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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山间日(5) ...


  •   从此后,风信子每日都能吃到炖山雉。
      温岫似乎在这短短的山间时日内养成了一个习惯,陪着风信子先吃过他才去用餐。
      等风信子渐渐恢复了精神,能自己坐起来的时候,温岫的这番心意,成了多余。

      看见温岫每天都这样不紧不慢的、好像绣花般的给她布菜,风信子终于忍无可忍,自己爬起来,捧着右手走到几案旁,皱着眉说:“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不就吃个饭,哪来那么多麻烦?”
      话音刚落,阿信有点儿呆。
      原来不是仆人把山鸡炖的骨酥肉烂,是温高门一丝一缕的正在给她拆骨头。
      温岫略抬头,看见阿信打着赤脚站在他旁边。一双莲足,堪比玉雕。他眉头微微荡漾,浅笑着:“坐着吧,下了榻连一双鞋也不穿。”

      抿抿嘴,阿信盘腿坐下,把右手搁在桌上,左手托着腮,又吞吞口水:“温高门,吃鸡哪那么麻烦?我饿了哎!”
      温岫不为所动,阿信又说:“先生哪来那么多山鸡?早前不是还有兔子?天天吃鸡,真有点腻味。”
      温岫手上一停,这才抬眸看这风信子:“吃腻了?”
      风信子撇撇嘴:“顿顿龙肉,我这回巴不得抓一把乡间的腌菜吃。”

      温岫一笑,拆好骨头的鸡肉夹了一筷子给风信子:“不要说话了,赶紧吃吧。”
      风信子翻白眼,抓着温岫的手,吃了那一筷子的肉,然后一面要抢筷子,一面含糊说道:“我说了,倒贴钱我也不要你伺候。慢死了,我自己吃!”
      温岫左手一点一弹,卸了风信子的左手:“虽然先生说你脾胃好,但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你在这儿,还得按着我的规矩。”
      风信子一瞪眼,才要说话,温岫截住:“我吃饭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莫非你想先说话说饱了,再吃饭?”
      风信子咬着鸡肉磨着牙,恨不得张嘴就咬温岫一口。但她识时务得很!只是眼睛一转,就乖乖让温岫一口一口的喂着。

      等吃饱了,风信子托腮看着温岫,发现他眼下微微青黑,一张俊朗的面容好似有点疲倦。她笑笑问:“温高门,你怎么没睡好?”
      温岫把面前的食盒推远,看了看风信子,不答反问:“你呢?睡好了?”
      风信子吁了一口气,又吹了一声口哨,笑嘻嘻的:“好着呢,要不是后背又痛又痒的难受,还真是痛快。有瓦遮头、软枕锦被,我好些日子没这么着了。”

      有瓦遮头?确实,她本是荒人,荒坞里面什么都不多,丢空的破败坞堡多,想要找一处地方有瓦遮头,的确不易。温岫笑笑,一手执着风信子右手,一手轻轻在她右肩胛上来回抚摸:“先生说了,你背上的伤口渐渐愈合,只会越来越痒。你不要耐不住去抓,抓破了,疤痕就更大了。”
      风信子觉得背后说不出的感觉,微微有点疼,但更重要的是那轻微的让人烦躁的痒,被他纾解了,说不出的舒服!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温岫,说得有点愁苦:“温高门,很舒服啊!我不要你给我喂饭了,你帮我这样挠痒好了。”

      温岫喉咙里逸出低笑,话语里渗着他自己都毫不自觉的宠溺:“是么?原来你真是一只小老虎,非得让人顺着捋你的毛,你才会听话。”
      风信子撇撇嘴,不甚服气地说道:“稀罕,你不给我捋毛,我自己也会,还没见过哪只老虎离了谁会饿死的。”
      温岫微微摇头:“你长的这张脸,也不至于脑后反骨、耳后见腮,怎么就这么一幅刁钻的脾气?给你捋毛,还得防着你咬人。”,话刚说完,他就看到她只穿了雅盈的深衣,袖子短肩膀宽的……经不住心底一颤,温岫顺势轻轻一扯,便把阿信拢在怀里。
      风信子一僵,只觉得浑身暖洋洋,也不知道是脸红闹得,还是温岫怀里真的很暖。她压根不敢抬头,只敢躲在他怀里偷偷喘气,为什么……其实,好像他一点也不讨厌。
      温岫很清楚的感觉到风信子在微微颤抖,还有一份本不属于她的安静乖巧。他知道她有点紧张了,但他仍然拢着她,轻轻的给她背后挠痒。半响才说道:“雅盈的衣裳你穿着不合适,也不穿外袍,不冷么?”

      “也不算冷……”,温岫说得自然,平静因此打破,尴尬稍褪,风信子抬起头来,眼睛晶亮,笑容灿烂,贝齿微露。
      温岫极近的距离看着她,发现不过短短数日,她这样不见阳光的整日养着,那张脸已悄然变化,略微褪去了粗糙,那唇色淡淡,若霞烟初起……她果真天生丽质……极短的距离,温岫无法回避这个事实,心中殊为不忍,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信也有些发愣,这样近的地方看温高门,还是头一回,她甚至看得见他下颌微微发青的须根。他真的是个男人呢,男人才长胡须。不像她,一直不长,没几年就装不成小子了……不自觉的,她伸出手来去摸温岫的下颌。
      他的皮肤很好,可还是有点点扎手的感觉,很奇妙……

      温岫没料到阿信这样大胆,禁不住喉结一滑,浑身一热,连忙抓住阿信的手:“阿信,你别胡闹!”
      阿信自是不懂的,讪讪的收手,微微嘟着嘴说:“就摸摸看长胡子是什么样的呗,你为什么剃了?要是我,任他长满腮帮子,留着吓人也好。”
      温岫哑然,微微摇头,整了整姿势,把阿信抱回榻上,盖好被子,才说:“你长个络腮胡子?真把自己当成草莽之人?阿信,你是姑娘家,本不该如此。”
      风信子笑笑,多少带了自嘲:“我是真想长,可惜长不出来。”

      温岫温言道:“睡吧,别胡思乱想。”
      这句话好似催眠,风信子乖乖闭上眼睛,不一会,细致绵长的呼吸传来,才让温岫舒了一口气。
      刚才站起来,温岫就发现雅盈站在门边,显然呆住了。
      “雅盈怎么了?”
      雅盈“啊”了一声,立即回神笑着低声说:“二公子,该用午膳了。”
      温岫点点头,雅盈又进来,顺手把几案上的食盒收拾了,又看了风信子一眼,才站起来,默默走在温岫身后。

      ……

      三人饭后,雅盈看见温岫进了书房,便和朗拓偷偷八卦,一五一十得把自己看见的都说给了朗拓,最后问朗拓:“拓哥,二公子这样子……是喜欢阿信么?夜夜出去打猎,天天拆了鸡骨头,一筷子一筷子的喂给阿信,从不假手于人。今天搂着阿信那样子……若雅尔不知道,真以为他俩是一对儿。”
      雅盈这些天天天这样汇报工作,朗拓早就听得不是滋味了。他早就看出来温岫对风信子特别用心,用心到他自愧弗如、暗自咋舌的程度。但这份用心,究竟是因为动了心还是别有所图,朗拓只有暗自伤神的份。

      早前他劝他,风信子不同寻常,是只残忍嗜血的小老虎;而后他又劝他,希望他心有所系又心无所系,自然而然的遵从心意做事。如此这般,连他一个旁观者尚且如此前后矛盾,何况温岫?若温长卿真动了心,又拿定了主意,日日彻夜难眠,又算得了什么?
      叹气之余,朗拓并不敢将这些担心悉数与雅盈分享。他深知温长卿的为人,旁人能劝谏他,他也愿意听,但听了,做与不做,全在他自己,别人全然干涉不到。告诉雅盈,图添她的烦恼而已。

      沉吟许久,朗拓叹道:“南山苍壑,何等气象!长卿的心思,拓自问从来难以企及。雅尔,我也只能说,或者长卿心里早有打算了。”
      雅盈看见丈夫如此,更是一脸的发愁:“二公子会是什么打算?拓哥,二公子身份尊贵,将来的夫人即便不是王公贵胄,也必定是大富大贵的。可阿信这样的来历……拓哥,虽然你说阿信不简单,但雅尔总觉得她叫人心疼,不愿意谁委屈为难她。她年纪还这样小,看着像是一点也不懂这些儿女情长的,二公子又何苦挑起这心思?”
      朗拓摆摆手,闻言安慰雅盈:“雅尔,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不了解长卿的为人,他绝不至如此不堪,他……想必有自己的难处,也会有自己的分寸的。”

      雅盈听得一脸的怀疑:“是么?”
      朗拓肯定的点头:“雅尔不要胡思乱想了。”
      雅盈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也是我瞎操心吧,二公子那等身份,雅盈就是要操心,还轮不上呢。只是雅尔也算过来人,最知道中间辛苦,也最不愿旁人重蹈覆辙。”
      朗拓一顿,心中更不是滋味,他想拉着雅盈,雅盈却已经翩然走开。叹了一口气,朗拓就想起早几年。

      其实那时候,他的确不知道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把雅盈放在心上,一路走来,他的反复犹豫带给她多少伤害,他想过,却从来不曾听她抱怨过。直到今日,听得雅盈的这半句话,他才知道,当年的雅盈要怎么坚持才能走到今天。
      长卿阿长卿,你切莫伤人伤己才好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山间日(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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