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诗渡》醴玦

21、第 21 章

　　澹无诗终究是不放心许阑珊，只是匆匆出去办了点事，嘱咐了两句事情，就又匆匆的往回赶。
　　天空是一片灰蒙蒙的，仿佛被一层薄雾轻笼，阳光努力穿透云层，却只能洒下淡淡的光芒。空气中带着一丝凉意，风轻轻吹过，带着秋天的萧瑟，树叶开始泛黄，偶尔有几片随风飘落，静静地躺在湿漉漉的道路上。
　　“大人，睡下了。”
　　守卫行过了礼，跟他汇报了一声情况。
　　澹无诗轻手轻脚地推开殿门，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然后径直走向床榻。
　　可是越走近越觉得不对劲，床单上的被子是有一个拱成人形的样子，但是没有起伏的呼吸气息，他看向床尾，锁头挂在床的一角，而拴着另外一边被埋在了被子里。
　　人跑了。澹无诗强压下笑意，计上心头。
　　他掀开被子，露出惊恐的神情，然后朝外大喊：“来人！”
　　守卫急匆匆的冲过来，一看空空如也的床铺，顿时慌了神。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那侍卫一下子就软了腿，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而澹无诗用日常冷冽的声音训斥，“跪着干什么？！去找！”
　　若是仔细听，就会听出细微的差别。
　　澹无诗和侍卫一同走向门口，“砰”殿门关上了。
　　静了有一会儿，一个人影从柜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着，长长的头发没有经过梳理，随着弯下腰往外探的动作拂到了地上。
　　殿内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听刚刚的动静，守卫应该是出去找人了，既然已经笃定他已经跑出去，那就不会再派人在门口值守。而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就是最适合逃脱的时机！
　　许阑珊蹑手蹑脚地从柜子后面出来，又飞快的冲向门口，赤脚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响声，一不小心绊了一下，身体往前扑过去，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抓住你了。”
　　许阑珊心头一惊，糟糕，中计了！随即懊恼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蠢蠢的，竟然在怀疑澹无诗决策的失误性！
　　他抬起眼，沉默的和澹无诗对视，从前亮闪闪不谙世事的眼睛里面，现在莫名蒙上了一层雾，还带着一点秋意的悲哀。
　　更好看了，像是带上了风花雪月。而从澹无诗的角度从上往下看，可以看到他鸦翅般的眼睫微微颤动，眼梢上挑起一个柔和的弧度，继而隐没在细碎的发梢里，在求饶。
　　喉咙里发出一点压抑的声响，他被澹无诗打横抱起，丢到床榻上。
　　“长进了。”
　　许阑珊还是不说话，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不知如何开口，不知如何去应对已经被分层打破的关系。
　　算什么？储君和臣子?还是木偶和傀儡师?他已经变成了猎物，他根本就不想诞生在这个只有利益网和权势的宫墙里，把他接回来，只不过是需要他，若是不需要他，早就是尸首分离，消失在了肮脏时间。
　　许阑珊忽然很想哭，明明已经这么努力地活下去了，宫墙外便是唾手可得的自由，这天下他们爱拿就拿，不比他这个没有野心，不善朝政的昏君差，只要能治好天下，能安抚好百姓，这个君，谁不是当?
　　他现在连宫内的飞鸟都不如，他们好歹可以翱翔过自由，就算被一箭射死，也心满意足。可是他现在还要被眼前这个无比熟悉的人囚禁在小小的床铺上，不，或许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变得陌生了。
　　他冰凉的脚腕被抓住，往后缩的身子被澹无诗悄悄一用力就拽到跟前，“别动。”
　　澹无诗望着脚上被勒出来已经见血的红痕，以及旁边一些撞出来的青青紫紫，收紧了握住脚腕的手，太细了，咯的他手疼，一点肉感都没有……
　　许阑珊太聪明。这把锁，澹无诗甚至跑去全京城最有名的工匠那里去铸造，为的就是形成一个环，尽量一丝一毫都伤不到细皮嫩肉的脚腕，就算是锁也是经过各种巧妙的机关设计，别看普通，藏尽了玄机，一旦被误导错了方向，就再也解不开，除非有钥匙。
　　可是许阑珊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能逆转思维，虽然把自己的脚弄成这样，可是后来却在没有破坏掉锁的情况下全身而退，何其不易。
　　澹无诗差点都气笑了。他赌许阑珊已经知道呆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安全的安排，他甚至还派了人危机重重来提示，就这样着急?
　　药冰冰凉凉的敷在要冰冰凉凉的敷在青青紫紫布满红痕的脚腕上，有点痒，但不痛。
　　许阑珊鼻子一酸，偏过头去，差点落下泪来。
　　澹无诗察觉到了，给他上好药，又拿出一个棕色的小瓶子，想给他背上的伤口上药。
　　“我自己来，你背过去。”澹无诗顺着他，把药递过去，背过身。
　　“你自己上药会比较麻烦。”
　　“丑。”
　　“……?”澹无诗做梦也没想到不给他帮忙上药的理由是这个。哪里丑了啊……澹无诗想。
　　“我什么时候登基。”许阑珊的声音在背后支支吾吾的，澹无诗也明白他肯定会猜到，只答：“你病好了就去，现在身子骨太弱，到时候衣服很重，过程也很繁琐，你撑不住，到时候可没吃的给你塞在衣袖里，晕倒了没人救。”
　　“你也不救吗？”
　　“救。”
　　身后没了动静，澹无诗转头一看，这家伙，就这么拿着药捧在手里，连动都没动，根本够不着身后的伤口，在牵扯下都得裂开，澹无诗真是感慨色令智昏，怎么就从来都没想过交给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上的好药。
　　他不容置喙地拿过许阑珊手里的药，许阑珊挣扎了两下也不再挣扎，乖乖背过去上药。
　　上个药而已，又不会害自己，何况后背火辣辣的疼。
　　等上完药，满汉全席也被送过来，许阑珊抬眼对视上送饭的那个人的眼睛。
　　……原来告诉我别出声，别跑的是你呀，也算是许阑珊猜对了一半。
　　明明猜中了，又不敢确定，最终兜兜转转回来，还是澹无诗的人。又是把自己关在这里，又是不让走，还有脸过来给自己上药送饭，还要多拉一个人假装好心的过来提醒他做戏，一股淡淡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涨。
　　“吃饭。”
　　许阑珊把桌子一推，“不吃，谁知道你下没下毒。”
　　旁边的侍卫又和澹无诗对上视线。侍卫近乎哀怨的眼神就这么贴在澹无诗的身上。
　　侍卫：瞧你干的好事，都告诉你把人关着就关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万一我被以后的皇上记恨上怎么办？！！现在好了，饭也不吃了！
　　澹无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