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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出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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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娆出了冯家院子,走在村路上,第一次仔细观察这里的所处位置,毕竟要出去得先了解地形,寻找出路,谁叫她那个梦里,冯喜儿从来没出过山,且这个身体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任何出山的路线。
之前没在意,这一看才发现远茗山地形奇特,四周皆是悬崖峭壁,峭壁下山峦连绵,山水环绕,耕地连接着村庄,形成从高到低层层包裹的地形,将小小的村庄包裹在山坳中间。望着这紧密相连的山,冯玉娆两手叉腰,有些懊恼,嗯……怎么说呢,就是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出哪里有出山的路啊!
但这对从事多年地质探险的冯玉娆来说并不算什么,何况这里又不是无人生活的野外,她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找个人问问不就行了,冯玉娆想着就这么做了。
恰巧这时前方正好有村民背着一背篓菌子走来,被冯玉娆拦下了,听了冯玉娆的询问,那人瞬间看冯玉娆的眼神就变了,他下意识仰头望向远方耸立在云间的峭壁,又看了看冯玉娆,想到方才下山时听到上山的人说冯玉娆前段时间上山摔到脑袋,醒来后又疯又傻,今天居然还提着镰刀把她爹冯宝山给砍了的话,再看冯玉娆问出的话和神色,瞬间信了七八分。
这疯子要出山?这疯子会打人……村民脸色微变,两只眼珠子滴溜转,抬手随意指了个地方,然后抓紧背篓的系带,越过冯玉娆,走……跑了。
冯玉娆顺着村民指的方向望去,这不…就是方才这村民仰望的那座陡立峭壁,意思这出山的路在悬崖峭壁上,还是说出个山还得攀岩?!冯玉娆满心怀疑想问这村民出过山没,这指的方向真的对吗?结果一回头,发现那人走老远了。
“哎你咋走了,我……”那村民走出去了一段距离,听到冯玉娆的声音回头,一看冯玉娆抬手指着自己吆喝,吓得大喊一声,“妈呀,果真是疯了。”然后叫唤着飞快跑了。
村民的一顿操作给冯玉娆整懵了,心想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算了算了,还是重新找人问吧。
可这个时辰有劳动力的人都上山采菌子去了,冯玉娆走了很长一段路,也没再遇到过一个人。
她只能自己去找,只是这样却很是浪费时间,因为每一条路都是通往不同方向的山路,而这些山路一进山林就越走越浅,到稍微深一点的林子就断了,压根就没有朝向。
冯玉娆就这样在村里与山林间乱窜,期间不时也会遇到其他村民,起初她还拉着几人问了问,可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和第一个村民相差无几。其中有的胆小的飞快避开了,有的胆大的一开始乱给她指方向,被发现了也不怕她打人,还出言逗弄她。
如此几番,冯玉娆总算明白她最开始问路时,那个村民为何是那样的反应了,原来她提镰刀砍伤冯宝山的事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传遍了,这种事难道还有人专门奔走相告不成!
但冯玉娆不在意这些,既然没人告诉她,那她便自己找,她就不相信找不到出山的路。
可她顶着被林间枝丫刮得蓬乱的头发、刮花的脸和弄脏的衣裳满村子满山乱窜的样子落在村民们的眼里,便更加证实她摔傻了的事实了。但凡她所经之地,村民们都飞快跑去躲起来,待她走远后才敢露出头来议论纷纷。
“喜儿你回来了,饿坏了吧,快进屋,娘给你留了饭菜,咳咳……快进来吃。”天已经黑透,当冯玉娆满身狼狈的刚走进院子,冯母立马就关切上前。
冯玉娆抬头,正好对上冯母的双眼,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与关爱,还有一抹冯玉娆看不懂的复杂情愫。
所谓的进屋,就是冯母拉着冯玉娆快步往灶房去。进了灶房,冯母赶紧去揭开灶锅上的锅盖,拿出一个馒头递给冯玉娆让她坐下吃,转身又端出一碗菌子汤。这个时节,远茗山的村民每家每户基本上一日三餐都是菌子。
冯玉娆满山窜了一天,早已累得精疲力尽,饿得饥肠辘辘,口干舌燥,望着手中那碗黑乎乎的菌子汤和灰白灰白的馒头,也不管是冷是烫,猛地咬了一口馒头,随即端起菌子汤张嘴就咕嘟咕嘟喝起来。
看着冯玉娆狼吞虎咽的样子,冯母怕她噎到忙给她拍着背,关切道:“慢点吃,慢点吃。”
这头冯母柔婉的话音刚落,那头屋里就传来粗犷难听的咒骂声:“臭婆娘,你死哪儿去了,连老子的死活都不管了是吧!老子还没死呢,你就迫不及待要出去勾人了!臭婆娘……”
冯玉娆明显感觉到落在她背上的手颤了一下,冯母随即起身,“你坐这儿吃,吃完早点睡,娘看看你爹去。说着快速出了房门,跑着往他们的屋里去了。
不可避免的,屋里一阵阵咒骂传进冯玉娆的耳里。
冯玉娆本没打算再回来这个地方的,可谁知走了一天,腿都快走断了也没找到一条路,加之天已经黑了,山林里并不安全,而村里人又都把她当疯子傻子,她没地方去,只能再回到这里。
想到冯母对她的态度,真的是母亲对女儿的关怀,并无半分掺假,望着不断有咒骂声传来的屋子,冯玉娆莫名一阵烦躁。
……吃完东西,冯玉娆来到井边打水洗漱,洗完就在井边坐了下来,屋里的咒骂声早已随风消散,院子里陷入一片寂静。冯玉娆头靠着井栏仰望着上空,目之所及皆是皓月星辰,无声照耀着山川大地,安静而美好,慢慢抚慰着浮躁的心,照亮着心灵的路。
月光下,井边的人终于展露笑颜,脸上在林间穿梭时留下的刮伤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明天也是个好天气啊。”冯玉娆自言自语,打了个哈欠后麻利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转身回屋了。她方才好似悄悄偷藏了星光,临睡前,还从漆黑的瞳孔中闪烁出坚定的光芒。
不出所料,翌日一早,冯玉娆再度出门。昨日,她午后才出门,路上浪费了许多时间,今日,她早早就起身,有充足的时间,直奔山林,不信就找不到一条出山的路。
其实,昨日冯玉娆对冯母还是起了恻隐之心的,尤其是在晚上回来后冯母对她的态度,她虽不是真正的冯喜儿,可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有那么一瞬,她想过留下,当自己就是冯喜儿一般生活,可那个念头闪过的一瞬间就被她否决了。她做不到,她真做不到那么懦弱,那么毫无主见任劳任怨,更做不到将自己的命运双手奉上给他人。
她想过带着冯母和那个两岁了连路都还不会走的弟弟一起离开,可现在出山的路在哪里她都还未找到,又如何能将人带出去?!且从昨日的情形来看,冯母又是否愿意跟自己走?!
千思百转,最终冯玉娆还是决定自己先找到出山的路再来问冯母,如果她愿意远离家暴,那么自己想方设法也会帮她一把,可如若她接受了这种生活,那自己就算离开也问心无愧了。
然而,今日冯玉娆再次将一天的时间耗尽,也依旧未能找到出山的路。饶是心态再好,冯玉娆也有些绷不住了,她就不明白了,若是这里真没有出山进山的路,那远茗山的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总不能像这山间的菌子一般,是从这土里冒出来的吧?!
烦死了!烦死了!
冯玉娆心情烦躁,脚下踢石子的力道也不由重了几分,一颗石子被踢飞了出去——
下一瞬,一道苍老的哀呼声响起:“哎哟……”
冯玉娆一下回神,忙寻着声音找去,此时天已经开始黑了,冯玉娆借着微弱的光线,终于看清了前方弯着腰揉搓着小腿的老妇。老妇佝偻着背,弯腰时背篓里的菌子撒了不少出来。
“老人家你没事吧。”冯玉娆上去搀扶老人。
结果老人一抬头看见冯玉娆,吓得差点往后一个趔趄,连连摆手害怕说道:“冯家丫头,不是我推的你,那天是我救的你,你别打我……”显然这老太太也是听说冯玉娆疯了拿刀砍冯宝山的事的。
冯玉娆一阵苦笑,见老太太还在着急辩解,忙拉住老太太的手安慰,“老人家你别怕,我没有疯,我不会打人的,方才我是不小心踢飞了石子才打了你,我真不是有意的。”说着弯腰帮老太太把掉落的菌子全捡回背篓。
“老人家,眼看着这天就要黑了,我给你背吧。”见老妇佝偻着背还上山采菌子,又听说那天是老妇救了自己,加之方才老妇确实被自己打到了腿,冯玉娆干脆把老妇的背篓退下来背在自己背上,搀扶着老妇往山下走。
老妇人估计是真的年纪大了,愣是被冯玉娆的一顿操作整得一时回不过神来,下山的路上一直盯着冯玉娆看,好似要确认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似看出老妇的疑惑,为了避免往后麻烦,冯玉娆解释说自己确实摔到了脑袋,也确实忘记了一些人和事,但真的没有摔傻也没疯。
在又耐心解答了老妇问出的几个问题后,老妇终于相信了冯玉娆。
对聊中冯玉娆也知道这个救了她的老妇夫家姓王,大家都叫她王老太。
想到王老太是村里的老人了,肯定知道很多事,冯玉娆借机向王老太打听起出山的路。
许是彻底放下心来,王老太也开始健谈起来,一听冯玉娆问出山的路,只觉冯玉娆真是舍近求远,爽朗笑了起来,“哈哈哈,我从未出过山,怎会知晓出山的路,你为啥不直接问你娘和……”王老太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一下止住了声。