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焰》边麓

1、白衣不知秋

　　金秋十月，普海大学枫叶大道两侧铺满火红的落叶，周边青绿的草丛格格不入。穿过枫叶大道，一座融合高科技与自然之美的科研楼坐落于前，大门庄重气派，走进楼内，一条长长的宽敞明亮的走廊，高科技实验室，先进的科研设备旁边一位身穿白色大衣的青年正专注于眼前的电脑屏幕。
　　蓦然间，青年身旁一张移动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青年摘下左手的白色手套，拿着手机置于耳边。
　　“你是祁笠吗？”来电男声嗓音干涩，继续说：“我是普海刑侦支队的副队长，我们在普林斯顿得知你的消息，你是普林斯顿的赫森教授的亲传学生？”
　　“恩，对。”青年翕动着嘴唇正要继续说话。
　　“你...是普海大学的教授？”
　　“是。”青年一手拿着手机置于耳边，一手轻滑电脑屏幕。
　　“你人在普海大学？”
　　“在。”
　　“你...是科学家？”
　　“不，我主要研究植物学、孢粉学。我的老师赫森是位科学家。准确地说，我是生态学领域中的一支，植物学家。”青年注视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植被三维图。
　　“恩，明白了。”副队长一手扶着办公桌，在众人注视下，绷紧着身躯，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漏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眼角微微皱起，仔细一看出现了一条浅而不见的鱼尾纹。他像是抓住了希望，用微笑向办公室在座的警察们示意。
　　青年刚要出声告诉电话那头的副队长，半小时后还有一节孢粉学实验课，如果没有紧急事情就先挂断了。
　　青年的窸窣声使得副队长似乎猜到了祁笠会拒绝，一激动抢着告诉他，“城西发生了谋杀案，我们决定聘请像你这样的植物学家作为本案的刑侦专家。你现在能直接过来吗。”
　　祁笠轻滑电脑屏幕的那只手停顿了一下。
　　挂断电话后，祁笠关掉眼前的电脑屏幕，整理了一下实验桌，从移动实验椅起身走向实验室中央巨大的工作台，将工作台上摆放的形形色色的精密仪器、实验设备，从各类显微镜到已经观察完毕的透明载玻片一一摆放整齐。他戴着银丝眼镜，抬头看向天花板，一排排灯具均匀分布，透过玻璃窗，灯光所及之处的另一实验室里有一封闭的净化区，空气净化系统无声地运行着，祁笠专注地透过玻璃窗观察玻璃另一面实验室的细微情况。
　　须臾，祁笠走向实验室角落一处的电脑显示屏，屏上显示净化区处的温度适宜、空气适宜，他脸上微微一笑，转身走出实验室直径走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他将接下来的孢粉学实验课托给一位青年助教，他脱掉白色实验服，换上一双白色运动鞋，一件白色衬衫，一条褐蓝牛仔裤，对着镜子用手随意摆弄了一头黑发。
　　刚走出科研楼的大门，迎面吹来一股秋风，祁笠轻微抬了一下颌，认真呼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枫叶大道，树上刚脱落枝桠尚未掉在青色石板上的火红枫叶随秋风舞动上扬，已经掉落在石板上的枫叶在秋风的带动下螺旋上扬，一叶接着一叶。
　　祁笠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原来已经到秋天了啊。”
　　实验人实验魂，时时刻刻泡在科研楼，穿梭于实验室，室外的春夏秋季如何变换早已被实验魂遗忘。
　　祁笠穿过枫叶大道，走在松树下的木桥之上，它的枝叶在清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空中偶尔飘落几片干枯的松针，随风翻转而下，蓦然间听到一声，“祁教授！祁教授！”
　　祁笠驻足，偏身望向枫叶大道另一端，青色石板小道埋藏于绿色植被中，一女生奔跑而来，秋风追逐着她两鬓间的几缕发丝，植被丛遮挡了她的双膝。急刹脚步，她弯着细腰，两手撑着大腿，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驻足在祁笠面前，“祁...祁...”
　　“不着急，你先喘口气再说话。”祁笠左手食指小幅度调整银色眼镜框。
　　女生有节奏地一呼一吐，“祁...教授，我们小组无意中看到网友拍的一张照片，是一种植物，我们查阅搜索了数据库，并没有找到类似的样本。这几天小组成员泡在图书馆，日夜不停地翻阅书籍书刊，引擎搜索。”女生停顿了几秒，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们人人都绞尽脑汁了，还是没有找到与之相关的记载。”
　　女生不停地点触手机，找到那张照片指给祁笠看，“祁教授，你看这张照片，我们小组的其他人员现在还在图书馆翻找。一收到助教老师的消息，问了助教才知道您又要出门了。”
　　女生声音越来越轻，眼神游离不定，似要看向祁笠似要低头看向木桥下的流水，“祁教授，我们都谨记着研二第一节课，您告诉我们，关于学术上的疑问，先小组内讨论解决，确实无法解决的再来问您。”女生低头，视线斜向地面，“知道您要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您。所以就...”
　　祁笠注视着手机的照片，凝神陷入思考中，脑海中浮现出形形色色、多姿多彩的植物以及植物们所开的花样、花色，还有孢粉在显微镜下的样态成像，标本库里的三维图，登时眉头微微一蹙又瞬间消失，嘴角轻微上扬，打断女生道：“这株植物，标本库里确实没有。照片真伪如何。”
　　女生抬头，眼皮一合一闭的，比平时眨眼频繁，耳朵边缘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从耳根蔓延至耳廓。秋风拂过，耳轮上的毛细血管若隐若现。耳垂微微肿胀，红润中透着一丝温度仿佛能感受到心跳的韵律，“祁...教授，我们联系过那位网友，他是一名专业探险家，这张图片是在荔州拍的。”
　　“具体地点发我，这张图片也发我，还有那位网友联系方式。”祁教授说。
　　女生点着手机将信息发给祁笠，内心自言自语，咦？祁教授没听我解释？转动了一下眼珠，灵光一现，问道：“祁教授，您是不是又要亲自去寻找图片上的植物了？什么时候去啊，能带上我们吗。”
　　祁笠摘下眼镜将其挂在胸前的衣襟上，“不确定。”
　　女生眉毛微微上扬，骨碌碌地转动着铜铃般的大眼珠盯着图片，身体微微前倾，好奇激动地问：“祁教授，这算得上，发现了新物种吗。”
　　“如果信息来源没问题，我想，应该是。”祁贽面露喜悦地说。
　　“晓得了！祁教授，再见了。”女生又蹦又跳地原路返回胜似刮到几个亿的彩票，手里不忘在聊天群里一条接着一条发送语音消息，“好消息！好消息！”
　　“快说！我都困惑地好几天没安安稳稳地睡个美觉了，即使闭着眼，满脑子里都是这株植物，它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每次差一点就能抓住它了，我就醒了。好崩溃！啊...”
　　“祁教授说，标本库里没有这株植物。好消息就是，我们应该是发现了新物种！”
　　一串激动的表情包投来。
　　“还有坏消息，坏消息。”
　　群里一阵沉默。
　　女生大喘一口气，敛声屏息，“坏消息就是，祁教授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与这株神秘植物的本体摸一摸、亲一亲了。也就是说，入不了植物标本库和花粉标本库了。它是如何生长起来的，对环境有什么要求，土壤的酸碱度、湿度值又是多少，它的花是什么样的，它的孢粉又是什么样的，三维图也建不成了，还有它为什么生长在哪里，它的种族又是谁，向阳还是背阳呢，能不能在实验室生长，这一连串的问题，我们都无法知道了。”
　　女生在秋日沐浴下，跑跑停停，红润覆盖面部，担忧道：“最最重要的是，万一只有一株，天气恶劣了，一场大风刮得连根都不剩，一场大雨连根带土冲干净了，又或者被其他小动物吃秃了，一不小心又被其他探险人员一脚踩烂了，可怎么办啊？这可是我们小组的重大发现，如果我们把它保护好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名垂青史了啊！”
　　“还有什么比这更紧急重要的事吗，祁教授为什么不能立即动身。”
　　“我问过助教了，祁教授去给警察办事了，搞不好要花很长时间，估莫着也得半个月。”
　　“啊？？？？？？？”
　　“所以，这次也是丧失机会跟随祁教授外出采集了？！祁教授一次都没带我们出去做采集数据啊。”
　　“我们还没出头，就被扼杀了？你还真别说，我好想名垂青史！”
　　“名垂青史没了？借机旅游也没了？那我这段时间苦逼的实验算什么啊！我枯燥的生活啊，什么时候到头。”
　　“谁来拯救我的调味剂！”
　　“对了，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祁教授好像没有大家口中那般严肃，不近人情。刚才我大摇大摆地拦住祁教授，他就很平易近人。我想祁教授就是在学术上非常严谨、不容出错，私下相处感觉他人很好啊。”
　　“啧、啧、啧，你就看上祁教授的颜值了吧。”
　　满屏的笑声袭来，女生辩解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当然了，颜值高智商高也是加分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