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有九命》亦门

2、第 2 章

　　落草的凤凰不如鸡啊。

　　九命独自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吹着风。

　　三天了。他跳不高，也跑不动，更不能变成人形。不要说垃圾桶了，连苍蝇都扑不了。世道艰难，猫求生不易。前有爱扯尾巴的小孩，后有爱剥猫皮的变态。

　　是时候了。九命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只能前往马路对面那个地方，那个一切邪恶的源头，那个让所有进去的猫都沉沦堕落到无可救药的地方。

　　P市大学。

　　九命很早就听老猫们说过这个地方，据说那里是天堂。尤其是在那个叫女生宿舍的地方。常常有猫粮、有火腿肠、有鸡腿、有鱿鱼串，有各种各样他甚至听都没有听过的美食。更是有一邪恶组织，大约是叫什么折翼的天使流浪动物关爱协会。他们长年穿梭校园，以敲碗为号，投放猫粮和猫罐头，要是有个牙疼猫癣什么的，他们也管治。

　　但是，说到这里老猫压低声音，你可千万不要被他们迷惑了，他们会把你捉去，然后……

　　老猫俯在九命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

　　什么！九命瞪圆眼睛，惊出一身冷汗。

　　九咪看你吓成什么样子，老猫嗤了一声，没见过世面，老子当年也是这么天真，然后被捉住了，结果……

　　九命屏住呼吸，看着老猫撩起自己两条后腿之间的长毛。

　　九命永远记得，那底下是瘪掉的蛋蛋。

　　绿灯了。

　　九命叹一口气，穿过马路。冒着失去蛋蛋的风险，在人膝下媚颜承欢，来换取安逸的生活，是他最唾弃的那种猫生。虽然他已经失去了宝贵的第一次，但不代表他会自甘堕落。他只是想既然那里是传说中的伊甸园，至少有点残羹冷饭可以捡吧。

　　初来乍到，大学校园里的一切对九命来说都是未知的。他正好奇地边走边打量着周围，忽然听到旁边有猫说：“兄弟，没见过你啊？”

　　九命扭头一看，路旁的灌木丛底下正蹲着一只短毛黄白，旁边还有一只懒洋洋的长毛白猫。平常他是不屑于与别的猫打招呼，毕竟他是个骄傲的妖怪，但如今他能力比一般猫还差些，饿得半死，又到了别人的地盘，不想得罪人，便走上前几步说道：“是，我初到贵宝地……”

　　“唉，兄弟你也是听说这里是好地方才来的吧？你没赶上好时候啊。”那黄白喵道，“以前常常有姑娘拿鸡腿啊什么的给我吃，现在可是越来越少了哟，更要命的是，以前敲碗会每只猫每顿都给二两，现在可是连一两都没有了啊。”

　　正说着，不远处忽然传来敲碗声，说时迟那时快，两只猫飞奔而去，在拿着碗的那个人脚边喵喵喵喵个不停。

　　九命也不上前凑热闹，只等那人离开了才跟过去。

　　两只猫正吃得欢，九命在他们身边绕来绕去，鼻子里略微闻到了点猫粮的香味，勾魂一样，他瘪了三天的肚子呜呜叫了起来。

　　那黄白抬头看了他一眼，赶紧低下头三口并两口吃完，“兄弟，饿得不轻啊，”又抹一把嘴，“这样吧，我给你指条路，你往学校中心的花园区去，那里还没开饭，猫又多，或许还能有口吃的。”

　　花园区并不难找，那里有着很重的猫味。

　　九命贴着墙角一路走进去，穿过一条小巷是一片小小的开阔地。

　　十几只猫或坐或蹲或趴，正等在那里。有几只就那么公然地坐在底下舔着自己□□，光天化日之下，全无优雅的姿态。世风日下啊，九命扭过头去不屑。

　　有一只玳瑁迎过来，打量他一眼，道：“你是新来的吧？要在这里混饭吃？”

　　“……”九命闻到他身上一身人味，还是好几个人的味道，心里实在不喜，但他现在实在迫切地想要一口饭吃，没法骄傲地扭头离去。

　　“既然要呆在这里，我带你去拜见三位公公吧。”

　　三位公公坐在高高的花坛石墙上，都是一水儿的白猫，正舔着自己的毛。

　　“哟~新来的呀，”公公A斜倚在栏杆上打量着九命，“一张小脸长得倒挺俊。”

　　公公B咯咯咯一阵娇笑：“脸俊有什么用，且得看他讨好人的本事如何。啊哟你们看！”公公B惊呼，“他还是个有蛋的呐！”

　　三位公公眼睛直直地盯着九命的“小毛桃”，看得九命很想捂住自己的屁屁。

　　“哼~”，公公C开口了，“有蛋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割掉的。”

　　“你们别盯着人家看了，”公公A说，“你看他都不好意思了。”

　　奇耻大辱啊！本大爷宁死不与这等阉货为伍！九命怒气冲天，转身离去。

　　“诶！我可认出来了，这不是对街巷子的九命吗？”公公C说道，“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九命闻言一回头，看了好半天，“……白岭？”

　　“认不出来了？”

　　是认不出来了，胖得跟头蠢猪似的。九命把头扭过去。

　　“九命你不是最不屑和人打交道的吗？怎么也跑这里来啦？”公公C嘲讽地说，“我听说你在对面巷子称大王了，大王怎么还把自己的蛋蛋送上门来给人割？你叫九命，难道有九个蛋蛋？”

　　“不对，”公公B说，“九条命的话可得有十八个蛋蛋呢！”

　　公公们笑成一团。

　　九命气得浑身直哆嗦，转过身龇着牙，背部弓起，毛都立了起来。

　　可是他这个姿势也只不过是勉力维持，没一会儿就噗通一下趴到在地上，累得直喘气。

　　白岭跳下花坛，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他的脸，“九命你不是挺厉害的吗？不是已经成了妖怪了吗？怎么不打了啊？嗯？九咪？”

　　九命奋力一个起身，与白岭扭打在一起。两只猫在泥地上滚来滚去，白岭大叫：“九命你个死猫快放开！人家的毛都脏了！你快放开！”

　　九命脸上挨了白岭几个巴掌，但还是死揪着不放手，不远处传来敲碗声，杂乱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啊哟！馒头正和人打架呢！”一个女孩子惊呼。

　　“那只没见过，新来的吧？”

　　“不知道公的母的，不过没有耳标。”

　　九命终于被白岭推开，五六个人正站在他面前，指着他嘻嘻哈哈。

　　这是他猫生第二大的耻辱。

　　有人试图靠近九命，被他连哈了几下，又退后了。九命愤愤地看了这群人一眼，努力支起身子，往花坛深处去了。

　　“好像不亲人呢。”

　　“不过得想办法捉住，没有耳标啊。要是是公的就麻烦了。园里的母猫不少没绝育呢。”

　　“是啊，是公的无论如何也得捉起来咔嚓了。”

　　“明天带罐头来吧。不知道会不会靠过来。”

　　在九命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一群人开始觊觎起了他的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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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经黑了。园子里只闻一片虫声。九命从灌木丛底下钻了出来。

　　饭点过了，猫都各自散去。

　　花坛里有一圈小房子，公公们晚上都在那里乘凉闲聊。

　　九命在园子里走来走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剩菜剩饭。

　　一阵微风吹过，好像带着点猫粮的味道。九命打起精神，努力追寻风的方向。

　　是有猫粮，还有不少。可旁边围着五只刺猬，正吃得欢畅。

　　没有哪只有想让位置给九命的意思，九命想靠上去，但很快就挨了好几针，刺猬们还对他龇着牙对他低吼让他滚开，搁过去九命早就一只一个耳光抽上去了。

　　但现在他只能悻悻地离开。

　　夜风习习，吹在他瘪掉的肚子上更是凄凉。九命伏在灌木丛下的土坑里，沉沉地睡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九命试着站起，然而眼冒金星费了他好半天。他晃晃悠悠地向着花园区外走。

　　忽然被人截住了。五个人。

　　“可找到了，”一个女孩子说，“咪咪，咪咪过来，给你吃罐头，过来。”她伸过来一双筷子，上面有着一大坨香味四溢的肉糜。

　　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立在原地。

　　“……不感兴趣啊，快快快快，把鱼肉味道的拿来。”女孩子又换了一双，也很香。那不仅是鱼肉，还有虾肉和蟹肉的味道。

　　旁边一人见他没反应，也过来蹲下，拿出一块鸡肝，“咪咪，这个呢？过来啊，喜不喜欢吃鸡肝？”

　　岂止是喜欢。九命简直爱死它了。

　　但九命记得他们的味道，昨晚的那群人。他讨厌他们。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孤独的猫永远不会。

　　九命转身离开。

　　他是顶天立地的大王，他是一只骄傲的猫妖。

　　眼前一阵发黑。

　　“啊呀！咪咪晕倒了！”

　　“快点叫会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