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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木雕喜鹊(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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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奉鸾惊讶于贺照才开春便来寻自己,于是拉着姐姐出门迎去。
贺照看到她,首先是摇了摇头,整个人都很是沮丧,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族老们本被我说动,可兄长不同意,为此以死相逼,他们便遂了他的意。”贺照满是歉疚与愤恨。
薛奉鸾深知,婚约是长辈定下、贺均强要履行,与出力的贺照本无干系:“多谢贺小姐相帮。”
“我亦同他们说,如今尚未寻到薛大小姐,不如趁早另做打算,可……”贺照竟有些哽咽,顿了一顿才接着说,“他们偏要为兄长守着那不知何时能履行的婚约。”
眼前的女子还是一身鲜艳的衣装,却半分没有了初见时那骄矜张扬,唯剩无能为力,以及隐约流露出来的愤懑。
薛奉鸾没由来地感到物伤其类,分明她只有一个姐姐,可贺照与自己和姐姐的处境似乎并无二致。
长辈为了她的废物兄长,不会听她所言,更不在意未来新妇的处境。
此时薛茹芸站了出来:“贺小姐,不知能否让我亲自去贺家谈?”
贺照打量着眼前人,眸中满是疑惑:“你是何人?”
“我便是你所说的薛大小姐。”薛茹芸朝她颔首。
这让贺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又上下打量她好几遍,最后将眼神投向薛奉鸾,以求证此话。
薛奉鸾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虽说你二位样貌相近,但……”贺照欲再看看薛茹芸,又不好意思地腼腆低头,“这装束,实在是不像啊。”
薛奉鸾挽住姐姐的手臂:“我才同家姐重逢,她还未来得及梳洗妆扮。”
贺照无意在乎这些细微处,反倒单刀直入:“就算薛大小姐亲自去商谈,族老亦不会循着你所愿的,反而是自投罗网。”
薛奉鸾闻言,低头垂眸,似乎被贺照说得心旌动摇,良久才低声道:“总归要试试吧。”
她说得很轻,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
“只要我不愿,没人能强迫得了我。”薛茹芸突兀地说出这话来。
言语坚定有力,像是一道惊雷,劈开薛奉鸾的心,好像心中那半醒不睡的怪物也被惊醒。
贺照则是被这番豪言壮语吓了一跳,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此处一时僵住,谢砚走过来,凑到薛奉鸾旁边,温声问她:“何时启程?”
被询问之人还未做出反应,薛茹芸便一把将妹妹拉到身后:“谢公子这是何意?”
一时间二人隔在薛茹芸之间尴尬对视。
“薛大小姐,你误会了,谢某并无轻薄之意,只是……”
不等他说完,薛茹芸便开口:“你既已同舍妹退婚,那你二人便无关系了,这些日子的叨扰,今后定当回报,但我薛茹芸绝不会卖妹相抵的。”
“某也并无此意,但奉鸾好歹是某的义妹……”
薛茹芸梅开二度:“她不是你的义妹,如此亲昵的称呼,最好别再有了。”
贺照在一旁焦急万分,无心看三人在她面前‘演戏’,便抢先说道:“二位薛小姐何日启程?”
她从对话中捕捉到一些信息,但她并不愿探究薛奉鸾与谢砚究竟是何等关系。
眼下最要紧的,是回贺府。
掀翻她兄长的如意算盘,让他狠狠吃瘪。
薛茹芸深深看了谢砚一眼,不满的眼神便移开:“待我们收拾一下,便能启程,免得夜长梦多。”
说罢便拉着妹妹让她带自己回她的院子里。
薛奉鸾早就感到姐姐对谢砚的敌意:“姐姐,你究竟为何要那般对谢砚?”
姐妹连心,薛茹芸自然知晓妹妹的意思,恨铁不成钢地看她:“我不管他谢公子为何退婚,却把你没名没分地留在这,对你很是关照,我不解他是何意。”
薛奉鸾无奈叹气,只得将如何遭遇水匪,谢砚又如何救她之事和盘托出。
“若非谢砚,恐怕我早就不能活着见姐姐了。再者,虽说是他退婚,为何不能是我给他名分?”
听妹妹这么说,薛茹芸的面色也缓和不少:“我又怎不知这些,只是我担心你。”
“多谢姐姐关心,”薛奉鸾握着姐姐的手朝她作揖,“但我并非孩童,明白轻重,谢砚收留我数月,不曾做过逾矩之事,谢府人亦是真心将我当做义小姐。”
眼前的妹妹确实活生生地,还有心情同自己说俏皮话,薛茹芸也渐渐放下心来。
二人身形别无二致,薛奉鸾便随意取了一套衣衫给姐姐,很是合身。
薛茹芸本想将所有物什全都带走,但妹妹却劝住了她。
“我们去贺家待不了几日便走,我们无法归家,只能暂居谢府另做打算,此外轻装上路,也可减轻负担。”
经妹妹相劝,她总算是被说服将物件都留下来。
不过,与其说是被说服,实则许是对妹妹的纵容更多。
见二人出来,贺照迫不及待拉上她们便走,也顾不得什么礼节。
薛茹芸却在马车前站定,对谢砚说道:“先前是我太过无礼,只是请谢公子体量我对妹妹的关切之心。”
谢砚欠身:“谢某明白。”
“若是谢公子真心相助,我们也会涌泉相报,但你既放过舍妹,那边还她一个天高海阔,谢府虽大,可被墙围着,犹如井底之蛙,我想她也是这么想的。”说完,薛茹芸不再去看谢砚震动的神情,上马车等妹妹。
薛奉鸾在车前略站了站,见谢砚神思遨游天外,也无话同她说,便转身上车,只是刚踏出一只脚,便被身后人拉住袖子。
只见他剑眉轻蹙,眸子里满是柔情与潋滟的水光:“我可否同你们一起去?”
薛奉鸾知晓他明白自己吃这一套,可谢家与贺家毫无关系,他此时想去,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饶是相处日久,薛奉鸾也不得不在怜爱之情外又生出几分警惕之心。
她直视眼前人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警告:“谢砚,我们此去并非游山玩水,也并非踏青,而是有正事要做。”
“我知道,”他如同一贯模样地那般笑着,“我只想看看薛大小姐是如何说动贺公子的。”
薛奉鸾也拿不准主意,便掀开帘子眼神询问姐姐。
薛茹芸不动声色,她便知晓姐姐这是默许了。
她平素与姐姐两人之间如同长了一个心,这下却也不知姐姐究竟是何意。
她虽吃这套,但并不希望谢砚同行。
何况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以外,她更担忧的是他这一出远门又会病倒。
这个冬日过得太过揪心,她可不想再经历一番。
不等她找借口拒绝,贺照便催促道:“要上来便快些!”
于是谢砚轻盈一跃,坐到马车角落里,将他和薛茹芸之间的位置空出给薛奉鸾。
薛奉鸾也无可奈何,便上了马车,坐在二人之间。
还没坐稳,外面便传来一阵呼声。
“少爷,至少带上我去!”
“小姐,带上我吧!”
说话之人,前者为半夏,后者为天冬。
见他们一个个拖家带口,贺照实在是忍不了,正要开口训斥,薛奉鸾便掀开车帘:
“你们放心,我定会照顾好谢砚的。”
半夏闻言,虽仍是不放心,也只得随他们去了。
只有天冬仍是十分牵挂:“小姐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她的言语是那么情真意切,就好像真的把自己当作她的小姐了。
薛奉鸾也不免有些动容,重重地点头,想叫天冬放心。
天冬也总算泄了气。
“走吧。”贺照见二人安分下来,便吩咐马夫。
马车缓缓驶出,半夏与天冬却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实在跟不上,才看不见她们的身影。
薛奉鸾放下放下帘子,回过头来,却感到有两道视线落在她身上,令她浑身不适。
她先是往右看向姐姐,只见姐姐审视的目光灼灼,虽无半分怒气,却也让她渗得慌。
于是她只得往左看去,谢砚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不离开,似是若有所思。
她不知自己如何惹到这两尊大佛,只能装作毫不在意,但实则如坐针毡。
“鸾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同谢公子究竟如何了?”从见到二人之间开始,薛茹芸就深觉他们之间的气氛不似寻常。
“薛大小姐,你方才一言令谢某受益匪浅,某深知覆水难收的道理,难道某只想追奉鸾一段路也不可以吗?”谢砚将目光转移到薛茹芸脸上,却莫名多了郑重。
薛茹芸沉下脸来:“你不是不愿拖累舍妹吗?”
谢砚的脸色也暗下来:“只是追随。”
薛奉鸾也一时沉默下来,颠簸的马车让她发髻上的步摇一晃一晃的。
贺照有些恼怒:“你们莫要再吵了!”
二人虽噤声,但一个眼中挑衅一个眸色暗含威胁。
薛奉鸾并不愿掺合进他们的斗争中,便问贺照:“还有多久才到贺家?”
贺照斜眼看来,乍看像是轻蔑,实则确实一脸疲态:“至少尚有五日,所以你们还是留存精力为好。”
尚有五日,也就是说姐姐分明快要抵达贺家了。
此时此刻,薛奉鸾更想知晓,姐姐为何突然不想嫁。
或者说她为何直到嫁进贺家的五日前才生了叛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