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阶之路》好吃好睡

1、流言

　　天儿雾蒙蒙的，几个小丫鬟闲来无事坐在廊下说话。
　　“近日总下雨，潮腻腻的，大小姐都不爱出门了，总闷在房里看书。”
　　“等过几日开晴就好了，这样的天气出门也没什么可顽的。”
　　“也是。对了，我昨儿新得了一块料子，颜色可鲜亮了，是大小姐赏的...”
　　正说着，抬眼就瞧见当家夫人袁夫人带着一行人缓缓而来，小丫鬟们都按序排好行礼等待。
　　袁夫人近来有些烦恼，长女李云婧明年便是及笄之年，终身大事再拖延不得，只可恨作为人父的世子爷远在外地万事不管，只稍信一封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自行相看，有合意的人家再通知他出面。
　　世子这个做父亲的都不愿意费心，早已疏远的老宅那边更是不必指望了。
　　她不禁想起三叔大儿媳娘家内侄穆公子，家世长相品行与李云婧都及为相配，可惜...
　　李云婧亲自扶袁夫人坐下，看其侧脸就知道母亲在出神，她轻声问：“母亲在想什么？”
　　袁夫人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她笑着掩饰过去：“没什么，突然记起有件杂事还未处理，晚点再做也无妨。”
　　李云婧笑笑不说话，袁夫人的烦恼她心中有数，也曾多次宽慰袁夫人，但都收效甚微。
　　李云婧陪着袁夫人聊了会儿家中事务，袁夫人倒自己忍不住倾吐起来：“我虽知你父亲性子，但到底关乎你的终身大事，他竟也这般不在意？”
　　李云婧倒不像袁夫人那样愤愤不平，“母亲不必忧心，左右还有好几年时间可以慢慢相看。”
　　本朝开国君王治国有方，自开国到如今几代下来国中人口几度急剧增长，人口充足的情况下朝廷和社会对女子出嫁的年龄比之前朝宽容许多，长安城中有些疼爱孩子的人家把宝贝女儿留在身边十八九岁将近二十岁再依依不舍送出阁的情况也有不少。
　　虽说如今晚嫁的女子越来越多，那人家也大多是早早就定下人家的，只是家中长辈舍不得让孩子在身边多留几年，到底情况不同，袁夫人慈母心肠又怎能不急。
　　她知自己这个大女儿素来是个有主意的，遂问：“到底是你的婚事，你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想法？”
　　李云婧眨眨眼，笑着问：“母亲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袁夫人轻轻点了点李云婧的额头，“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还想拿假话诓骗母亲？”
　　李云婧抱着袁夫人的胳膊撒娇，“女儿哪里敢？不过是让母亲有个心里准备罢了。
　　女子出嫁，不管高嫁低嫁，都是一样去男方家讨生活，若不是有这家中爵位，若我们仅是普通富豪之家，我又没有个兄弟的，倒是坐产招夫，我自己当家做主更为来的痛快。”
　　饶是向来知晓女儿胆大的袁夫人也被这话骇的心中狂跳，“你这孩子怎敢如此胡说！你是嫌咱家的情况还不够复杂，要往里面再添把火？”
　　李云婧赶紧为袁夫人抚背，“母亲莫急，女儿也说了是去除咱们家背景的情况下，我也知道家里不可能为女儿坐产招夫。这不是咱们母女谈心，说说闲话嘛。”
　　袁夫人长出一口气，只觉得脑仁生疼，没好气的数落：“亏得外头那些太太们素日里都夸你稳重，私下里你是什么浑话都敢说。”
　　李云婧赔笑：“母亲莫气了，女儿又不会把这话拿到外头去说，不过是想着这是在自己家中，除了你我和妹妹这三个正经主子再没有旁人才有此话的。”这自然是真话，虽明面上未分家，但安阳伯府长房世子这一脉确是分府别居的，这事当年在京中也是一桩奇事。
　　袁夫人还想多活几年，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她赶紧拿话岔开，说起长安城最近的一桩新闻。
　　“最近外面都在疯传四皇子看中了秦侍读家的三小姐，你可知道？”
　　李云婧最近忙着编册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传闻。“母亲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长安城谁不知道四皇子与林太傅家的长孙女早已定亲，当年还是陛下亲自下旨赐的婚，谁不道一桩好姻缘。
　　因着这桩婚事不仅林家更上一层楼，四皇子亦是如虎添翼，威望更胜。这几年四皇子借着林太傅的名头趁机招揽了多少有识之士，林家只等着明年四皇子弱冠封王开府大婚，眼看着就要挑吉日商议婚期了，这时候四皇子的风流韵事传遍整个长安城，这不是故意打林太傅的脸面吗？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想要挑拨四皇子和林家的关系？”
　　袁夫人就知道女儿不信，起初她也是不敢相信，“若是毫无根据的流言这种涉及皇家的事情谁敢乱嚼舌根，实在是好些贵妇太太亲见的。”说到此处，袁夫人还谨慎的把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都遣了出去。
　　“你也知道城外法华寺后山上有一片杏林极好，当年是京中太太们赏杏花的第一去处，小时候我还带你去顽过呢，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故渐渐大家都不爱去了。
　　如今时过境迁，有些人又想起了这块宝地，前些天有几位爱好礼佛的太太重提起此处，说如今正是赏杏的好时节，其它地方人又多景也算不上顶好，不如去那里，人少景好还能礼佛参拜，得了一大批闲来无事的贵妇们的赞同，当场就约好了日子一起去赏景，谁知竟遇上了这样不体面的事情。”
　　李云婧疑惑：“如何不体面？”
　　袁夫人掩饰性的抿了口茶水，几乎是用气声在说：“据那些撞见的太太说，撞见时秦小姐是被四皇子紧紧搂在怀中的，虽然后来四皇子特地对众人解释说是因为秦小姐脚踝受了伤。但一则撞见的时候是孤男寡女，两人身边皆是没有下人侍从在旁，皇室子弟，特别是四皇子这样极受陛下看重的皇子，若非他本人刻意为之，绝不可能单独出行，安全隐患太大；二则就算如此巧合遇上了独自受伤的单身女子，也不用四皇子这个天潢贵胄陌生男子亲自动手贴身照料，这属实......”
　　李云婧自然懂袁夫人未完之意，只是心中不解：“那些太太们是如何知道那女子是秦府小姐的？”
　　不是李云婧瞧不起秦家小姐，而是在这汇集了顶级豪门权贵子弟的长安城，街上随意的一块牌匾掉下来都能砸中个皇亲贵戚朝中要员。秦侍读既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子弟，亦不是什么才华横溢当世大儒的弟子，不过是运气好上峰提携在这天子脚下做了个没有实权的五品京官，日后若无特殊奇遇只怕这便是他的职业顶峰了。
　　若不是李云婧向来喜欢翻阅邸报以及相关官中文件，只怕都不知道这位秦侍读是何许人也。
　　“若是秦府其她小姐自然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偏偏正好是去年那位最出风头，在年轻人中得了不少推崇有了才女名声的那位秦三小姐。”
　　“原来是她。”李云婧恍然，先前竟没想到是她。
　　秦侍读微末出身，没有极硬的靠山能留在京中做官必然是个极为识时务的人物，最擅长的就是夹起尾巴低调做人。唯一一件让他家在京中有姓名的事件，就是去年他家的三女儿在一次赏花宴上做了一首极出挑的五言律诗，艳惊四座。
　　那秦三小姐腹有才华又心思活络，后来又奇思妙想做出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很受城中大家小姐的喜爱，一时炙手可热，在长安城里风头无两，比她家那几个正房太太所出的嫡出兄弟姊妹声誉更佳。
　　只是她后来不知为何对经商有了极大的兴趣，兴致勃勃的要和城里的皇商们携手做生意。虽说这年头但凡有点子家底的大家族手里多少都留了点铺子做点小生意生财，但是明面上这些生意都是挂在心腹之人名下的，没哪家像秦三小姐那样本家主子出面做买卖的，毕竟这种行为根据本朝律例可是要被落入商籍的。
　　当下世情商人地位实在不算高，士农工商历来如此，且本朝律令一旦落入商籍成为商人，那根据我朝朝规，商人的子女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也不能入仕做官。
　　秦侍读虽官位不高，但如今到底也是个官宦门第，哪能同意让未出阁的女儿入商籍，在他的压制之下秦三小姐规划的未来商业版图成了泡影，还被强扣在内院跟着嫡母重新学规矩。
　　没想到一年过去，再次听到她的消息竟是与长安城大热人物四皇子扯上了关系。
　　“对此流言林太傅府上是何反应？”李云婧问。
　　袁夫人面露佩服的说：“说来，到底是太傅府，就是沉得住气，外头流言都快传疯了，太傅府硬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家女眷外出有人故意问起，也是不发一言轻轻带过的。”
　　李云婧理解的点了点头：“若是普通人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有底气上门理论的，偏偏与林太傅家结亲的是皇家，又是天家赐婚，即便林家豁得出去要舍了这门婚事也得看圣上肯不肯呢。
　　如今林家越是识大体不闹腾，圣上心中对这门亲事就越满意，对林小姐也就越看重，四皇子心中多少会有些许愧意。届时林小姐出嫁后地位自然也会一等一的稳固。若是此时一番大闹，一不小心恶了圣上和四皇子，反倒吃力不讨好。
　　只是正室未进门就闹出这样的事情，到底是打了林小姐乃至于林太傅的脸面，照四皇子从前对待林府的态度看，不大像他一贯的作风呢。”
　　袁夫人不在意的回道：“皇子的想法岂是我们这些人能猜得到的。”
　　“也是。”李云婧也只是顺嘴一提没有深入探究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