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城阙 玉楼醉》樱花树下

16、抉择

　　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转眼洛莲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六年了，今天很是喜庆，因为是洛莲的生辰，虽说是在炎热的夏季，大家依旧兴致勃勃。

　　夜缓歌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想报复洛莲，只是平日多受洛莲的“照顾”怎么也得搬回一局。

　　所以在听闻洛莲想玩躲猫猫时，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天未亮就起来沿途布置陷阱，力求制住这个小恶魔一次。

　　夜缓歌蹲在假山的一角，还故意露出白衣的衣角引诱洛莲上钩，可悲的是等到太阳已经开始做下滑运动了洛莲仍然不见踪影，身旁的小景突然晕了过去，让夜缓歌慌了神，不知不觉连午饭的时间都过了，虽然在假山下但毕竟是夏天，小景受不住热是很正常的，夜缓歌突然意识到，又被洛莲骗了。

　　可是他以为大家一片好心的给洛莲过生辰，至少洛莲不会如此不放在心上，看来到头来还是自己失算了，那个小孩根本就没心。

　　夜缓歌找到洛莲时，洛莲正在钓鱼，说是钓鱼，实际上并没有鱼钩，而这样的情景持续了接近了半年。

　　洛莲的原话是“一个姓姜的老头说，钓鱼就要愿者上钩，所以我在等愿意上钩的鱼。”

　　所以他在等那条愿意上钩的鱼，并且有不等到鱼儿誓不罢休的势头，但让夜缓歌难以理解的不是那没有鱼钩的鱼竿，而是他钓鱼的地方，说是小河，算不上，只是为了祭司府九曲环流的活水源而在底下引入了暗河，而后在东偏门积水成河，流向外界，说是河其实也不过三尺见宽，而东门其实是类似于河上的铁栅栏。所以东门并不算得上是门。

　　而这条所谓的河是根本就没有鱼的，所以即使是要愿者上钩，那也是要有鱼才对吧。

　　但他依稀记得，九曲环流的源头是夜氏少主交给祭司大人的作业，而且，只有夜紫凰才喜由东门入祭司府。

　　微风拂过，夏日午后的阳光穿透河边的大树枝叶缝隙而过，光影摇曳，洛莲抱着书安静的坐在树下，旁边是一根小巧的钓鱼竿，翠绿翠绿的在偶尔透下的阳光中，很是漂亮。

　　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洛莲转过头见夜缓歌走过来，扶着树身站定，雪色的长袍衣角在风中微微翻飞，淡金色的紫荆刺绣在阳光下闪着点点星光，褐色的发丝被风轻轻扬起。长发尾处微卷，莹白的手指在枯树的存托下显得更加温润如玉，淡色的眼珠如同上好的水晶，被同是浅色的睫毛微微覆盖，精致绝伦。

　　两年前见到他就觉得夜缓歌必定倾国倾城，如果说两年前的缓歌美的只是外貌，那么现在的他已经开始由内透出一股神圣的气息，圣洁而美丽。让洛莲想到了前世见过的那些精致的SD娃娃，让人想据为己有，洛莲知道夜缓歌又很强的灵力，所以必然是会走上祭司这条路的，原来祭司都会透出一股出尘的气息，如果待他长大，天下必定不会太平，这样的容貌必定会招致祸乱。

　　“缓歌大美人，快来让小爷我亲亲。”反应过来时，话已脱口而出。

　　夜缓歌却像没听见似的，看来是听惯了洛莲的常用调戏语了，径直走过去，一把提起洛莲，对着洛莲缓缓道：“今天是你的生辰”

　　“然后呢”洛莲一脸无谓

　　“大家等了你一个上午。”

　　“我没想到你们这么笨啊，我说要玩捉迷藏，还真的乖乖的去藏着，居然还藏了一个上午，照理说缓歌大美人你不应该这么笨啊”洛莲一脸惋惜的看着夜缓歌，可以看见夜缓歌眼角微微抽动。

　　他当然是不可能告诉洛莲，他布下陷阱就等洛莲上钩是为了报复报复他平日胡作非为吧，结果，洛莲也就随口一说，根本没把此是当回事。心中有股气难以宣泄，这几年他的心性早已不复当初，本以为可以真的做到淡漠万物，可现在却轻易的被一个小孩子挑起了怒火。

　　“至少大家是真的为你的生辰开心，你说的愿望大家都尽力想帮你达成，所以愿意相信你，即使昏倒在假山的洞里，依然坚持，小景还是个比你还小的孩子，你怎么忍心，你从来就不把其他人当回事，我知道，洛莲你从小就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可是洛莲，你究竟有没有心。”

　　夜缓歌的语气到后面明显愤恨起来。气息已经开始混乱。

　　“你。。。你。。。。你这个。。。。。。。。。。。。。。。。。。。。。。。。。。。。。。坏蛋”

　　愤怒的甩下洛莲，看见洛莲因疼痛而微皱的眉，夜缓歌反而觉得心里顺畅不少，哼了声，夜缓歌也觉得呆不下去了，此等人，真是好心没好报。丢下洛莲转身离开。

　　洛莲揉揉被摔疼的屁股，低着头，半响才低低吐出一句

　　“果然还只是小孩子，

　　坏蛋，

　　呵呵，”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洛莲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笑了笑“鱼儿，上钩了”

　　抬手挡了挡耀眼的阳光，东门墙上立着那个好久没见的夜苍国师夜紫凰，同样白衣翻飞，却带着股惊人的气势。

　　“阿紫，好久不见”

　　夜紫凰听见洛莲的话似乎怔愣了一瞬，随即便从墙头掠下，抱起洛莲转了个圈，在洛莲白白的小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

　　洛莲瞬间黑脸，真是，似乎谁都能轻易将他抱起。

　　“莲儿，说说吧，找你紫凰叔叔有什么事呢”

　　夜紫凰承认自己是故意不愿见洛莲的，这两年，夜紫凰甚少会来祭司府，而且也基本上不在灼阳境内，对于洛莲夜紫凰觉得愧疚，心底那处不安，夜紫凰选择了忽略，逃避了两年，终究还是要做出选择。

　　洛莲在甘泽门这里钓鱼的举动，他就明白这是在等他，特别是他放出的那一番话，就是在逼他做出抉择。

　　“阿紫，你懂的，何必要我明说”

　　洛莲找夜紫凰目的其实很明显，洛莲在祭司府生活的很惬意，也正因为这惬意，不痛不痒的课程，洛莲想逃课便逃课，不论是上房翻瓦还是恶劣的恶作剧，大人们都会纵容他，不然以洛莲的所作所为，每次真要严肃的查起来，怎么可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不过是所有的人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罢了。

　　甚至他会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若有若无的惋惜，洛莲不是真的六岁的孩子，怎么会不明白，这是放养，要他自生自灭。

　　“阿紫是想我长成什么样的人呢，顽劣不可教化还是嚣扬跋扈”

　　轻柔的声音残留着童音，似乎是撒娇的语气。

　　“莲儿你很聪明，但你要知道，你的身份容不得你聪颖”夜紫凰语气冷冽

　　洛莲却不为所动，看着夜紫凰的目光似乎有些恍惚，看他此刻的样子，毕竟还是小孩子，夜紫凰眼神柔和了些，叹了叹气道

　　“莲儿，这样不好吗，等你的病治好了，我便带你云游天下，自由自在不好吗，为何一定要学这些毒害人的东西。”

　　洛莲低着头似乎在思考，抓着夜紫凰衣襟的手紧了紧，夜紫凰以为他有所动摇，便接着说“莲儿，我不希望你读这些所谓的圣贤书，读了它的人往往身不由己，什么都不懂才是最快乐的，莲儿我是真的希望你幸福。”

　　洛莲抬起头，紧抓着夜紫凰的衣襟，手指用力地泛白，隐隐泛着蓝色的眼珠透着决绝和毅然。

　　“我

　　不

　　想

　　死”

　　几个字似乎道尽了沧桑与决然，夜紫凰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当年的洛璃寒，那个在赫连染尸体旁沉默的男孩，也是如此决绝的说出，“我不想死”。

　　是的，他没有选择，洛莲明白，他生来便有记忆，而且也算不得小孩，这样的他没有退路，而且，他再不是曾经的顾清昭，那个永远选择沉默的顾清昭，这一世的他不会再潜意识里选择死亡。

　　离祭，永生相生相灭，这天下，除了洛璃寒再没有人能治好他，这样的他想要新生，即使不择手段。

　　“阿紫，你在后悔吗？”

　　“呵，愿者上钩，不愿便来不相见了，我既是来了，便没有后悔一说。你们洛家的人当真单纯不得，莲儿，我虽不愿见你成为第二个洛璃寒，但我更不愿你成为第二个赫连染。”

　　“阿紫，你可愿帮我。”

　　“我不是答应帮你了吗？”

　　“别装傻，阿紫，我要的是你的支持，你明白的。”软软的音调，拂过心间，蓦地收紧泛出一丝疼痛。

　　“莲儿，你可知现在你的话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你不怕我让你父皇知道。”夜紫凰平静的脸上显出从未见过的冷漠。

　　“我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再坏不过一死，至少现在我还可以赌一把，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做别人的棋子。

　　阿紫，我和父皇是不同的，你要的父皇给不了你，我可以给你，即使倾尽天下，我也会还你一世安宁。”

　　“倾尽天下，那你要这天下作甚。”夜紫凰的话带着一丝讥讽，很显然并不相信洛莲的话。

　　“洛璃寒要的是坐拥天下，我洛莲要的仅是一个过程，存在的过程

　　如果天下唾手可得，那还有什么意思，

　　我活的太荒凉，即使是沾满鲜血，若可以让我感到一丝热度，我也会在所不惜。”

　　不似一个六岁小孩说出的话，残酷的让人窒息，夜紫凰只当洛莲出生便有记忆，所以即使他给他一个表面完全纯净的环境也免不了，天性肃杀。

　　“这样的你不会是个好皇帝，我为何要帮你。”

　　“莲儿，你天资难测，只恨投错了帝王家，

　　倒是比你父皇坦诚，你又让我如何拒绝。”

　　洛莲，生就中奇毒，背后势力一朝倾覆，看着发育比一般小孩缓慢的他，本是应该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幼童，却要这般理智，残酷的挣扎在生存的边缘。任何人都会心软吧。

　　洛璃寒，果然不愧是你的儿子，荒野上的狼族血统，即使再纤细荏弱，也丢不掉嗜血的本性。不过是再赌一次，这次又会有怎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