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兰》银衣香青

54、我去

　　“爸……”
　　兰游春关上门，恨宋悯庭总是给他找麻烦的气被斩断，好像被抽空了力气，他虚虚靠着门把手，只是喊了一声，就再也没办法直视那双年老愤怒的眼睛。
　　兰建红没有回答他，一直看着这个从来没让他生过气的儿子，一直一直看着，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违背伦理，违背道德。
　　刘秀芸收拾干净地上的汤汁，慢慢说：“路上遇到你同事，他说你最近变得有些奇怪，经常跟一个男人同进同出，像……像在处对象，你爸不信，当街追着那个男的打，让他别污蔑你，春儿，两个男人怎么处对象？你这不是要让村里人笑话吗？”
　　“……妈，我没有。我真的……”
　　兰建红厉声打断：“没有？！你们都亲在一起了还没有？！要等我和你妈看到你们睡在一起，你才甘心吗？更何况那人是宋悯庭，那该死的宋悯庭！是他把你带坏的是不是？我现在就出去打死他！他妈的狗杂种……！”
　　“爸！爸！”兰游春拦在门前，伸手抱着兰建红的手说，“你不要再去招惹宋悯庭了，他是个疯子！我不会再跟他联系了，我发誓，我求你了！”
　　“好。”
　　兰建红掏出手机，拿出手机看那个所谓的兰游春的同事给他发的地址，举到兰游春面前给他看，“你去这里面待三个月，我就相信你。”
　　“爸！”兰游春咬牙道，“我不是同性恋，我也不需要去戒同所……！”
　　他没办法跟兰建红说清楚这些事都是宋悯庭强迫他的，无法说明这十多年的胆战心惊，屈辱顺从，他没话讲，只能翻来覆去强调自己不是同性恋，从而陷入自证怪圈，让人无法信服。
　　兰建红反手又给了兰游春一巴掌，红着眼怒声大叫：“你不是谁是！都三十好几了都不结婚，现在还跟个男人卿卿我我，还敢说不是？我就问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去死，生了你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我没脸活下去了，丢人现眼。”
　　“好。”兰游春拿过兰建红的手机，把那个所谓的同事推荐给自己，又把地址也发给自己，说，“我去，我现在就去。”
　　他爸妈口中的同事，他竟然从来没有加过好友。他在群里问了一圈，所有人都说不认识，没有这个人。
　　赵吉安在门后听着这些，几次想冲出来都忍下来了，他现在还不能被兰游春的爸妈知道他还活着，宋悯庭现在情况很糟糕，他得尽快去找宋悯庭。
　　等兰游春进了卧室，他找准机会，迅速出门，四处寻找宋悯庭的踪影。
　　兰建红亦步亦趋跟在兰游春身后，看着他收拾东西。兰游春收东西越想越不对劲，他给赵吉安发去那个人的微信，让他去查这个人是谁。
　　“你还在跟他聊天？”
　　“没有。”
　　“没有就赶紧收东西。等你从戒同所出来，我相信你还是会变成我的好儿子，该结婚结婚，该生小孩生小孩，一切都会变好的。”
　　“春啊，你别怪我们狠心，我们也是为你好，嗯？妈等你回来，给你做你爱吃的菜。”他妈也应和道。
　　兰游春没回话，默默收好东西，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闷声不出气。
　　到戒同所附近时，已经快傍晚了。
　　戒同所很偏，几乎隐身在那一片林郊中，黑色的铁门犹如恶兽大张的嘴，门口的保安长得也十分凶神恶煞，盯着人看都带杀气。城墙很高，几乎有五米高，上面还缠绕了一些电线。残阳如血，把这样一栋与世隔绝的建筑照得嗜血阴森。
　　兰游春向前的步伐止住，他做最后的辩解：“爸，妈，我不是同性恋。”
　　“进去！”兰建红见兰游春还是不知悔改，将他往里直推，门口的保安见状也过来要拉兰游春。
　　“放开他！我让你放开他！”
　　一块石头砸中去拉兰游春手的保安的头，众人皆回头去看，宋悯庭跳下车，连滚带爬地跑到兰游春身边，不管任何，推开兰游春的爸妈，踹开围上来的保安，张开手臂，一如十七岁那年义无反顾地挡在兰游春面前，警告他们，“再碰兰游春一下试试，我杀了你们！”
　　“兰游春！”
　　兰建红怒火攻心，抓起石头就砸宋悯庭。
　　“我让你滚！”兰游春推开宋悯庭，这样混乱的局面让他头疼欲裂，“不要多管闲事，我不想再跟你有关系了，你要我说多少遍？！”
　　“你又不是同性恋，你去这里面干什么？！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可怕吗？我不准你去，你跟我回青港！”宋悯庭接住了那块砸破他脑袋的石头，望着兰建红，红着眼宛如恶魔，“你想害死兰游春是不是？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老东西？你听好了，兰游春不是同性恋，听清楚了吗？！”
　　兰建红被激得越发毫无理智，他只信那个被他打了却仍旧温文尔雅给他建议，帮他救他儿子的“同事”。他指着陡峭的山坡，咬牙切齿说：“兰游春……！你不进去，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死给你看。”
　　“我去我去！谁说我不去！”
　　看门的保安也添油加醋道：“你要逼死你爸吗？你爸是为你好啊。我跟你保证，来了我们这里，我保证你能恢复正常，绝对不会再喜欢同性了。”
　　“兰游春！”宋悯庭抱住往里走的兰游春，苦苦哀求他，“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你别去，我答应你，你不去我就离你离得远远的，再也不来打扰你了，真的，我求你了……”
　　兰游春站住脚，回头剜了宋悯庭一眼，萧瑟的秋风已经有了凉意，宋悯庭冷得一颤，他不敢再看兰游春的眼睛，他盯着那颜色鲜艳的红唇一张一合吐出毫无温度的，冷冰冰的字：“都是你害的。我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宋悯庭，是你要害死我。我恨死你了。”
　　突然一阵噼里啪啦，天崩地裂的响声震得他面色呆滞，有什么碎了一地。
　　宋悯庭愣愣松开手，他四处寻找是什么碎了，地上全是枯黄的树叶，还有寥寥几片，正慢慢飘下来。
　　原来是树叶落下来的声音啊。
　　他才知道。才知道树叶掉在地上的声音原来这么震天撼地，都快把他震碎了。
　　“我去。”
　　宋悯庭蹲在地上捡落叶，他想拼什么东西，但风很大，他捡起来的又被吹跑，但他还是坚持不懈地捡，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什么都拼不出来了。
　　“我是同性恋，我违背公序良俗，我违背伦理道德，我十恶不赦，我害人，我破坏社会秩序，我想变成正常人，我不想再喜欢同性了，我再也不想……”
　　喜欢兰游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