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子的春天》南陵笑笑生

5、第 5 章

　　秋天的气温一天一个样，徐佳佳那张乌鸦嘴还挺准，前几天A市还艳阳高照，一场秋雨过后就只剩满地残破的落叶和湿冷的空气。

　　赵麟清晨被冻醒，吸着鼻子找了个厚毯子裹住才又睡着。刚睡踏实呢，就被徐佳佳摇醒，催着给拘留所的沈家军送厚衣服衣服。

　　这下赵麟彻底没了脾气，翻箱倒柜搞了两口袋衣服，就坐上了去看守所的公交。

　　赵麟哼哧哼哧拎着两口袋衣服跑到看守所，一问负责警察，人都傻住了。

　　“只有近亲属才能送东西吗？”

　　“对，”值班警察不耐烦的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白纸黑字：“自己看清楚。”

　　他们这些混社会早早就没读书在社会闯荡，也没个正经工作，大多和父母都断联了，有些甚至删了微信。

　　就拿沈寒来说，他自己所言就连春节这种全国人都盼着团圆的日子，他都是和沈家军一起过。偶尔接父母电话也只是无休无止的吵架，出来混这么些年压根没想过回老家。

　　赵麟一听急了：“不是警官，这么冷的天，这人冷坏了咋办呢？”

　　值班警察是个中年男人，好像早就见怪不怪：“里面有小卖部，棉服管够，你给他们送点钱就成。”

　　一个一件棉服算下来也不是个小数目，加上上次给了赔偿款，赵麟实在是囊中羞涩，干脆坦白：“警官我身上也没那么多钱啊……”

　　“那没办法了，”值班警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规矩就是规矩。”

　　赵麟在心里把这个不懂变通的警察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还是稳了稳神，又认真看了看墙上贴着的告示。

　　忽然他灵光一现：“哎警察大哥，这个律师送是不是也行啊？”

　　值班警察重新坐回值班窗口，隔着栅栏慢悠悠答道：“行啊，但你这……”

　　赵麟听懂了他的意思。连几件棉衣都付不起，你请的起律师吗你？

　　人在社会走，脸往裤兜揣。不管怎么样，至少有了个解决办法。赵麟无视值班警察嘲笑的眼神，找了个座位一屁股坐下来，盘算着先找个律师问问价格。

　　想半天，好像方知禹之前提过几嘴找律师的事情。半是着急半是私心，赵麟心一狠，拨通了方知禹的电话。

　　电话的嘟嘟声响了很久，久到赵麟正在纠结要不要挂断时，方知禹的声音终于不太清晰地传来：“喂？”

　　赵麟顾不得寒暄，连忙把情况说明，末了补道：“……方老师，能不能给我推荐一个律师啊。”

　　“我翻遍通讯录，好像也只能找你了。”

　　方知禹沉默了会儿，才回道：“知道了，你等下我打给你。”

　　“好，方老师我是不是打扰你啦？”

　　“没。”

　　“哦那就好，方老师……”赵麟还想说点什么，但电话那头已经是忙音。

　　听对方声音应该正在外面，大好的周末中午就被他打扰了，赵麟第一次对自己引以为豪的执行力产生了懊悔。

　　好在懊悔产生的情绪不多，电话铃声又重新响了起来。赵麟几乎是秒接：“方老师！”

　　方知禹好像也被他的接通速度吓到了，愣了下，才问道：“你在哪个看守所？”

　　赵麟报了个详细的地址。

　　“你等我下，我带个朋友过来。”

　　“哦好，”赵麟先是应下来，等脑子转了会，连忙隔空摆手：“哦不不不，太麻烦你了方老师，你给我推个律师就行……”

　　“正好在附近吃饭，没什么。”方知禹云淡风轻道：“就这样吧，稍等。”

　　“……嗯嗯！”

　　方知禹说的在附近应该不是客套，没等太久熟悉的身影就从门口走来。赵麟唰的站起身子，笑着挥手：“方老师！这儿！”

　　方知禹身后紧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方知禹文质彬彬的气场不同，精英男满脸写着人生赢家。如果说精英相亲满分男有脸的话，赵麟甚至觉得那应该就是男人的模样。

　　“这是我朋友，吴霆昊，吴律师。”方知禹侧出个身位介绍：“这就是刚才我和你说的赵麟。”

　　“你好，这是我的名片。”吴霆昊顺水推舟把名片递了过来。

　　赵麟很不喜欢吴霆昊过于直白的打量方式，从头到脚，好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扫视机器。他敏锐地感受到了丝敌意，但还是从那只戴着价格不菲手表的手里接过名片，同样笑着直视回去：“你好，吴律师。”

　　“情况知禹都和我说了，”吴霆昊自觉就抓住了话题主导：“送衣服这点小忙还是能帮的。”

　　“你们坐在这等会儿。”说着，吴霆昊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了执业证，大步朝远处的值班室走去。

　　值班警察应该是认识吴霆昊，连忙从值班室里走出来，不同于招待赵麟的冷漠，笑得眼角纹都皱起来。两人站着交谈着，吴霆昊连忙给值班警察递烟，甚至谈笑间自然地给对方点烟。没过一会儿，值班警察朝赵麟的方向看了看，露出为难的神色，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

　　“拎着衣服走吧。”方知禹开口提醒赵麟。

　　赵麟满脸茫然：“啊？这就可以了吗？”

　　方知禹嗯了一声，率先站起身。赵麟也连忙像企鹅似的左右拎着两袋衣服跟在方知禹屁股后面。

　　果然，吴霆昊带着轻松的笑容朝他们走来，挑挑眉：“本来还要委托书，现在看来每年给他们上贡还挺值。”

　　手续办的很快，写完名单后看了看处罚单，衣物过了遍安检，就差不多了。

　　结束后吴霆昊看了看手表：“半小时不到解决。知禹，你可真会挑日子，周末还让我加班。”

　　方知禹笑了笑：“周末还穿一身正装，不就该被人使唤么？”

　　方知禹今天难得穿了身休闲装，毛衣开衫显得整个人都年轻不少。

　　“被你发现了，”吴霆昊往嘴里塞了根烟：“没办法下午约了个客户。赵先生，抽烟吗？”

　　赵麟正盯着方知禹看，意识到对方在询问自己，花了点时间才接过烟：“呃，谢谢。”

　　“还只抽爆珠呢？”吴霆昊亲昵地用肩膀靠了靠方知禹：“小姑娘似的。”

　　“……味道淡点，”方知禹对吴霆昊带来的烟味皱了皱眉：“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烟味。”

　　赵麟停住点烟的动作，把烟揣进了口袋。

　　吴霆昊不以为意，又吸了口：“得了吧，你烟瘾都快赶上我了。”

　　“看不出来吧，”吴霆昊边走边回头和赵麟搭话：“方老师读书的时候可不是乖宝宝，烟酒还有……”

　　“吴霆昊。”方知禹冷冷看着他。

　　吴霆昊耸耸肩，一脸无所谓：“行，我闭嘴。”

　　深秋周末的拘留所因为访客稀少而显得格外冷清，三人沉默同行，很快就从大厅走到停车场。

　　吴霆昊按了按车钥匙，停车场那辆活在抖音梗里永远在雨夜高架桥行驶的迈巴赫也跟着亮了亮。

　　赵麟停下了脚步。他安静看着两个般配的身影走到迈巴赫前，心里好像也在雨夜高架桥，有只小狗被淋得哀哀直叫。

　　方知禹很快意识到赵麟没跟上来，扭头询问：“你要去哪儿，送你一程。”

　　吴霆昊闻言也站在车门前看了过来。他单手揣在西装裤里，另一只手扶着车门，脸上露出了不久前赵麟才从值班警察脸上看见的嘲弄，毫不掩饰。

　　赵麟捏紧拳头：“方老师，谢谢你。”

　　“但不用了，不顺路。我可以自己走。”

　　方知禹深深看了他一眼，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扭头上了车。

　　车的轰鸣声很快就走远。赵麟松开手心，里面躺着早就被捏得七零八碎的香烟。他把它扬进垃圾桶，重新掏了根红双喜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