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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南山隐(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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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这句话实在是充满了复杂、精疲力竭又乐此不疲的斗争啊!温高门同学,被云儿撩拨的接近爆炸,他一再想翻转过来主宰一切。无奈……某只不大懂事的小兽觉得她正在狠狠的教训某只只懂得混装的大兽,所以怒吼着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大兽压倒,因此,结果么……两只妖精在打架……
最后么,温岫同学终于搞懂了某只小兽的意图,也比较识时务,乖乖的躺着接受洗礼。然后么,不时耍些小诡计引诱某只小兽。结果么,某只小兽终于觉得在精神上战胜了某只大兽,却累得只能趴在某只大兽身上歇觉……
温岫觉得很好笑,早上那些不痛快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轻抚着胸前的云儿,心中有些释然,无论将来会遇到什么,他与她拥有的当下就是最好的!
“云儿,今年过年我与你在平天山过,明年……我是要回家的,但这回不能带你一起回去。”
云儿听了终于有些明白,便支起身子,有些了然的问道:“你就为这个不自在么?”
温岫握了一把云儿的头发捻着,浅笑道:“云儿,许多事情,本是我该承担的,我不愿意告诉你。我的心思,却是想与你在这山间长长久久的过下去。”
云儿蹙着眉头想了好一会,然后又露出骄阳般的笑容:“温岫,我从五岁就在明月楼混饭吃。那时候楼里的人讨厌我这小乞丐,要是知道了我偷东西吃,非打我一顿不可。可是我才不管呢,总偷,吃饱了,舒畅了,也不管他们打不打我。”
一席话听得温岫有些感慨:“是么,你锲而不舍的偷,打你的人总不能锲而不舍的打你。偷多了,他们索性不理会你的死活了。云儿,活着的道理,你比我懂得真切、直接。”
“嗯~我不知道,”,云儿眸子一转,笑容又有些甜蜜:“反正我出道以后做买卖,只分该做、不该做的买卖,旁的事不管的。”
“我懂!”,温岫笑着接到:“不管成不成、不管死了活着。只需要想,这买卖做不做,若是做,只管拼了命去做。是么?”
云儿一声口哨,一只小手捏着温岫的下颌,很流氓的睨着温岫说道:“要的!你这小爷们还长点儿眼色!来,大爷打你个赏!”,说着要凑上去吃豆腐……
温岫一声笑哼,腰劲一逞,翻身把云儿压倒:“小东西!今天让着你,你就以为自己威风,越发欺负上来了!我若不教训着,日后你还反客为主!”
……
此后温岫学着云儿的办法,没有再把将来放在心上,只是带着云儿漫山遍野的跑。两人在如画江山中,接受彼此的一切,然后渐渐变得更加默契。
旁观的三人跟随两人一起经历了那些愉悦、俏皮、嬉闹、智计百出兼而有之的日子,便有些明白,云儿的精彩更显得公子的阔朗,而公子的宽和正正突出了云儿那些刁钻的不同寻常和可爱。
看着两人恩爱友好,常平固然感慨,稳重的阿忠也终于有些明白温岫拣选了云儿的原因——或许说不上是小公子挑选了这个女子,而是彼此的际遇拣选了彼此,彼此的心胸拣选了彼此。或者人长长的人生中,总有一些出轨、意外,才称之为完满的人生。对于事事有所计划的人,最大的冲撞、最大的愉悦和伤痛,都来自无从计划的事情。阿忠作为一个历经世途的忠厚长者,对他的小公子,充满了忧心,却又每每因小公子的开怀而由衷快乐。
而对温岫和云儿两人来说,南山间的日子,是旁若无人的日子,但也仅仅是一段开始。此后,他们彼此为彼此开启了一段苦乐相间,却又淋漓畅快的人生旅程。此后,一直到生命枯竭的那一瞬间,他们才真正明白彼此的不可或缺。
南梁纪年龙兴八年深秋,南山中满山遍野的银杏黄了个通通透透,温岫茅舍中一前一后的两株银杏更是有意增添秋意一般,明黄色的银杏叶铺满了整个茅舍。
云儿对颜色的喜好与常平等人一贯推崇的淡雅不同,却是很喜欢那样剧烈又明媚的冲撞,所以她每每甩开温岫,三下五除二的攀上银杏树丫间,透过明黄的叶子看湛蓝的昊天,一看一个下午。
这时候温岫也不并和她在一起,而是在轩窗前读书、写字、处理书信。有时候他一抬起头来,就看见树丫中的云儿妙目微阖,一脸惬意的享受秋阳。这时候他也特别自在,每每隔窗和她玩笑:“好大一只野猫窝在树丫间!翰墨,你快拿了竹竿把她赶下来,晚上炖着吃!”
而云儿就会瞪着眼对他吼:“谁是野猫!我是云儿!云朵儿!!”
阿忠呢,总是提心吊胆的跑出来招呼提醒她:“云姑娘,你仔细着别以为是躺在榻上,要是翻身了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常平呢,每每一脸忧切的唠叨:“云姑娘,就是脸蛋白也不是这么糟蹋的,天天这么晒着,要晒黑的!”
对这些从未体验过的来自旁人的担心,云儿毫不客气的通通收下,却依旧我行我素的想干嘛就干嘛。直到这一日,温岫隔着轩窗对她扬着手中的信笺:“小野猫,还不下来么?茅舍要来客人了!”
云儿半睁了一只眼睛,瞄了温岫一眼,闲闲说道:“稀罕,你的客人跟我什么相干。别吵我晒太阳……”
温岫浅笑,跃窗而出,而后几下借力攀爬,就把云儿抱起来:“懒丫头,日日这么窝着,真当自己是过冬的熊,要养膘呢?”
云儿睁开眼,又抬头看了看天空,才说道:“你看天上,蓝蓝的,衬着这叶子,不是很好看么?可我还觉得还少了一样东西,添上我才算齐全了……”
温岫抬眼望去,明黄的叶子间看到天空一色蔚蓝,澄明的连一丝尘垢也没有。这样子少了什么么?温岫心中一转,旋即笑道:“云朵儿自然是飘在天上的,你把自己架在这树中间,算怎么回事?难道离了地,你就是飞在天上的云朵儿了?没见过这么异想天开的笨云儿。”
云儿微微嘟了嘴,嗔道:“日日看你念那劳什子神仙书,什么拍一拍翅膀就飞了几万里,吐一口唾沫就淹了几千里地。这样没边的事,你不仅信了,还天天念着,这都不叫异想天开。我也不过把自己想成一朵云,累了,架在树中间歇一歇,反而叫异想天开?到底是谁笨呐!”
温岫哑然,轻笑道:“《庄子-逍遥游》里拍一拍翅膀飞了几万里是有的,吐一口唾沫又是从哪儿来的?云儿,你这书念得好啊!”
云儿撇撇嘴,一把抢过温岫手中的信:“哪里来的人物?往日你从不吵我。”,说着看了看信笺里的内容。面上先是一喜,而后有些发愁,最后瞪着贼亮的眼睛问温岫:“雅盈姐姐来也罢了,朗先生也要来么?”
温岫眉毛轻扬:“雅盈要来,先生必来。先生若来,雅盈却未必来。小野猫,你还会怕谁?”
云儿挂起嘴角:“我才不怕谁!只是先生么,看谁都有毛病,恨不得人人整一个药罐子抱着。何况上回我得罪了他,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怨恨我。”
温岫摇摇头,抱着云儿跃了下来:“你是小肚鸡肠,也把人想得和你一样!实际上,不但先生不怪你,就是雅盈,也不会怪你。”
云儿撇撇嘴没张口,温岫又凑到她耳旁说:“那时候不过少问你一句,你就好大的气性,真叫人没了主意!偏偏到了今日,夜里还拼命要压着我……”
呃~~云儿的脸一下红透,拼命掐着温岫的腰侧,很不服气地说:“凭什么就该你在上面!我不服气!你要是再说,夜里我还欺负你!”
温岫咳了两声,又凑到云儿耳旁说:“如此,相公我只好……甘之如饴!”,说着一弹衣襟,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率先走进了书房。
云儿翻白眼,突然意识到,与他假惺惺的脸蛋做斗争,将是她持续终身的艰苦战役……
龙兴八年十月初,朗拓带着雅盈进了南山,温岫的茅舍一下子变得更加热闹。
雅盈果然并没有生云儿的气,不仅把去年做的一套曲裾带了来,还另外新缝制了一套新的衣裙给云儿,另外林林种种的还把一些干货带了来。
朗拓看着那摆满了一整张几案的东西,频频对温岫摇头:“长卿不要见怪,雅盈简直把这回出门当成回乡拜访亲戚,带了这一桌子的东西。我总对她说,长卿住在山间,必然不缺这些山货的,她偏不听。”
温岫正要客气,那边云儿一面翻着几案上的东西,一面就对雅盈说:“蜡兔子、山珍、衣裳……姐姐,真的呢,这儿都有的!”
温岫和朗拓同时摇头,只有雅盈又红了脸,幸亏常平周到,连忙说:“朗夫人只怕也不是见姑娘缺,才巴巴的拿进来。单是那套衣裳,就费了大工夫,连常平也没有这样的用心呢!究竟是千里送鹅毛的情谊了。”
雅盈掐了掐云儿的脸蛋:“坏东西!若不是早知道你,我真要羞恼死了!我才不管你山间有多少好东西呢。今年过年,你得穿姐姐缝的这身。”
云儿听了,忙转身掀出那包衣裳的包袱,抱在怀了摸了摸,心中涌了许多情绪出来,却不知道怎么张口说话了,只知道在哪儿傻笑。
温岫看见这样子,就知道请朗拓进山请对了。有朗拓夫妇这样善良的高人做云儿的亲人朋友,对陶冶云儿是莫大的帮助。他因此低声对朗拓道谢:“劳先生千里迢迢的来赴约,长卿真是惭愧。”
朗拓笑笑,扶着温岫的手低声说:“长卿做什么见外,拓不费一文就能带着雅尔做这样舒适的旅行,不也是快事一桩么!何况,久不见你两,雅尔与我都着实记挂。今日得见阿信……啊,不,云儿这模样,长卿这番苦心也不会白费!”
温岫浅笑,略提高了声音说:“往日先生那儿,先生总劝长卿不要见外,今日到了长卿这儿,还请先生也不要见外。”
朗拓朗朗笑开:“拓正有此意!”
两人倾谈热烈,另一面,云儿正眉飞色舞的给雅盈讲山里好玩的事:“姐姐,温岫与我在山里比赛着围猎,看看谁设的陷阱猎的最多猎物。咱们屋后挂了一溜的剥皮腊肉,就是我们猎回来的。咱们这儿五个人,就常平姐姐不喜欢这个。你来了跟我去,我么,可以送你许多好皮子!”
雅盈看了常平一眼,有点喊救命的意思,又苦着脸对云儿说:“云儿,你就不能喜欢些斯文点儿的游戏么?打猎,连拓哥都不喜欢,他只喜欢钓鱼。不过要是有好皮子,我拿些给拓哥做件好衣裳……”
“那说定了,温岫,挑个好日子,咱们又去围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