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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楔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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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是集体体检。别人的单子都成群下来,就他一个人被单独叫到医院去取。傅珅大概知道自己要不好了,但是也没什么别的担心。去了才知道,原来自己得的是要死的病。
医生在那里给他详细的解释,他耐心的一一记下来。这个疗法如何,那个手术又该怎样做。医生看他唇角还带着笑,不由得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傅珅的肩膀被重重的拍了好几下,然后那医生很激动的说:
“真的,不用强颜欢笑!你还有机会,只要有希望,就能治好的……”
傅珅还是笑,对医生点点头,也握了握手。
从医院出来他还是回的公司。有两个活泼的下属知道他是去领单子,看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自然猜他是没事。两个人笑着靠上来问好,然后问:
“经理,没大碍吧?我就知道。”
傅珅点点头,表情平静:“还好,骨瘤而已。”
两个下属面色顿时僵硬,对视一眼,冷汗都要下来。
傅珅看她们比自己都害怕这病,不知道是自己不正常了,还是她们太操心。他学着那医生的样,也拍了拍姑娘们的肩膀:“真的,我没在强颜欢笑。我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反正有希望就能治好的……”
……也就这样了。
傅珅心里明白,是骨瘤也就算了,自己得的是癌。虽然是低恶度,但已经有了转移的迹象。
其实他也觉得无奈,自己不抽烟喝酒也少,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情还变成了个素食主义者……怎么还是会生病?不过是最近晚上膝盖有点疼,他想想自己得风湿都觉得不可能。
还好,他不是真想不开。医生明白的说了,以他的情况,不截肢的话,两年以后死。截肢的话,七十的可能性,还是两年以后死。
听闻这个时间界限,傅珅是松了一口气的。两年,也够他做很多事情。
眼下最着急的,也就是让李维特那家伙能独立起来。不然的话,自己又像是他哥又像是他爹,自己这么惯着,保不准李维特那家伙以后又被人骗。
那天他从公司回家的时候,李维特正窝在沙发上,一边拿着薯片嚼着,一边乱摆着手臂在打wii,哪有个成年男人的稳重样子。见到傅珅回家了只扭头笑了一下,掉下来一嘴的薯片渣渣。
傅珅在心底苦笑一下,想,这辈子,原来我都没法切实拥有你了。
那几天里,他很认真的把李维特的样子记了下来。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打瞌睡的时候,少有的,认真绘图的时候。他把那些瞬间,都仔细的刻在脑海。
到了周末,李维特的两条腿又往他的腰上缠。这是知道自己病后,傅珅心里第一次觉得有点不舍。而且说起来,竟然不是因为自己要死了,而是因为,他下定决心,要把李维特给扔出去了。
李维特在床上还是那么放荡,偏偏他天生的单纯气质却没被掩盖,这么一个人,真正是诱惑。
傅珅连续几个挺腰,进的不快,却很深。李维特呜咽了一下,两条腿被傅珅压在身侧,身子绷得像一张满弓。他一边要哭,一边又想迷迷糊糊的睁眼去看傅珅。傅珅第一次伸手去蒙了李维特的眼睛,连续着一气粗暴的动作,射在了李维特的里面。
傅珅觉得眼热。他同时也觉得自己以往的淡漠面孔果真是有用——估计到李维特死了,也不会知道今天有几滴落在他身上的温热液体,不是傅珅的汗水,而是泪。
再后来就是那个星期二了。傅珅下了不算委婉也不算粗暴的逐客令,把李维特赶了出去。
李维特估计会觉得委屈,然而傅珅确实是从来都没承诺过李维特什么。他们算是恋人吗?狗屁的恋人。算是家人?滚你的,傅珅身上才不和那傻子流一样的血。朋友?哪个朋友能相亲相爱着,一个就把另一个操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里,傅珅让李维特搬出去,果真也不算太没情谊。
李维特肯定还会找他,小狗似的,一点点的缠他。傅珅估计到了这个缓冲期,这才早早的把人扔出去,好慢慢的把两人的关系切断。
……傅珅现在一个人住在四室的房子里,倒也不觉得怎么寂寞。他自生下来就和别的人都不一样,太容易看透人心,也学得对事物都不在乎。人生人生,傅珅首先就不怎么喜欢“人”,连带着对人生,都少了太多的激情和留恋。
这几天他也把旧书翻出来,一本本的翻——这阅读的习惯,他自学生时代起一直都没放下来过。他把《心是孤独的猎手》又翻了一遍,只觉得麦卡勒斯的笔调,果真能够入他的心。像死一样的寂静,和无法被击破的孤独。人们对着自己的投影说话,悲哀却又无能为力。傅珅欣赏这种氛围,只因为这作家的视角,像极了自己冷漠的所见。
其实傅珅自己也明白,自己这个境况在别人眼里,别说是孤独了,简直就是怪异。一个将死之人每天除了工作就是一个人窝在家里,想想就很凄凉。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他天生冷眼旁观的性子,已经改不过来。估计是老天爷也看他不顺眼,在他第一次想争取下自己幸福的时候,啪,把他的命都要弄没了。
也由不得谁。
前几天医生说放疗最近就要开始,傅珅便以防万一,上街去买好了遮丑的帽子。在吵闹的街上他的手机响起来,傅珅看了那号码一眼,叹了口气,还是接了。
李维特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问他:“学长……你最近……还好吗?”
你都三十一二的人了,怎么叫的还是这称呼。傅珅的嘴角翘起来,声音自话筒里传过去,却是没什么起伏的:“还不错。找我有事?”
李维特又纠结半天,才开口说:“你上次说的……相亲……女人……我想……”
傅珅让自己的声音带了点暖意:“你是想看看未来嫂子?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她带出来见见你。”
李维特的在电话里沉默很久,估计是被打击了,但最后还是固执的说:“但是……傅珅……”
傅珅耐心的等着他说完。李维特问的却是:
“你就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傅珅觉得喉头一紧,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纸袋。
那袋子里面有顶North face的毛线帽。上次和李维特出来逛街时那个人说:这么好看的毛线帽很少见,带上去可是显得人精神,脸也小。他一边说,还一边把帽子拿下来,就往自己的头上套。
傅珅闭上眼睛,很缓慢的呼吸了一次,然后轻笑出声来:
“维特,我都要结婚了,怎么会对你真的有那种心思。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只不过别说这种话,我听了,不会觉得舒服。”
傅珅知道这句话能把李维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尊心打个粉碎,但是他必须要说——李维特绝不能,在这个关头上爱上他。
傅珅心里并不好过。要是早几个星期,他也许会一把把说这话的李维特掳过来,然后狠狠的吻下去。现在听到这话,傅珅却是没什么开心的余裕。
……李维特,我知道你近乎一切的感觉,为什么你就不能早点发现,我是爱着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