜欢吃甜食。
“我之前在宫中也吃不饱，出来才知道有这么多好吃的。只不过我吃不下啦。”
骗人。刚刚还没忍住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东西。小小澹无诗想。
他乖乖地吃着小小许阑珊给他的桂花糕，一块又一块，却还是忍不住问：“你不是皇子吗？怎么会吃不饱？”
小小许阑珊笑：“是也没办法呀，父皇好像不是很喜欢我。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我其实偷偷溜出来的。我还没有朋友。”
“当皇子也没有朋友吗？难道不是当皇子都很厉害，然后人人都想跟皇子做朋友，况且你这么可爱，怎么会没有人跟你做朋友呢？”
“因为我不受宠啊，不受宠就只能任人欺负了。宫外的世界真好，可以像你一样，很自由。”
自由吗？可是他感受到的只有身不由己，“你叫什么名字?”小小澹无诗问。
“许阑珊，许愿的许，灯火阑珊的阑珊，是不是特别像女孩子？”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
“暮然回首，那人却在……”小小澹无诗喃喃道。
灯火阑珊处。
“我希望一切都好，你能不饿肚子，我也不饿肚子，哪里都像宫里一样繁华，哪里都有宫外一样的自由。”
小小许阑珊的神情无比认真，“你叫什么？”
“澹无诗，三点水加一个詹，无诗就是，没有诗意的那个意思。”小小的澹无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两个名字放在一起对比，怎么看他的名字都显得无比的灰暗，一点都没有诗意，像是灰蒙蒙的色调，夹杂着冷冽的雪。
“很好听。”小小的许阑珊如是说。
好听吗？小小的澹无诗想。
或许是看出了小小澹无诗的窘迫和疑惑，小小许阑珊凑到他身边说：
“好听，每个人的名字其实都很好听。那是他们独一无二的运行轨迹，就像天边的云霞，我在宫里面看不到，出来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会动的。”
就像时境变迁，万事万物都在改变，可是总要有人不变，保持着最初的赤诚，明明好像早早就决定好了一切，许阑珊从来不是个废物，不受宠也从来都不是无法治国安邦的理由。
他从小就知道了民心所向，他从小就会站在百姓的角度去思考。
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当储君了。
纯洁，无瑕。不孤芳自赏，不娇蛮自大。
他澹无诗或许无法做出最令人惊艳的诗词，可是他想把所有世界上最完美，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哪怕只是一首诗。
一首没什么文采的诗。
他的命运里面没有诗，可是许阑珊无论如何都会有。
当着满朝文武，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让本来有些凉薄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情欲，
“献丑了。”
澹无诗清了清嗓子：
“忆旧游，朱门青魇，古柳重攀，归鸿蘸雪，忠孝之名焉可灭？”
“又何妨，桃花掩面，书香盈袖，危栏倚遍，盛世四海帷幄间。”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 3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